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民族国家概念出现之前，改朝换代，忠臣良将以身殉国、杀身成仁者，不在少数，但却很少听说有平民百姓会这么做。
难听点来说，就是“思想觉悟不够高”，但说白了，这就是古时普通人对待乱世的态度。
好比说，家里世世代代当兵的人，他们祖祖辈辈都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现在朝廷不行了，但他们还要吃喝拉撒，自然会选择投敌；
又说到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儒生，内心或许会对国破家亡感到痛心疾首，但科举还是得考，功名还是得拿，东家不打打西家嘛；
至于底层老百姓的想法也不见得有多么高风亮节，反正缴纳皇粮对他们来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旧朝廷垮了，没本事来收税，我把粮交给新朝廷不就完事了吗？
当然，也的确存在类似剑之圣女这样的“二极管”。在她眼里，世界非黑即白……好吧，作为特蕾西亚·达克的原型，高中时代的胡悦多少也有点这样的精神洁癖就对了。
“在见识到我等的无上神威之后，我相信人类联军中的不少王公贵族已经认清了自己与我军的实力差距，因而变得摇摆不定者绝对不在少数，如果我们能明言确保他们的既得利益不受伤害，甚至给予他们更多的利益，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统治他们的人是国王，还是魔王吗？”
一如既往的，科西切回了一句“陛下明鉴”。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继续放彩虹屁，而是静下心来，认真思考我刚才给出的这套方案究竟有没有可行性。
也正因为有思考，所以才有疑惑。
“不过……陛下打算通过怎样的手段对这些王公贵族进行劝诱呢？”
“放心，我已经这么做了。”
“呃？”
科西切看起来相当意外，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搞先斩后奏这一套。
“沃尔夫冈卿，你应该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沃尔夫冈这一回的反应倒是十分迅速，立马接过话筒，大声宣布道：
“是的——在遣散人类联军俘虏的过程中，陛下已然与加利亚王国首屈一指的大贵族沃尔波公爵家的千金缔结了血之盟约，她已宣誓效忠于陛下，想必在不久的将来，她将进入王国的权力核心，往后将以‘代理人’的身份，为我军挺进加利亚王国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哦哦哦！陛下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看科西切兴奋难耐的模样，保不准接下来半小时都要听他的彩虹屁，还是尽快堵住他的嘴巴好了。
“科西切卿，这些话还是留到我军的旗帜插遍加利亚王国再说吧……”
我都这么说了，就算是千百个不愿意，科西切也只能灰溜溜地说一句“领旨”，但他很快又跳到下一个话题。
“所以说……陛下，我等接下来的任务便是重新整顿军势，挺进加利亚王国吗？”
对于科西切这个疑问，我的答案是——
“不，作为人类诸国的‘屏障’，加利亚王国如今与一扇腐朽的木门无异，其处境定然是危如累卵、朝不保夕，但这一扇‘门’还不够破，我等需要培养更多的‘代理人’破坏这一道‘屏障’，届时我军将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到人类面前，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如此一来，天下归心，指日可待。”
“陛下英明！”
科西切高举双手直呼不可战胜。
“不过……陛下所说的‘代理人’又应当如何培养呢？”
这次提问的人，换成了沃尔夫冈。
“首先，我认为我们得放弃以武装侵略为主的征服手段。”
“陛下，您莫非是想让我等放下武器，与人类诸国进行谈判？”
我本来的确有这么个意思，但真要说出来，以科西切为首的一众使徒大概率不会同意。
毕竟就现今的形式来看，无论是剑之圣女，还是三十万大军，这些绊脚石都已经成为“过去式”，要从地图上抹去加利亚王国，简直易如反掌。
“打江山”是容易，但“守江山”完全就是另一回事了。
突然要我治理一个国家，还要是个刚打完仗、还不太平的国家……灯塔国的总统换了三届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一个连领导都没当过的小医生就更没戏了。
可在十二使徒这帮魔王死忠粉的面前，我又不能明说自己不行……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徐徐图之”。
“非也。既然我的目标是将雷姆利亚大陆纳入囊中，当然不可能完全放弃武力，不过我认为可以改变一下我军现有的战略方针。”
“改变……现有的战略方针？”
包括科西切在内的一众使徒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在过去，针对人类诸国，我军总是采取打砸抢烧的暴力手段，但这么做只能征服人类的肉体而已，让他们表面臣服，但内心仍有反抗的想法，所以一旦有机会，人类中的反抗势力就会卷土重来，我军将陷入无休止的斗争中，与其如此，不如以各种潜移默化的手段让人类认同魔族、愿意与魔族交往，消除人类与魔族之间的隔阂。打个比方——”
我命令科西切帮我取来一杯清水和一杯红酒。
“人类就像是这杯清水，而魔族则像是这杯红酒。”
我一边解释道，一边将红酒倒入清水之中。
“当两者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你们觉得这是一杯清水，还是红酒？”
就在这时，薇薇安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不就是一杯加了红酒的水而已吗……”
“薇薇安卿，你说得很对。”
估计是没想到会单独被我拎出来表扬吧，这个多嘴多舌的黑暗精灵少女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但在我告诉你，这是一杯加了红酒的清水之前，光从外观上，你分辨得出来吗？”
科西切这才恍然大悟似的感叹了一句“原来如此”，然后才继续解释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要想征服雷姆利亚大陆，就必须摒弃人类与非人的身份概念。”
这份阅读理解我觉得可以给满分了。
“没错。因为在我眼中，无论是人类，还是魔族，都是我的子民——既然是我的子民，他们当然都是平等的存在，不存在谁比谁生来优秀，也不存在谁比谁生来低劣，我认为人类与魔族能够共存共荣，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征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