5.炼狱究神(下)

作者:混沌梦 更新时间:2020/8/9 2:54:26 字数:2916

“娜塔莉·因维尔!”持巨斧的战士首先反应过来,怒吼着扑上前去。然而娜塔莉一个转身灵活地避开了他,就像这个女人早就计算好的一样。

娜塔莉·因维尔不紧不慢地走到银色光幕前,单膝跪了下来:

“艾克萨·洛希拉德大人,我已经履行了约定,请您不要忘记您的承诺。”

“娜塔莉……你……”雷克斯也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不可能,你……背叛了我们吗?”

“够了,队长。”娜塔莉起身,但仍背对着他,雷克斯捕捉到她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悲伤,“只凭我们,永远无法打败圣堂十字军。这样做,大家至少还能活下来……漫无止境的反抗下去,等待我们的就只有死亡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我们的?”巨斧战士上前去扶住雷克斯,愤怒地问道。

“前几天那次屠杀之后。”娜塔莉淡淡地说,取出口袋里一颗白色的水晶,“我与军团长大人约定,只要我提供你们的位置,并在队长执迷不悟的时候杀死他,就保证游击队全员的安全。”

“不可能,我不相信。娜塔莉,你是被控制了吗?你清醒一点,我们可是多年的战友啊!”巨斧战士悲愤的怒吼着。

“该清醒一点的是你!”娜塔莉猛地转身,紫色的眼中覆盖着一层水雾,“放弃吧!你以为几百人的散兵游勇,真的能与圣堂十字军七个军团几十万骑士抗衡吗?这么多年来,我们失去了多少战友,几乎从未赢过一场大战!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只是圣堂十字军的一次例行地域清扫,就发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赢的余地!”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雷克斯心中没有半点怨恨娜塔莉的意思。

游击队建立以来的这几年,娜塔莉一直不吭声地跟在他身边任劳任怨,甚至为此付出了少女青春的大好时光。但是雷克斯征战多年,早已习惯了高压的军旅生活,想必娜塔莉看见自己亲密的战友被无情的战争机器碾碎的那一刻,心里的堤岸就已经被常年积累的苦水冲垮。

游击队这几年没有任何起色。理想帝发动歼灭战的速度太快,他们甚至没机会救援那些在理想帝铁蹄下幸存的人们。这个女人,只不过想保全自己剩下为数不多的朋友。

换做自己,是否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没有缘由的,他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晚上,自己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英雄被背刺的情景。

难道这就是命运之神对我的惩罚吗?这样也好,最起码能保住那些孩子的命。

“哈哈哈哈哈哈,伯克曼,众叛亲离的感觉如何?”洛希拉德仰天大笑,“怎么样?现在投诚的话,我大可赐你没有痛苦的解脱。”

是啊,大概娜塔莉早就向洛希拉德报告了剩下的人撤离的路径。

已经没有希望了。

不过,仍然不能放弃。

胸口的冰冷和剧痛几乎要摧毁雷克斯的神智,但他仍咬着牙搀着巨斧战士站起来,直视那个躲在秘银铠甲后的男人。

洛希拉德感受到雷克斯那灼热的视线,有些不舒服地退了半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啧了一声说:“还不肯投降?真是愚不可及的榆木疙瘩。”

雷克斯瞪着洛希拉德,眼前却闪现出那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甚至都不是大陆本地人。只是因为所谓“命运的选召”,就忘我的投身于拯救大陆苍生的血腥战争中,无私奉献直至战死。

他依稀记得,那位勇者甚至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就算是为了那位被理想国背叛的勇者,他也绝不能熄灭反抗的薪火!

“少看不起人了!什么拥有伟大神力的皇帝,不过是背叛勇者的小人!今天我们就算全军覆没,也要让你见识下真正拥有自由意志的人们最后的怒吼!”他挣脱巨斧战士的搀扶,单手捂住伤口的剑锋不让自己失血过多,另一只手拔出配建,率先摆好了战斗姿势。

“队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这样是救不了队里的大家的!”娜塔莉带着哭腔绝望地大喊。

“哼哼,娜塔莉,你在部队待的时间晚,还没有这样的觉悟。”雷克斯的嘴角还留着鲜血,却笑出了声,“游击队就是反抗之魂,要我们放弃反抗,不如全军覆没!娜塔莉,你才华横溢,做什么都能成功,到理想国后,别再进军队了!”

“队——”

“决一胜负吧!第七军团的银骑士们啊!”雷克斯举起手中的长剑。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身后的战士们也发出了愤怒的咆哮。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燃烧鲜血,却没人露出胆怯。

他们坚信,困兽的死斗,也能撼动巨人!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荒野上的所有人短时间地失聪,继而大地猛烈撼动,就连训练有素的银骑士军团都被震散了阵型。

“怎,怎么了,伊甸大人,是您——”洛希拉德仰头看高塔上的女孩,却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身旁。

“别说傻话。”少女伸平双臂,踮起一只脚保持着平衡,“有什么东西,是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了。”

荒野的大地突然崩裂,一座丘陵毫无预兆地龟裂开来,那里有漆黑的光柱直通天际,打碎了午后昏沉凝重的苍穹。不合常理的黑色闪电携着怒雷奔涌而来,狂风四起,凛冽的风流几乎能掀起地皮。

这一切异象都发生在短短数秒之内。

随着另一声沉闷的巨响,那道冲天的黑色光柱爆炸成无数黑色的流星,自天际落向人的世界。

“这,这究竟是——”

“神的,裁决吗?!”

“看准脚下,不要伤及跌倒的人!”

“命运神保佑……”

“救救我,理想帝陛下,我不想死在这里!”

一时间,荒原上的两军不分敌我,都乱成了一锅粥。

雷克斯仰望着满是黑色流火的天穹。直面天灾,他感到的却是对绝对实力的心悦诚服和震撼。倘若这是神的裁决,那么人类只能引颈受戮。

这个世界,终于已经肮脏到了需要神明审判的地步。

他看到一颗流星直奔他们而来,却忘记了躲避,忘记了提醒战友,甚至连胸口的剧痛都已忘记。先是雷克斯,然后是他的战友们,继而是那群不知所措的骑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那颗流星,却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逃离。

陨星落地。令人惊讶的是,流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冲击,只是掀起了一阵浓重的黑雾。

黑雾散去,荒原燃烧起了烈焰,像是要吞噬万物的巨蛇般狂暴地蔓延着。那是自大地的裂缝深处喷出的怒火,将人间烧成了灼热的炼狱。

而在那炼狱之中,竟有人影向他们走来。

雷克斯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脑子出了问题,但那人影越走越近,炼狱一路跟着他的脚步烧了过来。不管是银骑士还是反抗军的战士,在那人身后的炼狱下都显得不值一提,就像拜见神明的凡人,无论多么强壮,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洛希亚德,抓住我的袖子,我们走!”伊甸冷静地说。

“可是第七军团——”

“来的不是人,那力量连我都看不透,是堪称‘神’的存在。如果你不逃,我就先跑了。”

洛希亚德闻言连插在地上的华丽大剑也不要了,一个飞扑扯住伊甸的袖子。

“走了!‘空间欺诈’!”

少女吟唱着雷克斯从未听过的魔法,瞬间白光闪过,两人原地蒸发一般不见了踪影。

除了雷克斯,没人注意到第七军团的两位领导者已经逃离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人影上。

来者中等身高,披着纹有金边的黑色铠甲。雷克斯没见过那种铠甲,穿在身上就像披了一件下摆会随风而起的风衣。他戴着一顶尽显狰狞的恶魔样式头盔,头盔里面仿佛燃烧着烈火,红色的火光透过头盔双眼处的缝隙显现出来。

“这就是……神?给人间带来炼狱的,裁决之神?”反抗军队伍里的一位神官呓语着。

索菲娅历3542年夏月初的这个下午,怀克兰德荒原化成了一片炼狱火海,燃烧数百年不见熄灭的趋势。

后世的学者们认为,从这一天起,索菲娅大陆正式结束了宗教多元化的历史进程。

因为在之后的数十年中,大陆各地的人们都见到了可能是索菲娅历史上唯一一位真正降临的神明。传说他带着铺天盖地的炼狱而来,用漆黑的利刃和永世不熄的烈火制裁罪人。

那个时代的神学家们为这位神明取了一个名号,以概括他的神性:

炼狱究神(Dooml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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