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件事不能让你高兴，那为什么要去做？”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是因为高兴才去做的，十八岁先生。只是因为不得不去做而已。”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必你来提醒，十二岁少年。只是‘志愿’这词除了蕴含了‘志向’和‘情愿’的意思外难不成还有着其它相反的含义？真是那样的话请恕我才疏浅薄。”
“至少从你那大得像是气球一样的脑袋上我看不出你浅薄的地方，不过让我敲一敲的话倒是能知道是生是熟，虽然估计没人会要这种既没氢气也没瓜肉，充斥虚言的脑袋。想来想去它唯一的用处就是展览在某间乡下的展览馆，起个‘神秘小屋的古人类’之类的名字，当做远古人的脑壳骗一下无知的游客。当然，在此之前要先刨净脑瓢，免得死后还让虚言遗世。高兴吧，你居然还能对社会做出贡献。”
“身为根瘤菌，在对社会做出贡献这方面就不用你这早就死掉的社会尸担心了。你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永远一米六的身高吧，焉掉的豆芽菜都比你这连焉掉的机会都没有的小家伙强。”
“哼，我姑且提醒一下你这准社会人好了，全力去做的事不代表真的想去做，志愿的事也不代表就是心甘情愿，大多都不过是迫于当前形势罢了。因为必须要这么做所以才去做，而不是因为想去做所以才去做。
“不然你以为超人真的想外穿内裤就去拯救世界？除非羞耻感是他的力量源泉。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战斗爆衣。”
“你这完全断开社会联系的野人居然也会形势所迫，看来以后我该好好研究一下企鹅飞越天空的轨迹。”
“就算不用为饱食而烦恼，但味蕾还是基于人类，至少我不会想要去尝尝克苏鲁的味道。况且只要还活着就会有联系，只是不再是社会人的联系，而是变成了，近似不同种族之间的联系。”
“因为失去了死亡的性质，所以脱离了人类的行列？”
“不，是因为脱离了这个社会的框架，所以才不再是人类的一员。”
“这有区别吗？”
“当然啦，因为社会的容错性可是很强的，就算你再异于常人，只要能遵从这个社会的规矩，融入其中，那你依然是一名社会人。但是，相反的，社会的排斥性总是更强的，一旦发现了这个异常性数据，那等待的也就只有彻底删除了。”
“所以为了避免被社会删除的命运你就自行把自己从社会中排除出去了。”
“自行排除呢……很遗憾我并没有这么果敢的执行力。”
“什么意思？”
“我说过的吧，社会的容错率可是很强的，只要你还身处其中，无论是谁都能在其中找到美妙之处。所以无论你多么异于常人，大多时候终其一生也无法主动脱离其中框架，即使你意识到自己的异常也是如此。毕竟我们总在追求认同嘛。
“为了别人的认同，即使折断骨头，压缩血肉，扭曲身形，也要融入其中，塑造自己的模型。所以主动脱离这事，就好比想要用滑铲偷看女生胖次一样，谈何容易。”
“那你干嘛说得好像自己能用透视直接欣赏一样。”
“我只是说我脱离了这个社会，但没说我是主动脱离了。只是这个世界的防御措施发现了我，想要杀掉我，那我自然就只能成为病毒了。所以说到底，我终归没有主动选择的权力，依然只是社会的衍生物。”
滴答滴答，这个世界的摆钟随着我们两腿的摆动而摆动，我们宛如站在一个有着街道装饰的圆球一样，无论怎么向前行走都只是在原地踏步，变动的其实只是脚下转动的球体。
就像一台球形的跑步机。
所以我们的话语也是如此，反复回转，在无进程的本质上积累步程的数据。
“你干嘛还留着那个灯杆。”
“这个啊。”他毫不在意的拍了拍胸口的灯杆，鲜血再次富余的喷涌而出。“我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流尽血液死掉，不要在意。”
如果他去血族当食客的话一定能被列为座上宾。在他解决了美味的需求的同时也能解决血族温饱的需求，这种互利的形式简直是生物间堪称完美的共存方式。当然，前提是血族这种明明是从人类转变，但却几乎全员美型的传说生物真的存在。如果它们真的存在，那它们的人类社会定位，肯定不是美容塑形就是偶像制造。
“我可不想和这些吸血不带牙套的家伙为伍。真是没有一点安全观念。或许它们不怕患上各种疾病，但是我可不想以处男之躯患上性病，那样也太憋屈了。”
“你一豆芽菜还想什么脱处呢。”
“总比你这年近成人也没有丝毫脱处迹象的家伙好，至少我还有未来，而你的未来早就流逝了。”
“一个自杀志愿者谈未来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哈哈哈。”他干笑几声，说：“这可还真是偏见呢，就算是自杀志愿者也有殉情的梦想好吧。”
“可不是人人都能人间失格的，你这顶多人间迷失。”
“人间迷失吗……或许是这样吧。人要活在世上，总是需要某些支柱的，无论感情上的，还是对某些目标的追求。只有这些东西存在，才能让人避免去想自己为什么要活着，而失去了这些东西的我，即使能长久永生，但也只是因为‘活着’这一本能的惯性而已。这样的我，确实已经迷失……不，或许在很早之前，在变成怪异之前，我就已经迷失掉了。”
“在会死掉的人面前谈追求还真是种奢侈的行为呢。”
“穷人有穷人的烦恼，富人有富人的烦恼嘛。温饱解决后自然要追求美味，欲望可是推动人类进步的一大动力呢。”
“死亡也是吗？”
“死亡也是。”
他把双手交叠放在突出胸口的灯柱的顶上，用力往后面一压，插在胸口的灯柱就顺滑的从他孱弱的胸口溜了出去，掉落地上。鲜血再次从胸口的大洞喷涌而出，即使流失了那么久，也依然不见有丝毫衰减的迹象，如果他往美术馆一站，肯定会被当成人体艺术，并起名“胸口想要大声呼喊”或者“永生之血”。
“怎么，不想尝试血液流干死掉吗？”
“我这看起来像是能流干吗？”
看起来像是能解决世界血库缺乏的问题。
“很遗憾我是A型血，可做不到万能输血。”
那至少也能解决世界粮食问题。
“虽然四肢确实都能长回来，但是这种用自身当做食物的社会定位我可敬谢不敏。”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他胸口那碗口大的空洞已经再生完全，白净的肌肤看起来没有丝毫缺损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