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0年5月，这是弟弟被害死之后的第一年。
我从那之后就再没去上过学，一直在寻找能够报仇的方法，但是学院的力量实在太大了，比我强的愿力者数不胜数。
不去上学、不参加能力研究，学院也停止了资金补助，没办法走出学院，也没有可以赚钱的地方。这一年的时间里，也只有我和弟弟存下来的那些钱在支撑花销，到现在几乎快要弹尽粮绝。
只有第三阶「念动力」的我，真的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吗？
……
“当然可以，只要你敢于迈出这一步。”
被打断思绪的我看向一旁，那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人。
“你是谁？”我对他产生警惕。
一个衣着整洁的老人，怎么会来这种靠近排水道的肮脏地方？而且那身衣服，明显是研究员的服装。
“我可不是什么可疑人员哦，我只不过和你一样，是个可悲的老人罢了，卢克。”老人如是说道。
被直接叫出了名字，我对他更加怀疑。
“你可以叫我老吴。关于你弟弟的死，我很抱歉。”
或许是被这句话戳到了痛楚，我狠狠的说道：“呵呵，你有什么可以抱歉的？你不都和学院的那些人一样吗？都是害死我弟弟的元凶！”
“嘛，或许以前是这样吧……但现在已经变了。现在的我，只想着要如何纠正这个错误。”
封闭的世界，独立的专权，没有人性的实验，以及产生这一切的学院。
“你很聪明，没有枉然行动。只有勇气而没有力量的行动，那叫做不自量力。勇气是伴随着力量出现的，有多少力量，就会产生多大勇气。当有了这两样之后，那才能被称为勇敢。”
“而我，正好可以给你所谓的‘勇敢’！”
……
就这样，我加入了老吴，见到了他所谓的‘勇敢’——艾朵。
当时整个团队还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老吴继续着表面上的工作，但大部分的资金以及时间都花在了艾朵的身上。
艾朵需要大量的愿魂，老吴放弃了她以前的觉醒方法，改成先让数个愿魂同时融入她的体内，待到数量足够多的时候，一口气进行觉醒。
他做的很对，艾朵成功将六个能力全部提升到了第四阶极限，还多出了一个能力。
不过这还远远不够，需要的愿魂还很多，光凭他一个是凑不齐这么多的，所以我们时常也会出去帮忙寻找愿魂。
而我发现相处的时间越久，我越对艾朵感兴趣。
为什么她可以这么坚强？为什么她能忍受这样的痛苦。
……
第五学区，观测研究所。
我和艾朵两人穿着老吴给的光学迷彩服，在标记有愿魂存放的地方来回奔波。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多，虽然研究所里的人大部分都下班了，但这里依旧灯光敞亮。
将最后一个装有人工愿魂的容器放到包里后，我对她说道：“可以了，第五学区的愿魂基本上能找到的都找到了，我们现在就撤吧。”
艾朵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同意，然后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撤离。
虽然我们见不到一个人影，但是从研究所深处传来的强烈的愿力压迫，以及那仿佛是小女孩的惨叫一样的声音，都在时刻告诫着我们这里还有人。
……
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是离开了研究所。
我回头看向那个灯火通明的地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的弟弟是不是也像那样，在死之前还被人不停的折磨，发出过那样的惨叫呢？
“怎么了？”这时艾朵突然问到我。
我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她默不作声的离开了第五学区。
……
在回去的路上，我实在忍不住，问向了这个一直让我在意的少女：“艾朵，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你的过往呢？”
我很早就想知道，她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才能使她变得这么坚强。
艾朵的神色出现少有的落寞：“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呢？总之都是一些不好的事情罢了。”
“说的也是呢，大家都是一样经历过悲剧……”我尴尬的笑了一下。
这种事情连想都不用想，能够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她肯定也有她不愿回首的事情。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揭开别人伤口的人，即便很在意，但她要是不愿意的话……
艾朵：“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是4年前的事情了，我的弟弟染上了一种怪病……”
我惊讶的看着她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
这份惊讶不是因为她愿意说这种事情，而是因为这是我一次见到她一次性说出这么多话。
“在那之后，他们便抛弃了已经不能用的我，将我放回到了公寓里，而弟弟他……”
她依旧在讲述自己的过去，表情变的落寞，而我也从最初的惊讶，渐渐变成了沉寂。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我最在意的地方啊……
艾朵：“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老吴身边呆着了。”
听完她的讲述，我叹了一口气：“是吗……你是这样啊。”
她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为了保护自己最亲的人而不顾一切……
……
……在讲述完我的经过后，我意外发现自己没有像以前那样心头难受。
不过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对于弟弟的死已经麻木了，而是因为我能感受到，他有着一种让我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没有像之前一样萎靡不振……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问到他：“你呢？”
卢克看着我，露出的笑容里，有一股心痛的味道：“我和你这边的情况正好相反呢，我和我弟弟来到学院之后，一直都是弟弟在保护我。”
他是第三阶的「念动力」，弟弟则是第四阶的「念动力」，他完全是弟弟的劣化版。不过即便是这样，在这个能力为主的学院里，弟弟依旧没有嫌弃他，甚至还说出了‘那就由我来保护哥哥’的话。
在面对那些实验的时候，都是弟弟在帮他，将他的危险实验一人全揽。
在学校里，同学嘲讽他的时候，也是弟弟帮忙出头，让那些抱有恶意的人全完无法接近他。
虽然心里有些抗拒，但他还是很感谢弟弟能这么喜欢他。
卢克露出一丝苦笑：“虽然兄弟之间的完全反过来了，但他依旧是以我为主，不论是外面还是家里……真的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弟弟。”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弟弟的能力虽然在慢慢增强，但实验也越来越危险。
能力使用过度会导致身体出现损伤，我好几次劝他稍微休息一下，但他还依旧说‘没事的，我会把哥哥的份一起努力做完’。
我也好几次将弟弟的情况汇报给了研究所，但他们说这是可允许范围内的状态，不用在意……
于是在后面的一次实验中，弟弟因为控制不了能力的暴走而丧生了。
卢克：“学院虽然给了我大笔的抚恤金，但是这些钱真的能够用来换取弟弟的死的成本吗？为什么不减轻弟弟的实验负担，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根本不考虑他人的状况。”
听着他的叙述，我叹了一口气：“是吗……是这样啊。”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我最在意的地方啊……
他就像是我心中的弟弟一样，珍重自己最亲的人。如果我的弟弟还活着，可能就会变成像他这样……
“你是一个温柔的人。”我说着这句话，同时默默的下定了决心。
……
就这样，在两人相互知道对方的感受后，我和她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亲密。
后来，托她的福，我成功的把能力增幅到了第四阶，再加上老吴给我的能力增幅装置，我变成了当时团队里的最强战力。
不过这些还不够，我们还需要更多的人来帮助我们。
于是老吴断断续续找来了不少想要毁掉学院的愿力者，他们大多数都有着自己的故事，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团队里的风气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些阴沉、冷漠。
我能看出来，不少人还是十分激进和阴暗的，但当时我们确实需要这些战力，于是我也就没有再管团队里的个人私事。
那个时候，艾朵跟我说过，我是团队的核心，只要我不会产生变化，那么大家的方向就不会偏移，这也是身为首领的责任。
所以到后面，只要宗旨还没变，我就会默许他们的恶行。
而从那之后，我和艾朵的亲密也渐渐变成了各自心里的想法，不再表露出来。
到最后……
看到即将被「万罗天衣」杀掉的艾朵，我回想起了以前，回想起了这几年之间的点点滴滴……
自己怎么能看到，自己亲爱的人再度变成这样？即便我们注定是失败，但至少……不能让她死在我的面前！
我鼓起全身的力气冲向「万罗天衣」。
如果说只有勇气而没有力量的行动，叫做不自量力的话……那么所谓的家人，就是即便不自量力，也是要保护的存在！
……
……
……
“真是个可悲的凡人。”夜华对着他说道。
明明还有更好的办法，却非要选择走上这样的道路，最后落得这样的下场，真的是愚蠢。
“或许是这样吧，可能自从团队里的人多了之后，就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个时候想要回头，就已经不可能了。”卢克并没有再表达出什么特别的情感，可能是死后把一切都淡化了。
夜华看着他，继续说道：“你为了她，将灵魂化为执念，强行留在死去的肉体里，这份心情和觉悟，确实值得人感叹。”
卢克点了下头，他看着周围灰蒙蒙的世界，问道：“所以，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夜华：“还没有，这只是你的精神世界。”
卢克又问道：“那你是谁？”
夜华：“我是死神……因为现世中你的灵魂依旧附着在死掉的身体上，这样下去迟早会变成愿魂，所以在这之前我会驱渡你，将你送去死灵界。”
卢克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艾朵呢？她怎么样了？”
夜华：“……你们失败了，那个叫艾朵的被我提前送去了死灵界。”
卢克先是一愣，随后又点了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夜华疑惑的问了一句：“你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乱。你为了她不顾一切，她为了你踏入明知道不能触及的领域，你和她到底是怎么看待对方的？”
卢克：“我把她当成了我的弟弟，而她也同样把我当成了她的弟弟，仅此而已。”
对于艾朵来说，她已经很累了，在后面无尽的斗争开始之前，说不定这就是她最好的结局。
夜华摇头，他不清楚这种感受，他和康娜的兄妹关系，都是双方真心相待、有意维持下去的，跟卢克这种扭曲的情感完全不同。
卢克毫不在意，笑道：“毕竟是死神大人，不懂人心很正常，如果懂的话，那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这就和天平秤一样，如果两边的事物都出现情感上的砝码，那所谓的是非对错将会变得摇摆不定、不明不暗。
夜华不再接话，问到正事：“在M市警局里，那些愿魂是不是你指示圈养的？”
卢克先是一愣，然后摇头道：“我不知道那里还有愿魂。”
夜华：“……”
也就说，驱使愿魂的存在还是没能找到，反而是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到了另一场风波……
明明我那么安分守己，不惹事生非，结果还是……
“啊，算了。”夜华自弃般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最后在走之前，你还要什么话要说吗？”
卢克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看的夜华是一愣一愣的。
他问道：“我死后能找到艾朵吗？”
“……”
对于这个问题，夜华沉默了。
他的情况还好，也就是有一些积怨，以及吞噬愿魂的罪过。但是艾朵不同，她可是一个人吞噬了接近千个愿魂，要去的地狱都是最底层的地狱。
看到夜华沉默，卢克笑了一下，说道：“嗯，我知道了。我没什么别的事了，送我走吧。”
过了许久后，夜华沉声道：“……如果，如果你想要见她的话，你就要去最底层的地狱，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罪罚……即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卢克听到这话后愣住了，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夜华。
他这副表情，并不是因为听到艾朵会去到最底层地狱，也不是因为听到可以在死后可以和艾朵相见……
他是因为这位不懂人心的死神，居然告诉了他去见艾朵的方法。
“我知道了……谢谢。”卢克如是感谢，随后又对他说道：“你真的是死神吗？”
夜华肯首。
卢克轻轻一笑，道：“那你还真是对于人类来说，非常危险的存在啊。”
是这样吗？夜华他不这么认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