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我略带讶异地看着他：“你居然也有想要拯救的人啊。”
“什么叫‘我居然也有’，所以说你这家伙未免太失礼了吧。不要以为自己是勇者就可以不讲礼仪啊！”
“嘴炮是身为一名出色勇者的必备素质。”
“你那纯粹只是嘴贱而已吧。”
他仿佛为了加深自己的信念，再次说：“就算是我，也是有想要拯救的人的。”
“喔，真厉害呢。”我随意说道。
“老实说，以前我从来没想过我也有‘能为了某样事物而牺牲’这一想法呢。别说牺牲了，就连‘奋斗’都是一个和我隔着一个世界的遥远词汇。”
“那你现在有了能为之奋斗的事物了，这不是挺好嘛。”
他低声道：“好吗？”
“不好吗？”
“还好吧。”
虽然我因为“有趣”而对琥珀梦魇张开嘴，因为“自以为是”而对叶灵川伸出手，而趴趴则至今都不知道那时是因为我自己的意志，还是被迷惑了才对她伸出脚。
不论结果如何，就算那时候我确实做了符合“奋斗”的举动，我还是不明白奋斗为何物。
因为真要说的话，那些举动与其说是奋斗，不如说是“必然”吧。
就像吃饭睡觉一样，都是我应该会做的事。
所以我就那么做了。
不过，虽然想是那么想的，但是想法这种东西，要从口而出转化成能够被人理解的语言，是需要经过多重工序进行简化修饰的。虽然我时常发出虚言戏语，所以或许会被人误以为我是一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直人。
不过，这是大错特错的。
如同一步之差，千里之遥的大错。
当然，为了避免误会，我还是要说，我确确实实是个直男，也没有任何会被掰弯的可能性，诸位可别随意曲解意思、加深误会了。
我此时所说的误会，是指我并非是一个心口一致的人这一点。
相反，我甚至能成为口是心非的代言人。
何止代言人，就算让我作为“口是心非教”教主我也能顺利担当。
实际上，就连我此时并未说出口的这些想法，也都是经过加工后，才呈现在诸位面前的。
我就是这样一个让自己以为自己是自以为是的以为完全了解自己的这样一个自说自话的人。
真是一个别扭到连想法都要绕成麻花辫的家伙。
只要努努力的话我甚至能把想法像翻花绳一样结出克苏鲁神话的各尊神魔。
只要往不可名状的形状编织就好了。
而似真似假的虚言戏语一向是我的拿手把戏。
所以，由于我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会被脑中纠缠在一起的想法绕晕，我此时自然也就只能说出这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我会说出的话。
“能让人为之奋斗的事物，就算是现在我也不太懂。”我说道。“不过，能让人为之去努力，去奋斗，这应该是很美好的东西。而既然是美好的东西，自然理应为之高兴才对。”
“因为美好，所以就应该去珍惜吗？”他说道。“难道不是因为值得珍惜才显得美好吗？”
“……”
见我无言以对，他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道：“算了，跟你聊这个意义不大。我们都是被惯性所驱使的人，有时候看起来主动的行动，背后也有着被动的驱动力。所以，还是别聊‘追求’之类的东西吧。”
“那你想聊什么？”
他想了想，说：“你对于‘自我’是怎么看的呢？”
“‘自我’？”
“不是有个叫做‘忒修斯之船’的思想实验吗？你觉得如何？”
忒修斯之船，描述的是一艘在海上航行了几百年的船，在这期间各种功能部件修修补补，只要一块木板腐烂，这块木板就会被换掉，直到最后，所有的木头都不再是原来的木头，那么这艘船还是一开始的那艘船吗？
就像人类一样，只要活着就会不断成长，无论是人体内不间断的新城代谢和自我修复，还是思想上的变换，现在的你是否还能说是一开始的你呢？
“也有哲学家就此进行延伸，如果用忒修斯之船取下来的老部件，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这两艘中哪个才是真正的忒修斯之船呢？”他继续说道。
“这时候，只要坚信现在就行。”
对于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诧异地说：“哦？你居然这么相信自己？这次居然连那些又臭又长的废话都不说了？”
“因为和你这个家伙说虚言戏语只会越来越偏离正题，搞到后面就像我在逃避话题一样，所以我就难得的来次正言吧。”我随意说：“不是我自信所以才能回答得那么快。正相反，是因为我并不自信所以才只能不假思索的去回答。对于我来说，只能去相信现在就是真实的所有。”
他沉默了会，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笑道：“什么嘛，你这不还是在说一些暧昧的话嘛。”
“习惯了说虚言，自然就混淆虚实的界限了。”
“呵。”
他仰头把剩下的饮料喝完，做了个投篮的动作，把空瓶扔去不远处的垃圾桶，空瓶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完美的撞到垃圾桶外壁，反弹回地面。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那么，今晚就聊到这里吧，我偷懒得也够久了，该回去继续拯救世界了。”
“怎么听起来你更像是勇者一样。”我嘲讽道。
这次他却并没继续反驳，而是说：“那什么，毕竟也没人规定主角一定是勇者嘛。所以偶尔让我这路人甲也露露脸、装装逼，也没什么损失吧？”
“那祝你拯救世界成功。”
“最后可是还要靠你才行呐，我只是打下手。那下次见了。”
他摆了摆手，就走了出去，在经过垃圾桶时，弯腰捡起空瓶，重新扔进垃圾桶里。他在视野里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暗淡，最后隐没在路灯找不到的黑暗里。
我缓缓地喝着饮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会儿喝完了，我做了个投篮的动作，这具经过琥珀梦魇强化过的身体在经历这些天后已经能熟练运用，所以我很轻易地就把空瓶扔进垃圾桶内。
我站起身来，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话说，那家伙到底是来找我干嘛的？
该不会真的只是来找我聊天吧？
到最后，我还是对他，或者这个所谓拯救世界的计划知之甚少。
这样想来我这个所谓的主角也还真是不称职。
还是说，这种甘心听从命运安排的态度，才是一个主角所要具备的优良品质？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
主角也好，路人也罢，都只是个名头而已。
如果真有所谓的末日来临，那到时候就顺手拯救一下好了。
在我心中，拯救世界这种事也不过刚好排进前十。
因为此时家里有人在等我。
所以末日什么的，还是给我靠边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