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难

作者:萧条的风衣 更新时间:2016/2/19 13:34:30 字数:5064

自离开桑德城已有六七日。这天傍晚,青年人瓦特和少女戴茜徒步走在林中小道上。天色昏暗的时候本不宜穿行森林,但他们俩的目的地近在咫尺,也就耐不住性子加速往回赶了。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他们看到了那熟悉的教堂。

丛林里有车马印子路实属正常,毕竟王室不可能为了这区区林荫小商道而斥巨资修建宽阔大路。但森林中的教堂却是新兴之物。在这样一个连佣兵都能成为国民心之所向的王国,会诚心供奉神灵的人肯定是屈指可数,自然也就不大可能会有教堂庙宇这类的圣洁建筑物出现在大城当中。

可是不知怎么的,在“格兰斯之乱”的三年乱战期后,这种并不敬仰神的教堂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各地了。没有人知道是谁出的钱,也没有人知道是谁在幕后策划。会走商道的人们也因为往往能在教堂里得到一些方便而觉得这是王室为体恤劳苦民众而用的心。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因为没有任何不舒服,所以没有人会去向官方举报。官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自然也就不会浪费人力财力来调查举证。是以,这些教堂存在世上近十年也仍旧没有多少人知道,即便说它们已是遍布于沙珐王国和鲁尔斯王国的东部地区。

瓦特和戴茜的目的地就是这上百教堂其中之一。

这石砌房屋根本没有规模可言,如果不是它外墙上挂着十字架,一般人谁会料想到这么个小小民房居然是一间教堂?但是,作为一间拜火教的教堂,教徒们并不以十字架所代表的含义为傲。之所以用十字架当掩护,完全是为了迷惑世人的眼。因为主教大人说了,“拜火教还是一个不被认可的教派,因此拜火教的火焰图标非常容易被认为是无聊的涂鸦或者是佣兵团的标志。与其惹来更多的麻烦,还不如就拿个幌子,只要我们诚心信仰,阿胡拉大人依然会庇护我们。”

加入拜火教的教徒多为战争遗者,家里倒了顶梁柱,无依无靠。但是拜火教却告诉他们,阿胡拉大人是世界上的万善根本,有他的地方就有光明,就有希望,活在世上也能享受到幸福。故而,在“格兰斯之乱”以后,有大量的难民成了拜火教的教徒,其实他们所求无非是能正常地活下去。显然,这样的愿望无论是南方的鲁尔斯王国还是北方的沙珐王国都无法给予的,因此他们才会以拜火教徒的身份,继续生活在本该属于自己的家园——格兰斯王国的国土上。

正因为拜火教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并收留了他们,所以这些格兰斯遗民也会发自内心地替拜火教办事,无论是经商还是成为战士,亦或是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去讨些什么。久而久之,拜火教名下就有了好些个商队、战斗队、传教队、外交队等不太能为两国王室所容忍的队伍。

但也好在没有人将遍布各地的教堂之事捅出去,因此拜火教的情况得到了很好的隐藏。否则单单是这有点要玩独立政治倾向的队伍分级,王室就没道理不派兵来处理。换在各大王公大臣乃至君王来看,自家后院突然长了一大片的刺头,谁会乐意啊?那还不给你铲了。

瓦特和戴茜所属的就是拜火教旗下的一个战斗队,他们的队长对自由骑士团来说也不陌生——就是连续和辛发生两次冲突都负伤离去的火焰魔法师,被辛称作“火焰混蛋”的那一个。这个教堂则是他们这个战斗队的据点。

两个人走进教堂,迎面就看到对面墙上挂着的火盆图案,那才是他们拜火教的真正标志。小小的教堂内没有椅子,有两个行商正靠坐在墙角休息,看到瓦特两人进来,就冲他们点了点头。戴茜也礼貌地回应——毕竟现在有外人,她也必须要装扮成过路人。

他们俩一进来,就有一个中年的妇女向他们走来。这个中年妇女身上穿了件暗红色的长斗篷,但是没有戴尖帽子,否则肯定像极了魔法师。她走过来,瓦特走上去,两人说了些话,那妇女说:“既然是这样,那还请到我的房间来,我那里有些药,吃下就好了。”遂带二人转到后头去。那两个商人还坐在那里对着戴茜指指点点,嘀咕着小小年纪就不知道犯了什么病。

其实这中年妇女就是这战斗队的守门人,平日里她的工作就是堵上外人的嘴,尽量方便他们的需求。自己人来了,她一看便知,但有时外人在场,她就需要说些无聊的话打消外人的疑虑,这一回她用的吃药,上一回她用的采药。无论方法如何,最终她都会把自己人带到自己房间内的地下入口处,这次也不例外。当然,她的房间有好几个,就算真有外人需要去她房间小憩一会儿,她也会带到没有地下入口的房间去。这也就是为什么守门人只能是大妈来干的原因,老谋深沉且不易被怀疑。

教堂的地下又是一番洞天,但比起沙漠里绿洲下的匪盗窝点可要差了太多了。这里的地下室出入全靠木梯,高度也就寻常人家房间那么高,三米出头四米不到。最主要的是,这里完全没有规模可言,与其说是地下密室,倒不如说是被埋进地表的楼层。

梯子下来就是一条走廊通道,左右都是房门,像极了旅馆。瓦特他们所在的战斗队人员不过五十人,因此这么点空间也就足够了。左手边第二扇门就是戴茜的房间,她推门进去,点了灯,随后也不管身上有多脏,把外套风衣一脱就翻上了上铺位,嘴里嗯嗯呀呀地不知在嘀咕什么,想是十分舒服,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外头的瓦特见状连连摇头,帮戴茜把门关好,随后才回自己的房间。这地下室里除了他们俩就再没有别人,瓦特对此虽然知道,却还是没办法习惯。从时间上来看,又到了每半年一次的“朝圣期”。当然这种说法只是为了好听。因为他们是战斗队,比起朝拜神明,锻炼身体保卫教众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所谓的朝圣期不过是各个队伍都集中在一起,听候主教下达命令和回报工作罢了。不过今次的“朝圣”和以往不同,是非常大的规模,也被下面的人戏称为“大集会”。

一般的朝圣都会留下两三人作为留守,大集会却有规定战斗队全员都必须出席。只不过这次的任务耗时时间太长,以至于戴茜瓦特回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不在。换言之,他们缺席了非常重要的集会。但是也没办法了,谁让队长偏要在这紧要关头塞给他们任务呢。

戴茜回来后是倒头就睡,瓦特虽然也是困倦非常,但还是强打精神,拿了换洗衣服,转身出房门直奔澡堂,不在话下。

教堂外月黑风高,悄无声息,连阵风都没有。对于这片树林来说,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然而,今夜又会成为某些人颠沛流离的引子。

次日一早,中年妇女就走到教堂背后的鸽舍处,取出一只鸽子,并将写了瓦特与戴茜平安归来的消息的纸条装进一只鸽子脚上的信筒里,然后走到空旷地处放飞。这小小鸽子振翅高飞,一大早就出发,中午过后才抵达目的地——拉普多城。

和半年前相比,拉普多城并没有太大变化,依然是沙珐王国排行老二的佣兵之城。尽管这半年来,沙珐的贵族们一如既往地投入资金,颁布利民政策,暗暗派人到桑德城去搞破坏,可是依旧撼动不了那该死的铁钉的名望声望。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们,如果他们这点作为能奏效,那桑德城也不至于在沙漠之中毅力数十年不倒。

那信鸽飞到拉普多城后,落在城西北的一个小院中。鸽子刚一落地,就有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老汉拄着拐杖从门里出来,径直走向鸽子。那老者取了字条,将鸽子放入鸽笼中,又蹒跚着走进屋内。

拉普多城的民房看上去虽然连排连纵,整齐得像列队的士兵,实际上都是独门独栋。只是不知是哪位大财主,一口气买下了这西北角的九套房子,并花大价钱把房子全部连在一起,并在中间开了个小院子。这才有了现在的规模,也算是这拉普多城内唯一一套带内院的豪宅。

现如今这套房子已被装修为集武器酒馆旅店于一身的商铺,只做面向佣兵的商业生意。可以说,在这里混的佣兵,就没有不知道这家店的。然而非常奇怪的是,这家店虽然是合法的,却没有任何对外的标识。所有的佣兵和商人都是用“那家店”来称呼的。久而久之,“那家店”也就成了专属名词,全城没有第二家会用的。

却说自那瘸腿老人收到了信,不过盏茶功夫,已有一骑快马加鞭疾驰出城,向飞鸽来的南方奔去。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这位骑手抵达了驻扎在荒山野林间的一处营寨。这里本是一小块空地,但来的人伐木为栏,在中心处搭建起了十余顶帐篷。帐篷排列整齐,马匹安静无声,诺大的营寨里愣是听不见半分响动,俨然就像是一支外出演练的军队。

他策马止于木栏外,翻身跳下马背,径直奔到正当中最大的营帐前单膝跪地,右手捶胸,高声道:“报告!拉普多城传信到!”

话音刚落,就听呼啦声一片,周围的帐篷门帘都被突然拉开,几十个人就这么鱼贯而出,分两排立在边上。正当中的帐篷里并排走出两个佣兵,他们前脚一出来,后脚就退到了边上,顺手还提起了门帘,将其拉开。他两人的动作整齐一致,简直就像是心有灵犀的孪生兄弟般。然而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骚动,两排侍立的人依旧笔直如松柏,中间跪着的那个身体也没有移动过分毫。

就在这时,有人声自帐内传来:“是什么事。”话音刚落,就见一人昂首阔步,走出营长。这个人体形魁梧,慧眼如炬,虽是衣甲在身,却没有寻常武夫的鲁莽。年纪不过三十五六,却又有非比寻常的沉稳,作为佣兵,实在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他盔甲左胸的狼头图案正是他身份的象征——野狼佣兵团。

来报的人递上飞鸽传信的原书,随即又立刻跪好,不得命令绝不起身。那中年佣兵头目拆信扫了一眼,对那通信人道:“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你如果有事不能耽搁,就请去。你如果可以留下,就陪弟兄们一起喝一壶。”说完,一仰头,随手点了两个人,而后对众人下令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余人回帐。”转过身,对着自己营帐的两个门卫打了个手势,便带着两个佣兵绕到了营帐的后头去。

那些列队的人得了命令也就各自散去,虽然速度远不如出来时候,却还是一样的安静无声。头目营帐的两的门卫走上前来,领着那传信人进入主帐内好生招待,自不在话下。

主帐的背后是临时的仓库和车棚,用于放置粮草与车械。因为这次出行并非远征,而是兴师问罪,讨伐叛徒的闪电行动,因此是轻装出行,辎重寥寥无几,堆放在临时仓库里的也就够这支队伍吃上个数日。

就在粮仓和车棚的中间,还额外搭了一个小木棚,一个人来高,和茅厕差不多的大小。木棚里的横梁上垂着一条绳索,绳索下端吊着一个人。这个人浑身是血,到处都是鞭打的痕迹,伤口发黑,肿大流脓,不是一般的恶心。

鄙夷地瞅了一眼这半死不活的人,佣兵头子轻哼一声,示意手下人从一旁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泼在那人脸上。伤口传来的刺痛感和皮肤感知到的冰凉瞬间惊醒了陷入昏迷的人,只看他浑身一震哆嗦,睁开了麻木无神的眼。

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他就又垂下了眼皮。佣兵头目见了,也不恼怒,反而是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问:“昨天的晚餐吃的如何啊?布莱恩老弟?那鸡腿香不?那可是从大城里捎来的新鲜货啊,也就你我才会这么招待的啦。最近天气开始要转凉啦,你晚上没冻着吗?需要我给你加点衣服吗?双手都被捆得没知觉了吧,需要我帮你松绑吗?”

佣兵头子一连问了好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布莱恩都没理他,只是垂着眼皮,看着地面上的草和土。大抵也是厌倦了自己的独角戏,头子长叹一声,走到布莱恩身旁,半侧着脸,又苦口婆心地道:“你就老实招了吧,你到底探听到了什么,这样你也不用受罪,我们也好交差嘛。你说是不是?”

布莱恩还是不应答。

“还不是不说吗?行行行。”头子说着,回头就要走,一只脚刚迈出那小木棚,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回来,伸手亮出刚才拿到的传信,满怀歉意地说:“哎呀,你瞧我,总是唠家常,差点把正事儿给忘了。”跟着,他还把这传书故意伸到布莱恩面前晃了晃,才继续说:“布莱恩老弟呐,你看,你跑去探听上头的情报,虽然被抓了,但我们可一点都不想惩罚你呢,只要你说出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我相信上面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且令人满意的答复的。你看吧,你那边给大人们搞破坏,大人们不但不记仇,还非常关切你的部下呢。就在昨天,你派出去执行任务的两个人已经回到教堂了哟,他们身体啊健康啊一切都好,你妹妹更是半点伤都没有啊。你看……”

话还没说完,就看那布莱恩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咬牙抬起头来狠狠盯着佣兵头子,切齿地道:“不准你动她!!”

见到这种反应,头子不惧反乐,点头道:“想当初,杀光你的所有部下,都不见你眉头皱一皱。我还真以为你是铁石心肠,没有半点人气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堂堂‘炎之死神’的后辈,竟会有如此可笑的弱点。”

说罢,他又把嘴凑到布莱恩耳边,轻声道:“我也是怜香惜玉的绅士,不想对一个女人做什么肮脏的事。但这是有前提的,招吧,除非你想看你最后的部下也死在你面前。”跟着,他大笑着出了木棚。

“拉菲尔!!!”布莱恩怒吼着头子的名字,恨不得一口咬下他的鼻子。却无奈全身都被吊在横梁下,用尽力量也只多使自己前后摆了摆。

拉菲尔停住了笑声,右手直指布莱恩,朗声道:“依大人的命令,今夜我们将对你的教堂发起进攻,我虽想保全人命,但刀剑无眼,届时若令妹不幸离世,你不要怪我。想要救人,方法我已经告诉你了,时限就是在我们开打之前。你好好想清楚吧!”

语毕,拉菲尔带着两名佣兵部下大步离去,只留下布莱恩一人在木棚里歇斯底里地叫喊,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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