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是打算问伊塔‘既视感’的含义吗？」
伊塔的声音从智能机的听筒中传来。
「『既视感』，生理现象，也称幻觉记忆，指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专业的术语应该叫海马效应——是否需要继续搜索有关海马效应的词条？」
「我是在问伊塔自己的想法。」
池鱼盯着微波炉显示屏上逐渐减少的数字。
「假如说，我突然拥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伊塔会怎么看？」
沉默了片刻，伊塔如此回复。
「主人终于因为精神不堪重负出现幻觉了吗？」
直白过头，已经到了毒舌地步的感想。
但作为深度学习了常人思维模式的AI少女来说，这才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记忆，本就是人类对已经发生之事的存储和提取的过程——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类的记忆在原理上和AI并无太大的出入。
但两者间有本质的区别。人类的记忆与AI不同，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是无法被动传输的。因此，以『对未发生过的事产生熟悉感』这一现象，在前提上就不应该存在才对。
「虽然确实从伊塔的角度来说，这种现象只是人类大脑对记忆的判断失误所致啦……」
伊塔缓缓说着。
「但也许……主人可以试着和伊塔商量一下到底经历了什么情况？」
回忆着自从进入游戏以来数次感觉到不协调的点，池鱼陷入了沉思。
第一次有关『既视感』的体验是在游戏的世界观介绍时。但当时池鱼只是将其当成了和其他游戏有些许重合的设定导致的熟悉感而已。
第二次『既视感』庸置疑是在刚连接进游戏的一瞬间。那份违和感和记忆中模糊的声音，完全超越了错觉的范畴，让他完全无法认同那只是单纯的幻觉。
而第三次的『既视感』则要来的模糊一些，出现的时机是在面对苍岩魔像时，脑海里有了『更快速解决战斗』的想法时，所产生的一种近乎直觉的印象。
三者间有什么共通点吗？
池鱼唯一能想到的交集，就只有『在同一款游戏的过程中』这一点。
但显然池鱼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款游戏，要强行解释的话也未免太过牵强。
将所有的头绪告诉伊塔以后，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以防万一……伊塔想确认一下，主人现在真的不是因为受刺激产生了幻觉吗？」
伊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混乱。不过这也是难免的。
「虽然我也很想相信这是幻觉。」
池鱼取出了加热完毕的塑料盒。
「但很遗憾，不是。」
「也就是说，主人在连接了游戏以后，在没有预先接触过游戏的情况下却产生了超越时间的记忆……」
「果然换个说法，说出来就会觉得很荒唐啊。」
池鱼咽下口中的速热米饭。
「是吧。主人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些什么胡话了吗？」
伊塔无奈地叹了口气。
理性上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如此，亲身的经历却无法让池鱼把重复了数次的体验当成是单纯的错觉。
「但是。」
伊塔的语气却认真起来。
「主人是不会出错的。即使像是在说胡话，伊塔也依然会相信着主人。」
「我也是会有可能犯错的哦。」
池鱼说着又扒拉了一口饭。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就轮到AI美少女伊塔帮助主人修正错误啦。」
「饶了我吧。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的。」
池鱼对着放在一旁的智能机双掌合十。
「真失礼啊……」
智能机屏幕上的伊塔露出不满的表情，但依旧继续说了下去。
「不过，如果把三次‘既视感’的时机分开讨论的话……最容易解释的明显是第一次。」
「因为常年接触各类游戏的原因，在剧情或者画面感上有相似并不奇怪……是吗？这和我一开始的想法相同。考虑到现实性的话，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池鱼摸了摸下巴。
「然后是第三次，关于攻略隐藏boss时的‘既视感’，同样也可以用这个理由来解释。唯一没法解释的就只有……」
伊塔也一样托着下巴思考着。
「登陆游戏服务器时的第二次。」
池鱼解决完了面前的食物，将塑料盒连同一次性的餐具一同丢进厨房的垃圾桶里。
「没错。说实话，光凭主人的描述，伊塔还是没办法理解所谓的『零』的状态是什么。」
伊塔轻轻摇了摇头。
「存在于不存在的空间——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悖论……」
池鱼闭上眼，回忆着登陆服务器时的感触。
感受不到任何存在，难以用任何概念或者词汇来描述，既存在又不存在的悖论……
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想象、梦境、又或者是相似记忆可以解释的范畴。一定要说这份熟悉感产生的缘由的话，那就是——
池鱼曾经去到过那个『地方』。
又或者……
不，不可能。
池鱼否决了心中一瞬间产生的想法。
「果然还是当成自己的错觉好了。」
「主人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吧。」
伊塔皱起眉头。
「再多相信自己一点也可以啦。」
看着屏幕中伊塔的表情，池鱼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像是为了平复心情一边深呼吸了一下。
「那，如果我要在这里说——」
叮铃。
智能机的提示音响起。
「接收到一封新邮件。要立即查看吗？」
刚好在这个时候吗……还真是不会看气氛的邮件啊。
「发送人是？」
池鱼一边问着，一边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未来的，『我』。」
房间中的伊塔向着门扉的方向转过身。
池鱼搭在门把上的手停在半空中。
在两人之间展开的投影屏幕中，位于邮件标题的几个字符清晰可见。
不知是恐惧，还是紧张所导致的寒意攀上后背。
「邮件的……内容呢？」
池鱼没有注意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的颤抖。
「……」
伊塔陷入了沉默。
顺着伊塔的视线，池鱼看向了投影出来的邮件正文。
「是一封空邮件。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