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请您告诉我，恶魔会死吗？”
年幼的白夜，跟在一个叫约翰的教父身后，学习了很多关于天使和恶魔的故事。
约翰是个留着红棕色羊毛卷，体格健硕的老男人。
约翰的老家在一个非常偏远的海边城镇，名字十分拗口，白夜从来都记不住。
好在，约翰也从不介意白夜的健忘。
老约翰从十岁就跟着传道士离家远行，直到六十五岁，才正式地进入教堂，到了七十五的时候才做了教父。
当约翰成为白氏财阀的座上宾时，已经是个八十九岁高龄的老人。
虽然这老男人看起来仍然健壮而且能干，但，小白夜已经能够从他的身上，嗅到老年人独有的那种衰颓气息了。
“恶魔啊，那是不会死的。”
老约翰常常这样说道。
“他们的身体非常强大，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呢。”
小白夜在那个时候，便会露出失望的表情。
“那么，究竟怎么样才能杀死恶魔？”
“你为什么想要杀死恶魔呐？”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罪恶之源，如果杀死了他们，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和平美好，不是吗？”
“小白夜哟，你的这个想法，是错误的。”
老约翰的棕色眼眸中，常常带着睿智的光芒。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样富有哲理。
“当你成为杀死恶魔的那个人时，你就将成为新的恶魔。”
“恶魔的身体是肮脏的，他们的灵体，是最纯粹的魔性集合体，哪怕是最为光辉的大天使米迦勒，也无法抵抗恶魔的魔性侵蚀。”
“所以，天使们往往会对恶魔避而不见。”
“久而久之，所有的天使，都不再是恶魔的对手。”
“能够与恶魔匹敌的，也只有恶魔而已。”
小白夜当然无法理解这样的话。
但是，在这个时候。
在这个目睹了陆兮法死亡的这个时候。
白夜却突然理解了那句话。
能够与恶魔匹敌的，也只有恶魔。
杀死恶魔的人，终将成为恶魔！
作为一个憎恨恶魔的人，白夜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将黑衣——这个擅自杀死恶魔的家伙，斩杀在地！
……
“陆兮法，我还没死呢，你怎么能死？”
“能够杀死你的人，只有我！”
极端的愤怒，让白夜的身体，开始发生某种奇怪的变化。
他的头发渐渐变成了白色，脸上开始长出鳞片，背后的骨骼咯啦作响，夸张地拧动着。
疼痛与酥麻的感觉并存，冲击着他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白夜觉得，现在的自己，恐怕随时会跌入深渊。
但……
他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陆兮法，我命令你站起来！”
他的命令，并没有任何作用。
眼前这具尸体，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不听我的话了吗？喂，陆兮法！”
白夜说着这样的话，一步一步，缓缓地向黑衣走来。
站在陆兮法的尸首面前的黑衣，猛然抬起头。
“嗯？这是什么情况……”
白魔法的气息？
不，貌似并不单纯只是白魔法的气息。
其中，混杂着魔性！
比魔王更可怕的魔性！
黑衣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怪的魔法气息，一时间，她甚至有些惊恐。
她不由得摆出了防御的姿势，连连后退，与白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堕天使？难道，白夜是堕天使？”
“不，不对，他的体内，毫无疑问是人类的灵魂，他没有成为天使的资格！”
“该死的，这家伙的气势，要压过我了！”
白夜闷哼一声，强行从蛛丝的束缚中，扯出了自己的胳膊和双腿。
他的眼眸，微微地泛起了血色的光泽。
他的脚，踩住了陆兮法的剑。
白夜低下头，看了一眼那微微闪着光芒的长剑。
缓缓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
这把剑，蕴含着这个世间最恐怖的魔性。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拿住了它，一定会在瞬间被吞噬。
如果是一个带着高贵气息的天使拿住了它，则会在瞬间成为堕天使。
然而。
现在，这一分这一秒。
拿住它的，是一个叫作白夜的，半人半魔的存在。
白夜看不到自己的背后，但是他明显感觉到，背后多了一点沉重的东西。
他略微侧过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
是一双翅膀。
一双残缺不全的，白色的翅膀。
这样的翅膀，是不可能托举着他的身体，带着他进入天堂的。
白夜顿时泪流满面。
“我不是人，不是鱼，也不是恶魔……”
在这一刻，白夜却隐约希望，自己是恶魔。
天使无法战胜恶魔，唯有恶魔才能够战胜恶魔！
很显然，他还记得老约翰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老约翰已经死去了很多年。
他自己可能也想象不到，曾经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故事，会影响了大天使米迦勒的人生。
黑衣明显察觉到了白夜的魔法气息的急剧变化。
她艰难地咽了一下唾沫，开始偷偷地规划逃跑路线。
“该死！桦君并没有告诉我，白夜才是我最大的威胁。”
“难不成，我黑衣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白夜只是轻轻地挥了一下剑，便在周围筑起了一道漆黑的剑气防线，将其死死地困于其中。
“白氏财阀的孩子，有一门家族必修课，叫作剑术，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说话间，手起剑落。
涟漪状的剑气，以白夜为中心，四散而去。
嗡——
剑，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共鸣声。
它当然是有生命的。
作为魔王路西法的武器，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凡品啊。
白夜带着冷酷的杀意，向黑衣所在的方向杀了过去。
剑端，带着破魔的冷光，摄人心魄。
剑气以不可抵挡的蛮横之势，将周围的蛛丝尽数瓦解粉碎。
砰——
一声爆响。
周围的玻璃门窗尽数震碎，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黑衣捂着脸，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她拼命地想要逃，但无论往哪个方向逃去，都会撞到剑气防线。
这绝不是普通的剑术攻击！
就凭这个小鬼，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在意识消弭之前，黑衣眼底的余光，瞥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躺在地上的尸体，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魔性。
那颗头颅，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眸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魔王，并没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