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觉悟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4/9/8 20:00:39 字数:0

听到眼前的女人直接道破自己的身份与名字,老人脸上反而镇定了下来。“知道我是谁还有胆量过来踢场吗?你们真是不错,年轻真好啊,精力旺盛,勇气可嘉。不愧是剿灭了我无数‘狼窝’的人,我承认你们俩的实力和谍报能力。”

“多谢,您的称赞我就收下了。”她有恃无恐地说。

“在开打前,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希望你们可以如实相告。”尼尔斯特将双手背到了身后,一时间杀意全无。

“是什么问题?只要不涉及基本的原则,我是不会隐瞒的。”

“很好。”尼尔斯特问,“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矿山的洞口在哪里?就算得到了相关的情报,也肯定没办法在短时间就找到如此隐蔽的入口的。如果要说原因的话,那只可能有一种——这里,琪尔斯镇,是你们很熟悉的地方。换句话说,你们,是琪尔斯镇的人,是格兰斯王国的人,我说的对吗?”

从尼尔斯特口中听到格兰斯王国这个词时,黑发的女性和金发的男性眼神都明显地动摇,尽管这只有一瞬间,却依然被尼尔斯特收进眼底。

这里曾是格兰斯王国的国土,因为爆发了三年的“格兰斯之乱”,近半数的土地被沙珐王国收入囊中,剩下的一半则由鲁尔斯王国吞下。一夜之间,一纸条约,便使得有百来年历史的王国灭亡殆尽,不复存在。原先的居民不是流离失所就是被收为奴仆,有权势的人自然能够换个地方继续当官,没权势的人只能甘为人下。十多年来,格兰斯王国一词成为了禁言,说者砍头,闻者重责,能够合法出现这个词的地方只有王国的历史记录册——某年某月某日,我王攻占格兰斯王国半壁江山,开疆扩土,功不可没,记此以名留千古。

身为亡国奴,格兰斯人没有人权可言,苟且偷生或许说不上,但处处低人一等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因此,当他们两人听到尼尔斯特毫不避讳地道出那个禁词时,身体都忍不住一颤,一股寒气自周围涌来,如同置身冰窖一般令人难以动弹;可是心底却又不知怎的泛起丝丝暖流,顺着血液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因为——那是家的名字,那是充满归属感的安心。

他们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敢随便开口回答尼尔斯特的问题。尼尔斯特从他们的表情就能得到答案,他们也早已知道自己的表情泄漏了一切。如果答是,则代表他们不满沙珐王室的统治,他们将因此过上被人悬赏,颠沛流离的生活;如果答不是,则是自欺欺人,既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也是置佣兵信义于不顾。因此,沉默反而成了唯一的正确选择。

尼尔斯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真是不走运呐,对手竟然是格兰斯人,可以的话,我真想带你们进我野狼佣兵团,因为那里才是格兰斯人的归属。不过算了,任务在身,你我就只能拼尽全力,这才是佣兵,对吧?”说着,尼尔斯特跨开半步,反手拔出腰间别着的短刀,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持刀稳在胸前,摆出一副十分独特的架势。“我是尼尔斯特·汉,放马过来吧!”

“我是露琪亚·卢旺达。放心吧,一对一的决斗我是不会插手的。”黑发女性轻柔地说,随后知趣地退到一旁。

尼尔斯特微微点头,看向金发男子说:“好吧,我认可这是决斗,不管胜负如何,我和我的人都不会对卢旺达小姐下手。”

金发男子轻轻吸了口气,猛地沉住下盘,亮起双刀,正色道:“凡尔纳·琪尔斯。”连整句的话语都算不上,金发的大汉只是简单的道出自己的名字,随后用力一蹬,双手拉着两柄黑刀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冲向尼尔斯特!

凡尔纳生得虎背熊腰,本就比常人大了一圈,再有这等凌厉攻势,战场上的气势立刻就稳压对方一头。这才踏出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缩到只剩臂长。迈出左脚稳住重心,凡尔纳翻手刺出一刀,那刀快如闪电,直取老头左肩。眼看就要命中,却看尼尔斯特不慌不忙,右脚跨出半步,左脚随即跟进,只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就完全避开了刀锋!

一看攻击落空,凡尔纳当即翻转右腕,猛地甩开黑刀,同时左边的利刃则随着惯性猛削过来!尼尔斯特仍是从容不迫,左脚后撤半步,右脚随之,又是以一指距离闪过杀招。可是对面的凡尔纳却直接转了一圈,右刀复又杀来。

凡尔纳的攻击快准兼备,旁人看了都禁不住一身冷汗,那两柄黑刀不知斤两,只知挥舞时候劲风习习,稍微磕着地就是一道深深裂痕。但无论他再怎么强势,刀光剑影中的尼尔斯特却如同风中落叶一般穿梭自如,乍一看离死不远,却又每每能够绝处逢生,胸前的短刀一直未曾离开守卫阵地,只是双脚不断四方挪移,仅以此便避开了凡尔纳的全部攻击!

“漂亮的剑法,看似杂乱,却十分凌厉。”打着打着,尼尔斯特忽然开了口,“这个黑色的刀肯定很沉吧,刚才那位小姐只是摘掉了一把就获得了远超帕尔的速度。而现在,你却同时挥动两把,浪费力量不说,持久力也成问题。因为这两把武器,你身上无用的肌肉太多了,身体太沉,所采用的战斗方法却又是速度型,如此纠结的战斗方式到底是什么人教你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凡尔纳怒喝一声。

就趁他走神的这一刹,尼尔斯特突然向前突进,一边说着:“看吧,露出破绽了。”一边已经把短剑插进了凡尔纳的右胸!

胸肌受创,血流不止,双臂同时散了力量,丢开黑刀的同时,凡尔纳也跪在了地上。尼尔斯特轻松拔出自己的短剑,向后跳开三步,重新拉开距离。这老东西的动作看上去慢腾腾,实际交起手来却又快地令人发指,叫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尼尔斯特挥手甩去短刀上的血,从衣兜里取出一方手帕将刀刃拭净,重新归鞘。转过身,继续道:“双刀的真正用法是拼速度,没有速度,还不如一根筋的大剑有效。你们走吧,下次再让我碰到,后果你们自己清楚。送客!”

一声令下,先前没有被打趴的佣兵赶紧聚拢过来,围着凡尔纳和露琪亚,眼神里虽然仍有恨意,却也都先解了身上的武器。露琪亚走过去搀扶起凡尔纳,捡起两把黑刀,面色凝重地去了。

待得他们离开大厅进了矿洞隧道,尼尔斯特才对着满地伤患怒道:“平日不锻炼,到头来就是这幅惨样,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对方只是区区佣兵!太令我失望了!现在你们还能活着,完全都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废物!”所有人听着他这样吼,也不敢有一点不敬,只得低着头,任凭他老人家撒气。

出了矿洞,野狼佣兵团的人就回头了,露琪亚依旧搀扶着受了伤的凡尔纳缓慢地走在下山的路山。眼看渐行渐远,周围刚一没了被监视的感觉,露琪亚立刻罢了工,哗啦一下把黑刀和凡尔纳都摔到了地上,一边还气呼呼地道:“啊啊啊啊,真讨厌!重死了!为什么你就一定要带这么笨重的武器啊!战斗的时候就不懂得要拔刀出鞘吗?出——鞘!懂不懂啊!”

凡尔纳无辜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会长是这么要求的,锻炼身体的同时也隐藏实力。”语音语调完全恢复了正常,完全不像肺部受了伤的样子。

“我说你啊!你这肌肉男的样子我也看腻了,什么时候脱掉啊,这难看的肌肉服!真亏会长能找到这种全副武装的衣服啊!如果你天生就这熊样我才不会跟你一起受苦呢!”

“唉……”听着露琪亚那完全无视年龄的胡闹,凡尔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麻利地爬起来,伸手捏了捏右胸上的“伤口”,感叹道:“那个尼尔斯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只是这么短短几秒钟就看破了我现在的‘缺点’。好在他那短刀真的够短,否则我可就真的要受伤了。”

露琪亚依旧嘟着嘴,不悦地说:“那么,实力掌握的如何了?”

“五五分吧。”凡尔纳道,“毕竟他也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只是配合着我的慢动作在扭屁股罢了。”

“哼!这还差不多!”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一惊一诈的,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三十……”凡尔纳话未说完,腹部就被露琪亚狠狠撞了一招肘击。这一招胜过别人千万招,只见凡尔纳顿时满头大汗,俩眼珠子都瞪得快要掉出来,就这么捂着肚子软倒在地,咬牙忍痛地说:“你的寸劲……又进步了……”

“女人的年龄是秘密!”

“……哦……”

转眼,两天过去了。

在沙珐王国拉普多城以东,有一条南北走向的秘鲁山脉。如今已经灭亡的帕帕村就是这条山脉下的一个原本极为普通的村落。在帕帕村以北不知远近的一片树林间,自由骑士团正在这里安顿。

经过两天的调整,库斯娜的伤已经完好如初,波波也从目睹屠村和罗尼背叛的双重打击中重新振作起来,乍看形势一片大好,不过还有一个致命的要害——辛。这个团队的团长是辛,罗尼背叛团队背叛的也是辛,她痛下杀手的对象还是辛。若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那无论罗尼做了什么,都和库斯娜、波波没有直接关系,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便是这样。只要辛决定从此忘记罗尼,他们俩依然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跟着辛走。现在的痛心不过是基于好友之间的情谊,与切身利益毫无瓜葛。

团长不在,库斯娜和波波不敢擅自决定团队去向,毕竟中心人物不能说换就换,否则这团队必定会散架。因此,他们就这样在这块地方呆了整整两天,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实在闲的无聊,波波还会钻研改进自己的腕弩,倒是库斯娜完全成了木头人,不言不语不吵不闹,终日坐在树枝上眺望东方,仿佛整个世界都没她这号人一般。

躺在树洞里的辛伤口已经痊愈,正如库斯娜对波波说的那样,辛死不了。可是毕竟是伤及腑脏的重创,就算是辛这样的怪物也不得不进入昏迷休眠状态。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树上的库斯娜闻听到了一些响动,当即纵身跃下,差点踩碎波波新作的腕弩零件,吓得波波半个魂都丢了。

库斯娜冲到树洞口,死死盯着辛的脸,不知在看什么。波波则赶紧把自己的零件都收起来打包好,而后才是趴在洞口外朝里看。只见干草堆上的辛慢慢开始扭动头部,随后四肢伸展,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恩——睡得真舒服……”嘴边还吧咂个不停的辛就这样坐起身,却不料树洞太矮,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随后便看他捂着脑门又倒下去,一边“哎哟”一声一边睁开眼睛。“哟,早上好。”

“还说早上好……你快点出来吧!”波波催促道。

“哦。”应答了一声的辛靠双肘撑着从树洞中滑坐出来,边上的库斯娜早已站直身子形如卫兵。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看着我,早饭呢?午饭呢?晚饭呢?”辛说。

“你这家伙啊!真是——”波波话到半闸,又顿在那里,他实在是对这个没神经的团长没辙。“都发生那么大的事了你居然还只想着吃!”波波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怎么就跟了这么个逗逼团长呢?

“大事?什么大事?没肉了吗?”

“你忘了你这两天是因为什么才躺下的吗?”

“我——”辛无辜地皱起眉头,手却不自觉地摸着肚子,突然一个机灵传遍全身,辛就这么大叫起来:“啊,对了!罗尼!不可原谅!罗尼居然是女孩子!我不承认!”

波波刚想顺着辛的话点头,却没想到话锋忽地一转,完全扯到了别的事情上,当即一拳敲过去,喝道:“那种事怎么样都好吧!别管了成不!”

正在这时,库斯娜开了口:“辛,罗尼·冯克马尔的确已经背叛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刚起了个头,辛却立刻陷入了沉思,拿不定主意。一旁的波波赶紧跟着道:“就是就是,那个罗尼居然对你都下手了,你可是差点死在她手上的啊!虽然我也不敢相信罗尼会这样对我们,但……这究竟是事实啊!”

面对他们两人带着些许逼迫之意的催促,辛却抬起头来反问:“那我问你,罗尼有对你们说过什么吗?他说过吗?‘我要离开这个团队’这种话,他说过一次吗?”

“这个就……”波波一下子被问题顶住,扭头求助于库斯娜,但是库斯娜也看着他,两个人谁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吱唔了半天,波波也只得回以“没有”一词。

“那就这么说定了,别再提了。”说完,辛扭头走开。

“辛!”库斯娜又叫他一声,可是辛并未理会。她还想再叫,甚至想要伸手去拉辛,但却冷不丁感到一丝古怪,抬在半空中的手就这样僵着,随后渐渐垂下去。这是焦虑,一种事与愿违却又不甘落败的反抗情绪,库斯娜知道,却也疑惑。她知道自己着急了,因为辛不肯听她的话,一意孤行;同时,她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冒出这样的情绪。辛是团长,什么事都由团长来决定就好,库斯娜本是这样想的。但偏偏这一次,库斯娜非常希望,甚至是急切需要辛听从自己的话,肯定自己的观点,放掉罗尼这个背叛者。

她不应该对团长的决定作出干涉或者抱有反抗情绪,可这次却仿佛有些身不由己。她不甘心,不仅是因为辛的固执,也因为罗尼的叛变,更是因为自己的弱小。如果不是自己太弱,就可以亲手活捉罗尼;如果不是自己太弱,就不会让辛遭到罗尼的刺杀;如果不是自己太过愚笨,就不会让罗尼有叛变的可能;如果不是自己阅历浅薄,就不会看不出罗尼身上的反骨!她恨自己实力不济,她怨自己呆头笨脑,她怪自己不被团长认可。库斯娜的不甘心在心里越积越盛,最后化作一句怒言脱口而出:“你忘了我们的目的了吗!”

谁料,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库斯娜还在这边愤愤不平,怨气难消,背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拍住库斯娜抖动的肩膀。库斯娜回头去看,正是波波。但是波波的脸上并无怒意,只有一股令人无法释怀的凝重。

“我知道了,库斯娜。”波波一字一顿说,“辛不肯放弃罗尼的原因,我知道了!”

“什么!”库斯娜气头正盛。

“就因为我们的目的!辛他一次都没有忘记,因为那是我们这个团队能够成立的根本原因啊!”

“目……的?”面对波波那副仿佛看破玄机的严肃面庞,库斯娜也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怒意。

“是的,我问你,你加入辛的队伍,加入这个自由骑士团是为了什么?”

“我……”库斯娜一愣,当即低头沉思起来,但不多时便给出了答案,“是为了保护兽人,抓到让人类变成狼人的幕后凶手。”

“就是这个!”波波说,“我之所以会跟着队伍走的地方也是因为拜火教在寻找以村子为单位的目标,实验人类狼化的道具!狼人,拜火教,罗尼,这三者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东西——野狼佣兵团!”

经这一番点拨,库斯娜蓦然醒悟,跟着便是心平气和地听波波娓娓道来:“你要追狼人,我追拜火教,辛追罗尼,能让我们三个走到一起的是同一个罪魁祸首。多一个目的,多一份线索;少一个目的,目标却还是不会变。辛死活不肯放开罗尼,或许也有这方面的缘由吧。退一万步来讲,现在辛放开了罗尼,我们还是要去追寻‘野狼’的下落,到时候,万一遇到了罗尼,那么她应该被视为敌还是友?敌人的话,你能下的了手吗!同伴的话,她又在背后捅一刀怎么办!你跟辛这样等级的人在战斗时,一瞬间的犹豫都会导致不可估量的后果,不是吗?”稍微顿了顿,喘了两口气,波波接着说:“不论怎么样,罗尼也是我们的追击目标之一,辛认她为友的话,我们认她为敌,随时提防她的攻击就行了。难道不是这样吗?”

库斯娜深吸几口气,使心中的不平完全消失,“我知道了,现在要怎么做?”

“我也不知道,姑且去道个谦吧。”

“嗯。”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蹑手蹑脚地跑去找辛,本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波澜,可辛的态度却又一次出乎他们的意料。尽管接受道歉的过程很短,一句‘哦’就完事了,但库斯娜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将罗尼视为同伴,如果她又对你出手怎么办。”

对此,辛的回答是:“罗尼是我的同伴,他想要杀我多少次都没有关系。但是,狼人大叔的事,瑞恩的事,波波村子的事,野狼佣兵团的事,我绝对不会忘记。如果罗尼站出来阻止我的话,就算折断他的双手双脚我也要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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