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冷饮(卷一)

作者:hsxr 更新时间:2014/10/4 18:50:02 字数:0

下午的冷饮(卷一)

第一话柠檬味的开始

下午两点,钱宋半小时以前刚刚送走最后一批来买冷饮的学生——“哎呀,上课铃响了!”“快走!快走!赶快啊……”现在,钱宋正在擦抹橱窗里的操作台,他随意地抬起头向对面的学校望了一眼。

这所学校是这座城市里面最优秀的一间,从名字也能一眼看得出来——群山市第一中学。它占地面积广大,不但有大大小小四座不同的操场,还有自己的运动场、游泳馆甚至一小片山林,学校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共七个年级。能来这里念书的学生,要么是考试考得最好的,要么是家里很有钱的。

钱宋工作的是一家小小的冷饮店“玉子水冷饮店”,就开在这所学校后门外边的街道上,旁边还有许多家小餐馆、小吃部还有文具店。到了中午,学生们都从学校后门里涌出来,街道边摆满了卖盒饭、煎饼果子和炒饭的小摊位,生意非常好。

按理说,现在应该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可是,钱宋不经意扫了一眼校门,却发现从学校大楼里走出一个女孩子,正朝学校后门走去。

钱宋无所事事地盯着这个女孩,她非常漂亮,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而且不知为什么没有像别的学生那样穿着校服,而是制服和配套的短裙。钱宋看到她走到大门边,看门的学校保安正守在那里。女孩从书包里取出钱包,拿出一张粉红色的100元纸币塞给警卫。保安立马为她打开了门,女孩还是那样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有点厌倦地走了出去,一句话也没说,就好像她刚刚只不过是走过了一道自动投币的检票口。

钱宋不知出于什么理由,一直盯着女孩看,连手里的活都停了下来。

女孩站在校外的马路边,等红绿灯一变灯就沿着人行横道走到了街道这一面,还是那样可以说有点愁眉不展的样子。她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拿不定主意,但随后,她选定了目标,向这边走来。

钱宋一点也没想到,刚刚自己一直在偷看的女孩子竟来到了自己面前,就站在冷饮店的橱窗前,而且正在同自己讲话。

“给我一杯柠檬奶昔。”

“啊,哦……原味奶茶8块,香蕉、柠檬等等口味的奶昔10块……哦!对、对了,你要了柠檬,那么,我想……请稍等。”

女孩站在外边,丝毫没有被钱宋的不安影响到,只是默默地拿出钱包,又取出一张百元纸币递给了钱宋。

“哦,好的……给,找您的零钱。嗯,您是想拿走还是在店里吃?”

钱宋说着,像背后的店里摆了摆手。

“嗯……”女孩微微皱了皱眉,“在店里吃。”说完,女孩从橱窗旁的店门走进了店里,然后坐到了一张靠里边的小桌旁,静默地等着。

钱宋已经从制冰机里挖好了冰,在摆好各种工具和原料的操作台上开始制作。一分钟以后,他做好了。钱宋把盛装着冷饮的小碗还有勺子和吸管放在托盘里,然后定了定神,似乎想要驱走一开始的紧张。接着,他解开围裙挂到架子上,端起托盘来到女孩的桌边。他在桌上放下了盘子,把冷饮和餐具公正地摆放在女孩面前。然后,并没有拿起餐盘,而是坐了下来,正坐在女孩对面的位子上。

“唔……”女孩微微吃惊,接着又恢复了一贯的傲然,“你想干嘛?”女孩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

“你好,美丽的小姐,我叫钱宋,是这家店的店主。”

“哈?你、你好,请问你有事吗?”女孩又问了一遍。

“有事没事是相对而言的,谁又敢说有事的是别人而不是自己呢?”钱宋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都麻了。

“……”

“美丽的女士,正如我刚才所言,我们很难分清有事无事这一惯常使用的概念。就像,您在这样一个怡人的下午,贿赂学校保安逃离学校一样。”

女孩既惊讶又有点好奇,但随之而来的是理所应当的愤怒,这个陌生人太无礼了。女孩想到这里站了起来,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走出一家冷饮店不会比逃离一所学校更难,但随之而来的恐惧感是这一生都无法逃避掉的。”

“你说谁恐惧?我需要害怕什么?”女孩在店门口站住,转过身来质问道,看起来已经很生气了。

“我昨天晚上入睡以前很是害怕我的枕头”,钱宋不管一切地说道,心里想着完了,“但是恐惧是会随着时间而变化的,谁又能想到我下周不会害怕我的毛茸茸的兔宝宝拖鞋呢?请坐下来,听我慢慢讲这个故事。”

女孩简直吃了一惊,这个面前的年轻男子太奇怪了,看起来很是普通的人竟然说着这样令人费解的疯话。是在跟自己搭讪吗,还是真的是个疯子?不过,更令女孩吃惊的是,她竟然不自觉地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里,并且自己居然会去想,反正这一下午也浪费了,看你到底想说什么。

“政府从来都没有选举过呢。”

“对不起,您说什么?”

“我说,我们魔泽国的政府从来没有搞过选举呢。”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跟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密切的关系。”

女孩打量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发疯的迹象,但是女孩能感觉到他的手在膝盖上微微发抖。

“家人、朋友、邻居、老师、同学,魔泽国的每一个百姓,选举跟我们都有莫大的关系。”

女孩静静地听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在我们国家里,不但政府不需要经过合法的选举,就连立法和审问都由政府代为接管,整个国家,成了政府生钱的机器。”

女孩听不下去了,自己回来真是个愚蠢的选择,待在这里听他胡说简直是浪费时间。

“对不起,如果您要说的只是这个,我不感兴趣,告辞了……”

“发一笔横财你可感兴趣呢?我说的可不是银行卡爸爸、储蓄卡妈妈给的毫不费力的零用钱,而是凭借自己的智慧与汗水得到的回报,干干净净的自己的钱。”

女孩听完心里又是一愣,凭自己的努力辛勤工作来养活自己,同时追求自己的自由和生活,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你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那么今天就请留在这里听我说完。否则,您可以随时离开,我不会再拦你。”

钱宋说完盯着女孩的双眼看着,女孩又有些皱眉,不过她还是说,“要说什么你就说吧,反正我这一下午也没什么事做。”

“哈哈,太好了。请用……”钱宋指着女孩点的冷饮,它已经被冷落好久了。“要知道,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些自信的,而且我向你保证,我可没有下什么**。再说现在是大白天,在这来来往往的街道边上我可不敢做什么不法之事。您要是觉得不安,可以拿出手机提前拨好父母或者朋友的电话,我要是想要加害您,您可以随时拨通。”

女孩觉得既好笑又好奇,同时还真有了一点不安。不过他说的也对,外面大街上到处是行人,而且随时都会有顾客光顾,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拿起吸管放心地吸了一口冷饮。

“唔,味道不错,我以前跟朋友来过,不过那时店主好像不是你,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你怎么弄的,把那大姐姐杀啦,埋在冰柜里,然后假装成店主,等着来买冰淇淋的女高中生上门,然后准备再干一票是不是?”

女孩讽刺地问,她开了一个玩笑,钱宋很高兴。

“哦,当然不是,我迷人的小姐。不过,我要说,您很具侦探头脑呢。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实际上,我是想问您,您的父亲是做什么的?”

啊哈,终于来了。女孩明白了,这么多花哨的掩饰,到最后无非是为了这个,她的父亲。女孩的父亲是本市钢铁厂的厂长,这座群山市是一座资源型城市,地表富含铁矿,而本市的钢铁厂更是魔泽国冶金业的领头者。总会有行贿人来巴结领导层,很多灵巧的人更是懂得要从家人先下手,女孩简直失望透了。

“如果你要说的是我爸,我那该死的老爸,你就直接去找他好了。我不关心你们的生意,我也不在乎你提供给我什么好处。对不起,本小姐不需要。”

“天啊,您一定是误会了,请相信我,我不是想要攀龙附凤之徒,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我仅仅是想要了解一下您的家里人是做什么的,从而看看我们应该如何展开我们的谈话。”

女孩看着他,还是不相信这个人,而且感觉他的语言越来越唐突了。

“我爸是做钢铁生意的。”

“明白了。那我们就从令尊的生意谈起——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说具体做生意,而是想谈谈里面的人文与经济,一些比较有趣的事。”钱宋想了想,继续说,“在我们魔泽国,大约六十多年以前,国内爆发了一场革命,最后的结果是百姓帮助公有党打下了原来的国家,当时我们叫做花之国。随后,国内实行了诸多的运动,最重要的有改变一切财产属权的土地分配运动和长达十年的文化废除运动。而这个关于土地的运动,恰是百姓推翻花之国的原因。”

“等等,你想说的是建国那时的事吧,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根本不在乎,历史课上我都没怎么听过。”

“我也不在乎,相信我。我想说的是,当时,我们国家——花之国实行私有制度,跟今天类似。本来,从古至今,人类的财产都是属于自己的。在银行、当铺和金库,你都会发现相似的写给窃贼的警告‘请不要谋取一份不属于你的财产,否则您将面对的是无尽的深渊’。但是,在当时人类世界发生了两场最大的变革,就是两次世界大战。两战彻底改变了人类世界的格局,很多新鲜事物涌现,众多生命消亡,那是一个灰暗但却燃烧着的年代。”

“在我们的北方,有一个觊觎着我们花之国的国家——魔国。魔国人实行了诸多革命和运动,魔国公有党取得了对国家绝对的领导权,开始向世界扩张。他们在花之国的势力宣扬公有制度,并且蛊惑百姓打下了我们花之国,从此我们就成为了魔泽国。”

“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不对……而且,虽然我在课堂上没有仔细去听,但是你讲的东西跟老师说的不一样。而且,你一直说什么公有制,公有制不好吗?”

“你很聪明,我的小姐。你一语中的,我接下来想说的就是公有制。在我们国家,实行公有制。一切土地、资源以及电信、金融等产业,均是公有党垄断的。比如,一个年轻而又有才华的人,在毕业以后,可能会选择金融业去发展,他四处集资,建起了自己的公司。他不断地经营,接受公众的存款、提供各种贷款,他招聘人才、发行股票,生意蒸蒸日上,最后成为了一个了不起的成功者。在他的经历中,他的才华与运气都是功不可没的,但是他最应该感谢一样东西,但一般情况下人们却意识不到。那就是,他拥有从事金融业的权利,他的生意受到法律保护,他的资本是他自己的,别人夺不走。”

“这不是很正常嘛,我的钱我也不会给别人啊……钱、钱宋先生?”

钱宋觉得自己的脸红了,不过他强打精神接着去讲。

“没错,对于人来讲,这是正常的。不过,在某些时候,在某种外在形势的蛊惑下,情况就不一样了。翻开历史,当然,不是您书包里的教科书,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实,我们可以看到,上个世纪,我们人类,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引发战争。在我们花之国,那个时候的总统是铁拳先生,他实行一种威权政治,利用军政的独裁控制着我们国家。那时我们很穷,因为经济刚刚发展了十年就被战火打破,樱之国入侵了我们,几乎使我们亡国。最后奇迹国帮助了我们,使用了原子武器一举降服了樱之国,战争结束了。但是,来自魔国的势力已经成型。那个时代,人们对于怎样才能过上好日子并不确定,即使是今天,有些地方,比如我们魔泽国也依旧如此。那么,我聪明的小姐,您知道人怎样才能过得生活富足吗?”

“我?”女孩一直在听,没想到这个叫钱宋的男人会问自己,“原来我以为国家强大了,人就过得好了……但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班上有一个同学,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非常聪明,每次考试都是学校的前三名。她家很穷,而且去年,她患上了尿毒症,她家里根本拿不出钱给她治病。后来,班里的同学发起捐款,可还是不够,我爸……我爸说让我别管闲事,不给我钱帮她治病。上个月,还是暑假,她病得更重了,医生抢救无效,她死了……”

钱宋递给她一盒摆放在桌上的纸巾,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弄哭一个女孩。

“所以,所以我明白了……人不可能都幸福,没有钱的人在陷入麻烦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失去生命。”

“对不起……您说的对,我的小姐。”

“我叫司空佳。”女孩说着又擦了擦眼睛。

“司空小姐,正像您说的,穷人总是很艰难地活着。于是,在任何一个时代,人类都会去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何获得财富呢?我想能跟这个问题媲美的只有‘如何获得寿命呢’了,于是十八世纪有一种学说成型了,就是公有制度。看起来,它能够把一切资源集中,去分配到合理的地方;把一切财富集中,去分给需要的人。可是,这却是办不到的。对于这个问题,今天谈还太早,我们继续来说公有制度。想要达成它,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地球上的一切财富几乎都是有主人的,对于乐意放弃的,当然好说,但是对于不想放弃的大多数人呢,魔国人用行动给出了他们的答案,我们魔泽国也效仿了这一行径,我不敢说在未来就不会有人模仿:那就是去偷、去抢。”

“您能想象吗,司空小姐,数以亿计的人被欲望所笼罩,在烈日下、在月光里,杀戮和抢夺连绵不断。人在那样的环境里,是会失去一些东西的,不是指钱财,甚至不是指生命,而是说灵魂,是说作为人的基本的一些东西。”

“可是,他们没有啊,穷怕了,不是吗?”

“是很穷,但穷人一般很有志气,随着经济的发展,穷人通过交易,一点点积累财富可以成为富有的人。但是,匪徒则不然,他们失去了人的意义,通过掠夺而活,通过杀人来获得生存。那个时代,很多很有知识的人,甘愿蒙蔽自己的双眼,强迫自己相信这是为了更崇高的利益,这是不得不采用的牺牲。但一切也因此而改变了,最后我们看到,选择了公有制度或是其他集权体制的人,都走向了同一条通往奴役之路,这就是我今天想要跟你分享的。”

司空佳吸光了自己面前的碗里最后一口饮料,并且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哦……啊,啊,好的……我是说,嗯,那我回学校了。我们下午没课,因为太热了,晚上上下午的课,我要赶回去上课了……”

“当然,我的小姐。同时,我很欢迎您明天下午同一时间再来这里继续聊聊闲天。不过你用不着贿赂门卫,在南墙拐角靠近停车棚的位置有一个脚手架,您可以很轻易地来回出入。不用在意有人偷窥,您穿的是制服短裙——哦,我不是说您没有魅力,实际上您十分美丽,我的意思是那里很偏僻,一般没人会看到。而且周围都是上百年的参天古树,没有楼房,不会有人从阳台探头观看。而且,翻墙的时候需要注意的是底下有没有人偷窥而不是上面不是吗——啊,不,我的意思是……”

“哈哈哈……”

“哈哈……您明白的,我美丽的小姐。”

“那告辞了,钱宋先生。”

“当然,欢迎再来。”

钱宋目送她走出店门,心里仍旧狂跳不已。那么,也就是说,交流就这么开始了是吧。钱宋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大胆,跟女高中生什么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呢,不过这也能说明,司空佳小姐真的很可爱呢。

第二话奶茶的铺垫

转天,下起了雾霾。空气污染指数计显示,今天市里的污染指数为重度污染。中午,放学铃声响过以后,学生们像蚂蚁般拥挤着涌出教室,急急忙忙穿过马路去买午饭。

钱宋一直在忙碌着,给一群群学生提供不同口味的饮品和食物。上个月接手这间店的时候,前任店主,同时也是自己的姑姑给他介绍过街拐角处蛋糕房的店主,是一个跟钱宋年纪相仿的女孩。从那以后,钱宋每天从蛋糕房批一些蛋糕和面包,中午的时候卖给学生。

许凉果是这个女孩子的名字,许小姐天生丽质,钱宋跟她讲话的时候总不知道把眼睛放在哪里好。她提醒钱宋,冷饮店的位置比蛋糕房好得多,因此中午卖出的蛋糕房的食品就算价格定得高一些,也不会影响生意,反而能赚更多的钱。但是钱宋不想那么做,这会影响蛋糕房生意的,于是他一直跟蛋糕房卖一个价。许小姐4.5元批给钱宋的蛋糕,蛋糕房卖5元,钱宋也卖5元。直到最近几周许凉果再也不对钱宋露出笑脸,钱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反倒是给别人的生意帮了倒忙,一番好意竟做成了错事,于是赶紧把价格上升为6元。果然,来自己店里买食品的学生少了,而许小姐的脸上又恢复了光采。

下午两点,同往日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以前钱宋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然后一直在花时间整理操作台,给几个原料桶补给,擦抹几个桌案。正当他想是不是拿出拖布和水桶擦洗地板的时候,从敞开的店门外走进来一个人。钱宋抬起头,发现司空佳正带着礼貌的笑容站在那里。

“下午好,钱先生。”

“您好、您好,司空小姐。快,请坐。”钱宋拉开昨天他们坐过的那张桌子边的一张椅子,司空佳坐了下来,“您要来点什么,司空小姐?”

“谢谢……哦,就来一杯奶茶吧。不过,是不是我不点些东西您就不欢迎我呢,钱先生?”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会把你赶出门外而已。”

“哈哈……”

“哈哈……”

两个人刚认识的第二天,竟然能顺利地开起玩笑,司空佳觉得很高兴,也证明自己今天没有白白逃课,见一见这个奇怪的男人的确值得。

“那么,我们今天就接着聊吧。”钱宋在司空佳面前摆放好了奶茶的杯子、勺子和吸管,然后又坐到了对面昨天坐过的位置上,注视着司空佳的双眼,“我们接着说公有制度带来的影响。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您一句,您不会又是贿赂门卫才出得来吧?”

“当然不是咯,我用了你的小建议。怎么,还在想我裙子下面的大腿吗?”司空佳说着,在桌下优雅地翘起了一只脚,绝对领域的合理展露,放到任何一个御宅网站上都会引来跪舔声一片。司空佳有点得以地看到钱先生似乎红了脸,不过她自己也很快感到了一些尴尬,自己竟会同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开这种玩笑……

“唔……嗯,好吧……看来我不把这话说出来今晚就别想睡了——我必须承认,您的大腿十分迷人。”钱宋不管不顾地说,同时又有些不安地看了司空佳一眼,两人竟然又对视而笑。

“哈哈。”

“哈哈……”钱宋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个女孩似乎无比地和得来,“那我们接着说吧。嗯,今天的雾霾很重,虽然中午的时候,学生冲过马路买饭的气势似乎把这片街区的污染物都驱散了,不过现在似乎它们又回来了。”钱宋说完朝背后的橱窗外看了一眼,街道上雾影重重,远处的天空似乎都消失不见了。

司空佳也看着外边恶劣的大气,叹了一口气。

“唉……就是啊,魔泽国的环境真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那么,您知道是什么引起的这样糟糕的环境变化吗?”

“就像电视上说的呗,工业污染、黑心商人获利什么的……哦,不……”司空佳盯着钱宋的眼睛,脑子飞速运转着,想起之前的对话,那么接下来也就是,“你、你该不会是想说,公有制度引起的这一系列变化吧,钱先生?”

“聪明,我若不是怕拍手引起的空气流动会给屋里带来更大的灰尘,我早就鼓掌叫好了。”钱宋高兴地说,“仅从这么一点谈话就能推出我接下来要讲的,我真是对您佩服到家了,司空小姐。”

“可是,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钱先生?环境污染跟公有制度有联系吗?”

“有,千真万确。”钱宋边说边慢慢地点头,“我们魔泽国的人这几年非常热衷于谈环保,我们看到樱之国、荷蓝国,总是喜欢赞美他们的环境优美,他们的国民环保意识真强。可是,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人家的山、水、矿产资源,很多很多种种的事物,可都是有主人的。一片森林拥有所属人的时候,它的财产拥有者会花费很大精力来保护自己的财富,会使它增值,而不会肆无忌惮地砍伐。”

“我们昨天讲到,公有制度破坏了原来花之国的一切财产所属权。不但使经济彻底崩溃了,更强行掠夺了所有人的财富。土地成了政府的、山川河流成了政府的、森林矿产也成了政府的,就连金融业、铁路、电信等等一切产业都成了政府独自垄断的,最后的恢复的可能性也被扼杀了。曾经外派执政的三十年里,彻底地实行公有制度。人们无法做生意了,一切买卖都成了非法行为。可是经济是极其复杂的,唯一能决定市场的是供需关系,这导致的价格变化,可是这些古老的人类信条悉数被破坏了。”

“他们……我是说我们,过去,不做生意怎么活呢?我知道,钱先生,别看我是个千金小姐,但我也是有社会常识的。世界上真的会有禁止做生意的国家吗,长达三十年?”

“我也希望是假的,这样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但是希望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我们只能从中吸取教训。人类在发展的过程中,尤其是现代,耕地的面积大幅减少了,但人们不但没有挨饿,反倒吃得饱了,人口更是大幅增长,人均寿命也更长了,似乎不符合逻辑。但是,这其实才是符合逻辑的。”

“人们通过交易获得食物和其他的所需品,市场上一种东西少了,价格就会上升,提供者会获得更高的利润,生产就会变多,价格又会趋于稳定。这一系列复杂的变化,即使是今天,使用计算机、多维函数乃至量子力学也无法完全预测,这就是最古老的商业的奥秘。”

“但是啊,人类总是会走向误区的。在真的实行公有制度的国家里,最后几乎都是以饿死人收场。血的社会实践,而且也是由血开启的。从抢夺资源搞公有制的那一刻起,这一切似乎已经注定了,可是人们却义无反顾。有人反抗,但是,我们看到,一种大的社会意识要比单一个体的意志强得多。最后,人类输了。不承认自己是凡人,认为实行公有制度就可以到达世外桃源成为神的凡人们输了。”

“嗯……我听懂了您的意思。但是,钱先生,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了吧?”

“现在的确不是,但是你发现了没有,公有制度的帽子还一直戴着。公有党的执政基础来源于此,他们的一切反人类的行为和规定都是为了证明这个制度,这个他们早就不再相信的制度。”

“可是,为什么呢?”

“我想你是知道答案的,什么东西是他们曾经抢夺过的呢?”

“……钱,对吗……还有资源,对……对资源的垄断、产业的垄断……”司空佳悲伤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她怨恨他,她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父母却把她带来了。不过,当一个陌生男人,虽然知道名字也很谈得来,但是真当有这样的外人指责自己的父亲的时候,司空佳又觉得不妥,她这是怎么了……

“人是一种需要合作的个体,我们曾经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以及今天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普通的人。人在一种环境下会生出特有的想法,外界环境总是强于个体意志的,即使反抗,像是那些曾经对抗公有制度的花之国英雄,最后都失败了,甚至今天没人知晓他们的名字。你的父亲绝不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他跟每一个走到他的位置的人一样,做的都是人类会做的事情。请原谅我,我现在,今天还不能向你详细解释,但以后我一定会说给你听的。”

“嗯……”

“司空小姐,您似乎充满疑惑,当然,刨除对我没有向你解释的事情的疑惑,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有,就是……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天啊,真是对不起。司空小姐您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我就回答不了。当然,我同您一样,我也是普通人,人的思维局限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我无法回答您的原因同我之前想说的一样,就是今天还不行。真的、真的非常抱歉,但还是太早了。”

“好吧。”司空佳有些不悦,感觉那家伙拿自己当小孩子。

“真的对不起,司空小姐。”看到司空佳以往的皱眉又爬上了脸,钱宋很是沮丧,“就当我欠你一次吧,好吗?”

“……好吧,不过欠我一次可要还啊。”

“嗯……一定。”

“无论什么?”

“……无论什么。”

那天在送走司空佳以后,钱宋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自己选择走出了第一步,并且今天已经又向前迈了一大步,可却总是在犹豫,甚至有些失望……

“唉!不想了,我不能再走回头路了……”钱宋对自己说,同时打开了新的一桶调味剂。

第三话三色圣代的逻辑

钱宋这一上午都没有闲着,给吵吵闹闹的学生们提供一桶桶饮料、可可奶昔和冰淇淋。这是群山市第一中学的秋季运动会开幕的第一天,整场大会持续三天。理论上来讲,是学生毕业学分组成的一部分,但是谁也不会傻到毕不了业,学校更不会愚蠢地真把学分制度拿来用。对于学生来讲,这只是一次能够合法远离书本的难得的好机会。

钱宋感觉这一整天都有客人光顾,送走一拨又来一拨,把他的存货都快买光了。但是,中午过后,还是渐渐闲了下来。从这里,都能时而听到街对面的校园里传来的阵阵人群的鼓噪声,热闹了一白天。

下午两点,一个已经开始熟悉这种奇异拜访的女孩子走进了店里。钱宋发现,今天她第一次穿上了校服——一套运动服,还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欢迎,司空小姐。请问今天您要点点儿什么?”

“三色圣代,我饿坏了。”

“马上就来。”

一分半钟以后,钱宋端着托盘来到桌前,把食物摆放在客人的面前,然后在对面坐了下来。

“上午我班的人都忙疯了,我们班负责搬运动器材和布置会场,就连中午饭都没有吃上。唔……”司空佳挖了一大块冷饮塞进皓齿与樱色薄唇之间。

“恕我冒昧,难道,正如我所见,我们的女孩变好了,竟然穿起了校服?”

“哦,当然不是,她还是惹人嫌的疯丫头呢。我穿这个也是迫不得已啊,难道你想在人头攒动的运动场里走光啊。当然啦,你也许是不在乎的。顺便问一下,您穿什么样的内裤啊,钱先生,三角的、四角的?”

“哈哈,我想我们的台词都快颠倒了。不过我还是得告诉你,我穿的是四角男式内裤。”

钱宋又看到她吃了一大口东西,觉得气氛越来越微妙了,不过还是赶快聊话题吧,免得心里一直乱七八糟的。

“昨天我们讲了公有制度带来的影响,今天,我们继续说议会。在曾经古老的东方,和今天的绝大多数国家里,教育都是民间的事。一些当时最有志向和开拓思维的人,因为彼此的意志相投,走到了一起——想要建一所最好的学校。当时最有名望的女士和先生们,会拿出资金给建校者投资,使得学校有一个经济保障,这就是校董事会。他们募集教授,当教授招聘足够了以后,建校者与教授们组成了教员议会。在议会中商议教学科目,决定谁出任校长和各所学院的院长。整所学校,从学术到治理都是由教授们完成的,别人没有插手的权力。那么,我聪明的小姐,您能告诉我这个制度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唔,我想……”司空佳犹豫了片刻,“肯定的,就像家长和学生的投诉,对吗?”

“不错。家长们一般会自发组成一种家长联合会,这个议会还有每一个家长和学生都可能对学校的治理以及教学提出意见。比如说吧,有人提出对教授的控告,这个时候只需向教员议会提出就行了,教员们一起商议,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但是,当这个投诉不是针对老师,而是针对这所学校的校长的时候,如何解决呢?于是,我们的投资人——校董事会就出面了。懂事们对这件事情进行审理和表决。比如说吧,某个董事发表意见,同意家长的投诉,认为校长的确违反了规定,应该被罢免。但又会有董事发表反方意见,反对罢免校长,同时阐述自己的理由。最后由全体成员投票表决,获得最多支持并且超过半数的议案通过。”

“这是一个完整的议会过程,但是,如果我们再加上一点背景呢。假如,那个同意罢免校长的董事恰好就是幕后黑手,他在教员里面安插了自己的亲信,他想阴谋陷害现任校长,在校长被罢免以后,帮助自己的亲信竞选,让作为自己亲信的那个教授成为新的校长,从而控制学校。而董事会中,他的反对者洞悉了这一伎俩,于是出面反对,提出反方观点,想要留住老校长。我想,如果加上这个背景,您一定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非了是不是?”

“是啊,那个董事想霸占学校对不对,当然不能让他得呈,他明显是坏人。”

“不错,可是问题恰好出在这里。有这个背景作为支持,我们当然能够一眼看出来谁对谁错。但是,真实生活中,往往看不到这些埋藏着的内幕,纵使看到了一些,谁又能肯定那不是虚假的表象呢?于是,我们可以看出,谁对谁错并不能够成为评断是非的标准。审议不同观点的方式,应该是提出议案,看同不同意。”

“议案?”

“是的。在同一个问题上,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见解。没人敢说谁对谁错,因为正如之前所言,背景往往是隐匿、无法探寻的。因此,每一种观点都有它可以发表的天生的权利,发表意见是人的一种自由。提出不同见解,争取别人对自己观点的支持,同时在别人提出观点的时候聆听,加以学习来完善自己的意见,最后由全体来投票。于是,我们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思维方式:不是谁对谁错,而是得不得到认同。”

“看起来二者并无差异,但这里面的区别却是堪比天地的。也就是说,不是正确的观点才能得到大多数人支持,而是大多数人支持的观点能够被使用,一旦大家发现了问题,也可以立即终止。”

“也就说……人们要学会忍让吗?”

“忍让,不。不仅仅是忍让,而是一种对凡人的承认。”

“凡人?”

“就是我们。我们的观点都会有所局限,就像我所讲的也并不一定都对。但是,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就是我们只是普通人,然后才能往下走。否则,会陷入相似的泥潭,执迷于一种成见,最终害人害己。”

“您是说……”

“我是说很多,并不只是您想问我的,司空小姐。在人类的历史当中,几乎每一个独裁者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的,他们通过暴力强迫别人认同自己。但是,这种做法,最终会亲手塑造出自己最大的敌人。而最终,也就害死了自己。这是一种悲哀啊,不承认自己,把自己臆想成一个神,但却被自己的狂妄害死。”

“您知道,我迷人的小姐。花之国并没有完全覆灭,铁拳先生最后退守一隅,今天,它叫做呆丸国。”

“呆丸?呆丸省?”

“不!不,不,不,不……不对。”

“啊,对、对不起……”司空佳被钱宋的激烈反应吓傻了,她没有想到这个怪异却神秘的男子突然变得这样生气。

“不,您没有什么好致歉的,相反,我的情绪波动吓到了您,我向您道歉,对不起。”钱宋接着说,“呆丸是一个同我们一样的国家,曾经铁拳先生即使退无可退偏安于此的时候也依旧无法战胜自己,他最终也没有搞懂是自己害了自己,就像曾经的每一个独裁者一样。但是,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议会的思维模式被越来越多的凡人接受,这一源于古老商业的合作的奥秘被人类加以运用,最后人类世界也一点一点地进步了。在二十多年以前,呆丸国的国民不断地同独裁政府进行交涉与抗争,最后终于拿回了自己生而为人的权利。虽然他们的社会至今依然不够完善,但是这是正常的,每一个相对完善的人类社会都是这样走过的。”

“有问题,就会想解决。而解决的时候一味地执迷于是非对错,则只能停步不前。曾经我们魔泽国与呆丸国交涉的时候,政治家们怎么也谈不妥。最后双方决定退出政治领域,大家都同意让商人来完成两方的合作。结果我们看到,两岸的公众做起了生意,你到我这里来开超市,我到你那里来投资建厂。大家能互相走动,旅游探亲,限制在一天比一天地减少。的确,会出现问题,但是问题往往出在我们这一方。”

“很多事情,对于呆丸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我们魔泽国的很多人,依旧碍于一种战争思维和绝对正确的理论,我们总是在被自己所打败,显得格格不入。在这样的合作下,便会出现阴影。本来,让它见见阳光,化解掉这些矛盾,学着去接受人类的弱点就能达成更好的合作。可是就像昨天您自己说过的,为了绝对的利益,魔泽国的掌权者不会退缩,哪怕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走下去。”

“可是,我总觉得,呆丸国也并不完美,是不是,我知道他们也很……嗯……”

“没错,我的小姐。正如世界上的每一个人类社会一样,呆丸国也有呆丸国的问题,但这却是必定的。人,就是要学会认知自己。并且,搞清楚自己是凡人而不是神,这样才能一点点产生社会的进步。而不是通过某种精神催眠,认为自己和自己的观点无懈可击,为了更伟大的事情去杀人、去剥夺别人的权利。”

“我明白了。”

“太棒了。”

“这就是您昨天不肯告诉我的吗?”

“不,很可惜还不是。我们的路还很长。”

“我反倒很高兴呢,钱先生。”

“是、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钱宋也很开心。比起这一整天的热闹气氛,似乎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笑容才更能放松自己现在的心情。

“需要我送您吗,司空小姐?”

“您不必了,我想我记得我们班坐在会场哪里,您反倒不知道呢。”

“是啊,也是。那么,祝您下午愉快,我亲爱的小姐。”

“您也是,钱先生。”

说着,司空佳转身走出了店门。

第四话可乐的理念

炎热的夏季结束了,但是夏天似乎忘记带走了它的温度,今天依旧是热得出奇的一天。下午两点,钱宋正在收拾店面。他已经用扫帚扫起了一堆杂物,并把它们塞到一只塑料袋里,正准备抠掉粘在桌底的几块口香糖的时候,司空佳小姐曼妙的身影在午后秋阳的映照下洒在了店里的地板上。

“哦,欢迎光临,司空小姐。”

“今天就给我一杯可乐吧。”

“马上就好。”

钱宋端着杯子来到桌边,把它和一根吸管摆在司空小姐的面前。

“您今天参加比赛项目了吗?”钱宋盯着她运动服脏了的一角问道。

“别提了。”司空佳**了一口饮料,“我们班比赛拔河,学校明显想偏袒我们,竟然不给我们班设人数限制,结果所有人都被拉上了场。对面一看就不乐意了,但是知道老师和市里的大人物的孩子以及尖子生都在这个班级,辩论也无济于是。所以他们玩了阴招,哨声一响就集体松了手,我们班摔成了烂泥。”

“我想一定是挺惨的。”

“逊透了。后来更过分,教导主任竟然批评对面的班级不够团结。结果很容易猜到,没人忍得住,‘我们团结了就能再上二十个人吗?’‘还是说我们再下去几个人,让他们赢得更轻松?’结果全校的同学哄堂大笑,我们班的人也想帮他们辩理,可是班主任拦着不让,‘不知道为你们好啊,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

“是挺过分。一般来讲,作弊是集体主义者组织的比赛里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但是一般不会做得这么明显。我想,那个刚加入组织的策划人要倒霉了。”

“新来的体育教师,一个很积极的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司空佳明显地露出反感的表情。

钱宋觉得应该安慰她,“在魔泽国的学校里,组织搞各种各样的活动和大会是一种传统。对于公有党来说,没什么比对一切事物的控制更能令人欣慰的了。”

“就是,什么东西啊,我说的是这场运动会……”司空佳知道钱宋先生不喜欢对个人或事物的纯粹抱怨,怕他以为自己在说那个女老师,于是赶紧找补。

“既然你对这个话题感兴趣,那我们今天就来谈谈教育。”

钱宋微微思索了一阵,然后继续说。

“教育是人类最为珍视的几种事业之一,并且不像战争和政治那样不可预测。上次我们说过的议会制度中举过一个例子,说的就是一所学校的兴起,经过几个过程:集资,聘用,制定教学,议案讨论。可以说,在人类的教育当中,有三个不可以触犯的铁则,那就是经济独立、学术独立和教授治校。刨除这三者,别的都好商议。在我们魔泽国,教育同其他多种事业一样,是被公有党垄断的。魔泽国的教育部制定所有学校的教学计划,所有人都要上的课比如政治课,所有人都要加入小队和中团,然后让所有人都希望成为公有党的一员。这里面包含的利益,是显而易见的,您说是吗,司空小姐?”

“应该是。像我之前听说过,市里很多提供无线网的小店都要买一种很贵的仪器,我听我爸说过一次,是用来监视网络的。我想,学校也是类似的吧。他们可能让人家必须买什么用什么,我想,这会挣好多钱的。”

“我自己也不能说得更好了,司空小姐。您说的不假,经济,钱的事才是最关键的。比如,我们实行考试制度。看起来是为了公平,实则不然。一所经济独立的大学,在招收新生的时候,的确,校董事会为了盈利会接受一些不太够格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但是,与此同时,学校也会收录很多参加学校测试,并且赢得了奖学金的优秀的学生。教授治校就是为了保障教育不会变质,不让一所学校成为单纯的学店。说来惭愧啊,我们人类,在任何一个国度,每一个时代能培养出的人才都是有限的,而大师更是凤毛麟角。因此,看起来像是做买卖的这些经济独立、自我招生的大学,才是真正的大学,而非高考制度下的学生宾馆。”

“我爸说我不用参加高考的,他要送我去傲洲念书。”司空佳说着又喝了一口饮料,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傲之国的确是我们魔泽国人的移民首选地,无论是公有党的官宦还是民间的士绅,甚至对于技术工人、普通百姓,大家都希望到一个自由得多、人权得到法律保护的国家里去,令尊的做法没什么不妥。”

“我不是说他不对。”司空佳有些反感,“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走这一步,甚至,为什么要有这样刻板的人生,是吗?”

“没错。”

“来看看我们魔泽国的教育吧。您告诉我,司空小姐,这数亿的家庭、上亿的学生,他们选择教育部提供的教育,目的是什么呢?”

“就业呗,当然了。”

“是啊,一针见血。就这样,教育被办成了改造,学校成了学店。我们说让人接受教育,是为了传承人类的知识,在增长知识的过程中,传递一种人的理念,可是恰是这种理念出了问题。”

“在二十世纪,人类打了两场世界大战。在战争中,西方世界以自由阵营击败格林迪告终,樱之国也被奇迹国瓦解,可是在我们魔泽国,魔泽王却取得了最终的胜利。铁拳先生的统治被终结了,但是魔泽王的统治才刚刚开始。”

“我们作为人来讲,应该意识到自己仅仅是凡人,因此才有提出观点争取别人支持的必要。可是这种成长是需要过程的,在社会里、在受教育过程中,人会一点点意识到这一点,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这样做。历史当中无数的暴君,都妄想着接近神、超越神,取而代之。他们喜欢追求两样对人类来说最没有好处的东西:无限的财产和无尽的生命。他们不懂得,死亡是一个自然人就要面对的一种类似于成长的过程。他们执迷于自己的观点,最终也因此害死了自己,还害了无数无辜的人。”

“我们接受教育,就是为了传递人的理念。我们希望孩子能学会长大成人,放弃对自己的绝对肯定。我们希望人能够学会认知自我,看到自己的优点和缺点,通过学习大人的议会制度来明白自己的真实所在。可是独裁教育是没有这些的,一切行为是有着信条目的的。他们认为按照自己的计划,就会得出必然的结果,自己的设计才是完美的。但是啊,在经济上,人类这样妄想,并且这样去做,已经失败过了,又怎么能在更加高深的教育中取得成功呢?”

司空佳听着,似乎眼前,自己一直在逃避的某种东西被无情地揭开了。她看到了那种东西,但是她不想接受。

“我知道这很难”,钱宋不想放弃,“很不好接受,可是我们也不是非得接受它。你投票给一种议案,尚且不代表你全然肯定它,也许仅是想要它所带来的利益,何况更多的时候我们可能投的是反对票。但是,并不是说我们的反对就铸成了一种大错,正如我们不能否认自己可能正确一样。人总是拥有可能的,人会学着成长,即使是成年人,他也会不断地接受新鲜观点来扩充自己。因为,人仅仅是人而已。”

“我们的教育也是为了实现这种认知。可是,魔泽国今天的教育失败透了。纵使是私人办学,教育部一样要管,把什么可能都给破坏掉了。人念书是为了以后的就业,但人念书不是为了就业。听起来有点矛盾,但是,人就是这样一种有不足的生物,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一点。而且,不是说我们把教育归还于民间以后,教育就一定能改变人。”

“您要知道,人类的教育并不一定会有必然的结果。也就是说,接受良好教育的人是可以放弃他所遇到的机会的,但是不是说这种对机遇的放弃就是一种浪费。人可以将自己的财产和生命投资给不同的事物,就算失败了,这也不是一种浪费,因为没人能界定什么是成功。谁又能说,在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漫步于郊外就是成功呢;谁又能说,在阴雨天倒在家里蒙头大睡就是失败呢?对我们自己而言,我们的光阴不存在浪不浪费,我们的选择也没有对错。就像你提出的议案,我们只能说同不同意。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业,这便是一种成功。”

“魔泽国的教育正常了,人也不会变吗?”

“正常啊,这个词没有脸面见我们的。在地球上,每一个曾经存在过的和现今的社会里,都会有对正常的追求。可是如果意识不到自己仅仅是凡人的话,就会陷入曾经那些暴君们的泥潭。没错,我们的观点可能会被否决,但是我们可以不断改进扩充来争取更多人的支持。而且在这样一种过程中,我们一旦意识到自己的观点真的出了问题,也可以轻松地把它放弃,而不会像那些搞不懂自己只是凡人的人一样,被自己的观念折磨得发了疯,成为斗争的奴隶。”

“我还以为是反过来的,我以为人能活得更自由呢……”

“嗯,不过现在谈自由还为时过早。”

“可是……唉,又有什么用,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难道开始思考一种新的事物不算改变吗,何况成为人是一个过程,非要赶工在一朝一夕吗?”

“不,不是。我只是说,您认为这正确吗?”

“意识到个体与凡人是我的观点,我当然认为它正确。但是我不会强迫任何人接受,我只是希望你能看到你问我的‘改变’。”

“改变”,司空佳一字一顿地说,“就是指意识不到,对吗?”

“它当然不容易察觉的。”

“我知道了。”

“嗯,我想,您不会再放弃了吧?”

“不会了。”

“不过我提醒你,司空小姐,迈出第一步固然好,但不要忘记放弃这个选项依然是属于我们的,灵活使用未必就不是一件有益的事。”

司空佳点了点头,她已经站起身,准备告辞了。

“嗯,钱先生,我想问你,您的第一步是怎样开始的?”

钱宋盯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瞳孔里折射出自己的影子。

“您已经猜到了,我的小姐。”

第五话糖醋里脊与猫咪

今天是运动会的第三天,下午,学生们将有一个难得的、小小的假期。钱宋昨天傍晚就从许凉果小姐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因此并没有批往日那么多的食物。

还是中午的时候,钱宋就已经关闭了橱窗。因为上午十点刚过,就有学生三三两两地离校回家去了。

中午刚过,司空佳走进了店门。

“今天生意不是很好嘛,钱宋先生。”

“是啊,多亏您上门照顾生意了。”

“哼,我可不是来吃冷饮的。”

“哦?”

“喂,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啊?”

“像您这样优雅的小姐主动约请,任谁都会答应的。”

“那走吧。”司空佳说着就要往外走。

“但是今天似乎不用了。”

“什么意思,不想去吗?”

司空佳皱了皱眉。

“不,千万不要误会。恰恰相反,我们可能想到一块儿了,我为您准备了一顿午餐。”

“哦?”

“请问,司空小姐能赏光吗,跟我这样的家伙一同吃顿午饭?”

“啊,居然反过来了。那好吧,我答应你的邀请。”

“多谢,请稍等。”

钱宋解下围裙,去里面的充当储藏室和厨房的屋子里端出两个托盘,放到他们惯常坐的桌子上,司空佳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请您多包涵,上午我在这条街上的小吃部买的两份便当。我一直把它们放在保温箱里,还是热的。”钱宋揭开两个餐盒的盖子,“那么,尊贵的小姐,排骨便当和糖醋里脊便当,请问您要哪种?”

“嗯,我要糖醋里脊,谢谢。”

两个人一起拿起筷子,开始进餐。钱宋觉得今天的排骨美味极了,咬在牙齿间的口感十分细腻,酱汁也出奇地令人满意。

“嗯,不错嘛。”司空佳说。

“和您的胃口真是太好了。”

用过午饭以后,两个人一直都很沉默。最后,司空佳打破了局面。

“奇怪的大叔今天怎么不说话了,平日不是一直讲个没完吗?”

“喂喂,我才刚满23岁啊。怎么叫我大叔,我真的那么显老吗?”

“准确地说,外表不太老,气质十分老。”

“好吧。”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的状态。

“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您说什么?”

“我说不知道现在去喂猫是不是太早了,我一般都在下午三点钟忙完所有事以后才去喂。”

“猫,您是说猫咪?您养猫了吗,钱先生?”

“并不是我养的,而是车场里的城市野猫。跟我来。”

钱宋领着司空佳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小小的卧室,钱宋平时就住在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领着一个女孩来到自己的屋里。一个女孩?在自己的屋里?钱宋觉得自己有晕倒的可能。

“来,看。”钱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从窗口能看到外边的车场,就建在这条街道的楼房后边。

只过了一小会,一只半大的小花猫出现在了视野里。它跳上停车棚,安静地迈着四条小腿,沿着车棚一直走,又跳下到一个平台上,接着穿过一条窄道,最后窜到了钱宋的窗台上。

“哇,好可爱啊。”

“我猜你会喜欢的,它是我最喜欢的一只。你看,还有,它们来了。”

又来了两只猫咪,一只是纯黑色的,一只是狸猫的样子,它们体型都接近成年了。

“给。”钱宋刚刚跑到厨房,拿回来一个盘子,现在把它放到了窗台上。

“这是昨天我批的一块蛋糕,我不小心用原料桶给压扁了,于是放到了冰箱里,准备今天拿给它们吃。我每天都会弄一点剩下的或者用坏的食物留给它们,我喂了快两个月了。”

“它们,好可爱……”司空佳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啊!那、那是什么?”

司空佳在小屋里倒退,空间有限,她撞到床边摔倒在床上。这时,又有一只猫安静而神秘地出现了。

与其说它像一只猫,不如说它是一条较小的野兽。它的毛皮是深棕色的,并且凌乱地支楞着,身上有几块地方明显地带有伤疤。它的脸老练又深沉,带着十分恐怖吓人的表情。另外三只猫本来都对食物充满了渴望,但却一直谁都没敢动,直到它来了以后,它们赶快吓得排成了一排,坐在窗台边上。

这只黑社会老大一样的猫安静地从它的“小弟们”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它们一眼。它来到盘子边,张开嘴,叼了一大块蛋糕。司空佳看到它露出的牙,淡黄而锋利。

大猫叼起蛋糕,慢慢地消失了,像来时一样安静,剩下的三只小猫似乎一下又能动了。那只狸花猫来到盘子边,叼起剩下的两块蛋糕中较大的一块。接着,黑猫走过来,叼走了最后的一块。最后,只剩下小花猫。它悲哀地来到盘子边,舔着盘底,四处寻觅着并不存在的残渣。

“它好可怜……”司空佳又回到钱宋身边,注视着这只小猫,喃喃地说。

“您为什么不阻止它呢,那只大、大坏猫?”司空佳回过神来,有点发火地对钱宋讲到。

“我不能。”

“什么意思,你不能?”

“难道害怕吗”这句话司空佳没有问出口。

钱宋伸出手摸了摸窗台上的小猫,小猫悲哀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去了。

“最开始,只有它一只。它的戒心很强,别说摸了,被我看一眼都会离得远远的。”钱宋说着关上了窗子。

“我们回到店里的前厅吧。”

“好的。”

两个人坐在了惯常的座位上。

“我不能阻止它们”,钱宋说,“它们天性如此。你看到的那第一只小猫,也是我最先喂养的。它刚来那几天,只有巴掌那么大,瘦骨嶙峋的,但却拥有跟它的年纪完全不相称的警惕性。一定是吃过不少苦头吧,我想。”

“后来,又来了两只猫,就是那只狸猫和那只黑猫,我认为是它的姐姐们吧。比它大,但是年纪相差绝不会超过一岁。那个时候,它们经常打闹,一起玩耍,一起睡觉。你看。”

钱宋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司空佳看。是一张猫咪们的照片,看样子就是从窗子里拍的。它们躺在刚刚看过的水泥平台上晒太阳,狸猫趴在最底下,黑猫压在它的身上,而最小的妹妹,那只小花猫,蜷缩在它们身边,脑袋搭在姐姐们的身上。三只猫趴在一起,一起晒太阳,睡午觉。司空佳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心里觉得很温馨,又很异样,她想到了自己。

“后来它来了,那只大猫。”钱宋接着对她讲,“我跟你说吧,它是它们叫来的。猫这种生物,等级森严。老大吃东西的时候,小的们绝对不敢动。遇到了食物,也要把老大叫来分享。”

“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挺难受的。不过啊,动物的本性可以说就是这样的。今天,我想讲的不是别的,正是战争的话题。”

“战争?”

“嗯。人类在最近的数千年里,除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能想出的娱乐活动,恐怕就只有打仗了……”

司空佳看到钱宋皱起了眉头,“钱先生?”

“哦,对不起。我又陷入自己的思考了,我们接着说。嗯,我刚刚说的有些过分,是这样的,人类并不仅仅在打仗。最近的两百年间,随着人类开始思考,我们更是逐渐开始学会了爱和其他的一些作为人的品质。正如我之前所说的,人都有自己的局限。因此,人们在成长的过程中要意识到自己是人。人不应该执迷于自己的观念,而是要学会提出观点,获得别人的认同,学会这样一种平等的思考方式。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成长为人的。”

“我们翻开书本能够看到许多的战争。人们被领袖们所洗脑,放弃了作为人的与生俱来的对死亡的恐惧,不再承认人的弱点,而想去证明自己绝对比人强。于是大批的人涌入战争,为了那些想成为绝对领导者的野心家,为了他们的自认高明的某种理论、某种想法,打得生灵涂炭。”

“我也仅是人而已,我的小姐,我无法向您展示战争的全部。但是,我会告诉您我所知道的。据我所知,在任何一个人类社会里,发展的过程都是类似的。人们学会认识了自我,开始思考,开始承认自己,承认凡人的种种弱点。于是,便提出了种种天赋人权的理论。人们生来便拥有的基本人权,人人生而平等。人在探索的路途中,从空间中的一个原点出发,人所选择的方向是不同的。每一个人在自己所选定的领域进行学习和探索,开拓了人类的所见、所知。但是,探寻的方向是无限多个的。即使某个人在一个领域达到了极限,他也仅是局限于此。一般地,他会意识到自己仅是个凡人,不会狂妄自大,因为从空间中原点出发的路是无限多的。但是,却总有人不想承认这一点,于是走上了所谓探寻绝对正确的不归路。”

“我们探讨战争,就要探讨人对自身的理解。每一个人类社会,通过相似的自我认知,不断地发展,不断地走向成熟。这种路途的探索与选择,就是所谓的科学了。西方世界开始发展以后,人类认知自己,研究科学,但也掀起战争。我们东方人却迟迟没有开始对自我的一种认知,因此不会承认自我,更不会分门别类去进行研究,也就没有之后的发展,但是依旧有的是战争。我们不承认自己,也就意识不到人的本性。”

“就是……就是说,人没有发现自己只是凡人,没有发展起科学,会打仗;而意识到这一点,开始承认彼此平等,但有的人不想承认自己的弱点,也会打仗……是吗?”

“没错,您概括得非常到位。随后,经过两次世界大战。西方人意识到了对自我认知的必要性,放弃了战争,开始学着去和平,去接受彼此,通过投票而非暴力来交流不同观点。同时用法律来保障人的权力,社会得以进步了。可是,我们东方人却不同。我们以为是先进的科技和新鲜的社会制度带来的西方的发达,我们仅是看到人家器物的精美,却没有意识到应该对自我进行认知,从而放弃偏见和执迷,开启我们的科学。于是,东方人在得到了跨越时代的先进武器以后,爆发了更为惨烈的战争,樱之国几乎使我们花之国覆灭。那是一个疯狂的年代,每一个人都执迷于自己的善恶、自己的思维、自己的绝对正确。后来,奇迹国真的有如奇迹般地粉碎了樱之国的侵略,在西方战场也同盟友们终结了格林迪的野心,世界慢慢变得和平了。”

“但是,这一切的代价过于惨重了。可是,这还远没有结束。东方人,尤其是我们花之国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商议、辩理、投票,都成了泡影,得到武器的东方人狂热地想去战争。为了食物、为了荣誉、为了不知为了什么的理由……而魔国,更是接下了格林迪的重任,成为了新的人类世界的威胁。人被种种偏见所困,更加难以去对自我进行认知了。在二十年以前,飞洲也终于迎来了本土人战火不断的时代。我们看到,在任何一个社会里,当给了人类,给了对自我没有开始认知的人类以武器,以强大的新鲜武器的时候,人类,就会去打仗。我想,这也是神从不跟我们人进行交流的原因吧。”

“我们对自我的认知还太浅薄了,我们还太年轻、太稚嫩了。因此,也就不会有什么超能力、超自然的力量赐予人类。而且,我并不相信真的存在这种恩赐。我相信神,但我不会恳求神给我什么。我尊敬神,我敬畏神,但我不想去祈求什么。我总是觉得,人类应该对自我进行认知。认识到自己,以及曾经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是凡人。承认我们的弱点,于是也就能学会合作和投票。开始搞懂同不同意,而不是谁绝对正确。开始尊重人权,探索古老的商业奥秘。我总觉得,人类唯一的出路就是彼此的合作。我有很多东西不懂,很多事物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但这也正说明了我是一个人,让我学会自我认知和合作。我想,人早晚有一天能够明白这一点,然后开始学会认知自己,开始思考,开始放下成见,学会投票,学会用同不同意来交流,而不是**。这所带来的发展是难以估量的,也许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们会走向和平。而且,我们会在科学上有更为广阔的进展,如果我们彼此合作的话。可能,我们最后会自己获得神的力量,不是成为神,也不是神赐予我们的。而是我们对于人的自我认知达到了神所认同的程度,我们也就真的能开始跟神交流了。”

“嗯,您的意思我懂了。”司空佳点头,“不像过去和今天这样的求神拜佛,一味祈求是不是?”

“对。”钱宋也跟着一起点头,“像我们之前所看见的几只小猫,它们就是我们人类的原型,很类似。我们从动物变成了人,不是指进化的那种变化,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开始学会对自我进行认知,开始思考,开始承认自己。”

“我明白了。”

“太好了。”钱宋觉得有点别扭,于是又说,“当然,很可能我们刚刚的认知也是错的。但是,这不代表我们错了就完了。因为我们在不再执迷于自己的成见以后,一旦发现了观点的荒谬,可以轻松地放弃掉,而不会有心理上的负担了。嗯,还有……”

“还有想告诉我,不要真的随意放弃,变得优柔寡断了,对不对?”

“您真的聪明极了。”

“哈哈,多谢夸奖。”司空佳站起准备告辞,“对了,钱先生。我一直想告诉您,您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而且很在意别人的观点。但也正因为如此,显得唯唯诺诺的。不过,我不讨厌这一点。”

钱宋想着她说的不讨厌自己,目送她出了店门……

第六话苹果汁的分离

上午下了一场大雨,雨点被风裹挟着灌进人们的衣领里,雨伞都要被风雨刮烂了。连日来的高温有所缓解,中午,雨过天晴,学生们拥挤着来到街道上买吃的东西,推攘着,运动鞋踩进破损的路面上的水坑里,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别人的裤腿,也渗进了自己的鞋里,大家都有点惨兮兮的。不过,什么烦心事在面对这样一大群青春焕发的年轻人时都待不了多久。

今天,钱宋的生意很好,他思考着是不是也应该同时引进盒饭的生意。下午两点,美丽的佳人如期而至。

“欢迎,司空小姐,请坐。”

“谢谢。嗯,麻烦给我一杯苹果汁吧。”

“请稍后。”

钱宋端着托盘来到桌边,放下杯子和吸管,坐到了对面。

“您今天生意很好吧,钱先生?”

“十分好,承蒙关照。”钱宋看到她又穿回了制服和短裙,“我想,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您脚上穿的那双跟制服配套的皮鞋还有过膝袜应该很受影响吧。”

“是啊,中午我从球场路过,一个男生过来捡球的时候来了一个急刹车,溅了我一鞋的水。到现在也没法换,烦死我了。”

“如果是衣服的话,我有。请跟我来。”

钱宋领着她进了自己狭小的卧室,打开了一角的吊柜。

“这些是我姑姑留下的,有运动服和鞋袜,您请便,我在屋外等您。哦,对了。”钱宋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虽说白天很少有人取车,但是就算被那只大坏猫看到司空小姐您换衣服的过程也不太好,是不是?”

“啊,是……那个,谢谢你了。”司空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钱宋在店里等着,坐在他平日坐的那张椅子上,盯着对面司空小姐点的那杯苹果汁。

“哦,我换好了,谢谢您……”

司空佳换上了钱宋姑姑的一双白色运动鞋和袜子,但是觉得跟制服又不配,于是又换上了一身运动服。衣服和鞋子仅仅大了一点,总的来说还算合身,司空佳很高兴。

“没什么。”钱宋注意到她把换下的衣服叠好拿在手里,一只手拎着鞋子,“我这里有袋子给你装,你等一下。”

钱宋跑去厨房,拿回几个深色的袋子递给司空佳。

“谢谢。”司空佳装起自己的衣物,放到了一边。

“嗯,大坏猫没有来偷窥吧,我想?”

“没有,小花猫倒是来了。”

“哈哈……”

“哈哈哈……”

“那么,我的小姐,我们今天就在这个雨后的下午接着聊吧,今天我要说的是妥协。”

“妥协?”

“不错。在人类社会中,有成功者,但也有很多比较失败的人。或在经济上,或在学术上,或在情感上,总有在危险线上痛苦挣扎的人。生活中的失败者,不是不聪明,有的时候,恰恰是太过聪明,最终聪明反被聪明误。更多时候,我们人类在面对选项的时候,首先应该考虑的是把事情办成,而非是不是符合自己的观点。”

司空佳有些皱眉,不过钱宋没有理她的不满。

“我的小姐,正像我所讲过的,人应该学会合作。比如,在历史上,资方与劳方一直是像矛与盾一样的存在。十八世纪的多种学说,曾经相信它们是势不两立的,只有通过不断地斗争才能取得更伟大的利益。但是,我们的今天恰好证明了并不是如此。的确,资方与劳方就像矛与盾,但是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所需要的恰好是矛与盾这两者,而不是其中的一种。”

“在人类的漫长旅途中,打工仔的和提供服务的人确实看起来像弱势群体。可是,人类的合作源于此,古老的商业奥秘也源于此。提供服务的人,需要保障的是他们成为被服务者的权利,而不是反过来,一味地维护他们的尊严。我不是说不需要尊重人,而是人要学会这样一种妥协。这是一种交易,如果交易达成,双方都能获得好处。但是如果买卖做不成,就什么都没有了。的确,有的时候生意看起来是对其中的一方不太公平,但是,一味地保障公平就只能使生意告吹。这对弱势的一方带来的影响,要远远超过另一方。”

“那么,按照您的观点,我们很多时候必须放弃啦,即使我们的合作人明显在欺负人?钱先生?”

“可以这么讲。但是,看起来是这样,实则并不是。正如我们之前所言,改变并不一定是表现在外在的,更多的是指内部。一种思想的转变,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所带来的变化要远比公开反抗大得多。”

“但是,很可能变得更糟对不对?”

钱宋看到司空佳咬起了嘴唇,于是决定换一种方式。

“嗯,那我这么来说吧。比如父母对子女婚姻问题的看法,很多时候,远比年轻人头脑发热一时意气用事而结成的失败的婚姻高明许多。但这并不是说,婚姻的事应该父母包办,而是指年轻人应该更多地争取父母的意见。当然啦,恋爱还是两个人的事,有些时候,即使是父母也无权插手。别的事情也是如此,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父母对子女的爱是不遗余力的。我们应该听从父母的建议,并且提出自己的观点,加以商议,然后……”钱宋看到司空佳已经怒上眉梢,“你怎么了,司空小……”

“对不起,钱先生,我觉得不舒服。我、我告辞了。”

“等一等……请等一等……”

钱宋追着她跑出店门,看到她顺着街道跑下去,拐过拐角不见了,那明显不是去学校的路。钱宋回到店里,很是担心,又有点激动。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下变得这么莽撞?

钱宋发现,司空佳甚至忘记了拿走自己的衣服。装衣服和鞋袜的两个袋子就放在旁边的座位里。

“唉……”钱宋叹着气,拎起袋子,锁上店门,朝下个街区的洗衣店走去。

第七话草莓奶昔的恶作剧

转天下午两点,钱宋正像以往一样打扫店面的时候,司空佳来了。

“您好啊,钱先生。”

司空佳露出灿烂的微笑,坐在了平日的椅子上。

“麻烦给我来一杯奶昔,要草莓味的。”

“好的,请您稍等。”

司空佳看着他的调制过程,看出他有些紧张,心里一阵快意。

“请用。”

钱宋给她端来冷饮,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喂,钱先生。”

“什么事?”

“第一次跟我聊天的时候,你的手一直抖个不停是不是?”

“嗯……是啊。”钱宋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赶快承认为好。

“那么,为什么呢?”

“啊……因为……那个,我有些紧张。”

“我是你的第一步,对不对?”

司空佳高兴地看到他阵脚大乱的样子。

“唔……啊,是,没错……”

钱宋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呐,钱先生,为什么选我作为第一个人呢?”

钱宋简直不能直视那双碧绿色的杏眼。

“我,我其实不想……我不敢……我是说……”

“怎么了嘛,前言不搭后语的?难道我令你尴尬了?到底是为什么啊,钱先生?”司空佳说着吸了一口饮料,脸上带着恶作剧时的一贯微笑,“你就直说了吧,你这个‘自闭’的家伙。”

最后一句话说得又冷又硬,钱宋觉得自己支撑不住了。

“我……”

“告诉我吧,从你的最初说起。”

钱宋慢慢抬起头,盯着那双审视着自己的眼睛。

“好吧,希望你不要笑我……”钱宋低声说,“在我小的时候,我是一个十分安静的人,我不喜欢打闹,也不跟别人争吵,每天上学,做我自己的功课,也因此没有什么朋友。我本来并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察到了自己的孤僻。刚刚升入中学的时候,在第一次体育课上,我们分组做游戏,我发现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组,可是,没有人想要我。从那以后,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因为这样,我渐渐地学会了自己去做一切事情。学校的生活,对于我来讲,一直都是单人模式。我很努力地读书,我的成绩一直很好,老师们喜欢我,但我,却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高中二年级,我崩溃了。我不能忍受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我曾经相信过的,我曾经信任过的,我以为的,凭自己的意志可以做好一切事情,仅靠自己的努力也能变得很强,这些想法我都不再相信了。”

“我开始逃学了,我没日没夜地玩乐,选择逃避和放弃。生活中唯一跟我交谈的是我的母亲,但是在初中的时候,她过逝了。高中的生活一直是我自己走过来的,我不相信我的父亲,我不理解他,正如他搞不清楚我在想什么。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高中的岁月,变得越来越狂妄和麻木不仁,我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但是,我的父亲依旧决定供我读书。于是,我走进了大学。我念了一年的大学,整天嘻嘻哈哈,放纵自己,不务正业,旷的课比全级人加起来还要多。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羞愧。”

钱宋说着,泪水已经喷涌而出,但是他没有加以阻止。

“终于,我退学了。我在家里又狂妄地活了一年,我想过自杀,想过很多可耻的事情。然后,我被自己求生的意志打醒了。我学会了突破网络的封锁,我疯狂地去读互联网上,各所世界知名大学的藏书。我先是选择去读政治,我读了一些本,新鲜的思想与思维模式冲刷着我麻痹的大脑,但是我没有满足。我又投入读书当中,我开始读历史,通过之前的阅读,我认识了当代国内国外最有名望的教授和大师,我读他们的著作,同时也通过看他们的文字认识了更多的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杰出的人。我读了大概十余本历史书,智慧没有半点增长,但是,我已经不那么在乎了,因为我觉得很快乐。很多年以来,我第一次又体会到了高兴是什么东西。我把历史当成一个个小故事,我觉得它们既生动又有趣,好玩又值得思考。再后来,我又读了经济。我读了大概五六本当代经济大师的著作,终于,我发现了,我懂了。我把经济的脉络穿杂到历史中,再结合我所学过的政治、法律和数学常识,我的脑海中赫然呈现出了一部完整的人类史,一部属于我自己的书。”

“终于,我发现了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图景。在我读完了这些书以后,我突然意识到,我会思考了!我不再是一个被灌输进信息并自动重复的机器,我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活着的人。而这之后,我更加饥渴地去阅读,我读了好几本非常喜欢的当代鸥洲作家的小说,我又读了更多的世界小说和人们的畅想。我发现,我了解了自己。我成为了人,我懂得了爱,我学会了思考,我明白了自己只是一个凡人,我学会了尊重与合作。我对我自己,曾经的我感到无比羞愧。”

“我告诉我的父亲,我错了。我通过家人的介绍,找到了这份工作。我已经干了快两个月了,我干得还不错。同时,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一些改变了。我应该去交一些朋友了……”

司空佳一直安静地聆听着,她刚才小恶魔般的恶作剧心理已经一扫而空了。本来昨天他变得那样温顺,不再坚持“反抗者”的那些想法,尤其是他竟然说在婚姻问题上要向父母妥协,她一直很生他的气,气了一整晚。她稍加思索就想出了,怎么讥讽挖苦这个男人,她灵活的大脑分析着每一条情报。可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她看到的是一个摆脱了心灵阴影的人,一个坚强而睿智的男子……

“不是几本书,钱先生。”

“……”

“我说并不仅仅是几本书,或十几本书的事。人们总是十分愚蠢地认为,书籍要读得足够多人才强大,可是这种想法太幼稚了。很多人幻想着拥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去读上万本书籍,变成神一样的存在,接受别人膜拜。我认为这样的人是最无知的,他们,就像您之前讲给我听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仅是凡人,一个连自己都看不清的人却夸夸其谈什么伟大与崇拜,很好笑的。”

钱宋盯着面前的女孩,她温柔地看着自己,钱宋很高兴。

“司空小姐……”

“嗯?”

“请问今晚能赏光跟我出去吃顿饭吗,我是说如果您有空的话?”

“太巧了,今天的晚课七点半结束,你只要十一点钟以前把我送回家,我老爸就不会让保安揍你了。”

“嗯,到时我在校门外等你。”

“好的,钱先生。”

第八话最后的晚餐

那天晚上八点,他们坐计程车来到了一家酒店。钱宋下午去取蛋糕的时候从许凉果小姐那里打听到了这间酒店的订餐号码,他订了一张二人桌位。晚上七点二十分,他就已经等在校门外边了。接着,她出来了,他们高兴地上了车。现在,他们正坐在这家酒店里的一张优雅的二人席位上,两个人已经吃过了第一道菜。他们刚刚痛快地聊过了考试的话题,二人一致同意这样的高考制度应该趁早废除。现在,话题又转到了各自的家庭。

“我不是真姓钱,钱是我母亲的姓。其实,我姓宋,但是‘宋钱’这个名字听起来实在有伤财气,于是我就成钱宋了。”

“哈哈哈,不是吧!”

“是啊。”

“我倒是简单了,我爸是魔泽人,我妈是因导人,所以我的因语成绩一直不错。”

“我的天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的这些外表是整容整出来的?”

“是啊,差不多。”

“得了吧,你见过连人种都能改变的整容手术吗。”

钱宋看着她亚麻色的长发,碧绿的杏眼,白皙的、吹弹可破的肌肤,小小的嘴还有樱色薄唇。盯着她精致的五官和曼妙的身材,钱宋不免红了脸。

“想什么呢你?”

司空佳在桌底用脚轻轻踢了钱宋一下,钱宋赶忙道歉。

“啊,对、对不起。”

“嘻嘻。”

两个人吃完了晚餐,起身走出了酒店。

“我家离这里不远了,实际上就在前面。”

“啊?在市中心?”钱宋吃惊地问,要知道市中心的地皮一掷千金,对于自己这种还在租住公寓的人,在这里有房产根本是不可想象的。

“嗯,走这边。”

两个人沿着街边小路一直走,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时而拉伸、时而缩短,像是魔术师表演的戏法。

“前边就是了。”

在前边,赫然呈现出一片街区,全都是西式的别墅,一栋栋的井然有致。

“我的天啊,这可真是另一个世界。”

司空佳没说什么,他们只是默默地走过一栋栋房屋,最后,来到一座西式院落前。

“小姐,您终于回来啦,您父亲一直在着急,我怎么打你的电话也打不通!哦……这、这位是……”

“没什么,李伯伯,一个朋友。”司空佳对面前的老管家说,官家打开了院门,狐疑地瞪着钱宋。

“那,用不用我去跟你父亲解释一下,如果他真的很担心……”

“别,钱先生。嗯,您赶紧回去吧,我自己应付得来。”

“哦,好吧。那晚安了。”

“晚安。”

钱宋也对老管家点头示意,然后转过身,往回走了,心里惊异地想着这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第九话柠檬味的终结

转天下午两点,司空佳走进了店门,钱宋正微笑地等着她。

“昨天没出什么问题吧,你父亲难为你没有?”

“啊,还是老样。不过,我们聊了一会。”

“那就好,我还在担心……”

“呼呼,在担心我吗?”

司空佳用拳捂着嘴,一脸坏笑。

“啊,不……当然,当然会担心啦!”

“谢谢。”司空佳真心地说。

“那么,今天要聊些什么呢,钱先生?”

“说实话,这真难为我了,我已经记不得应该去聊什么了。本来人的认知就是一种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随着这些日子的变化,身临其中的我已经糊涂了,也就变成了跟着感觉走,想到哪就跟你说到哪的状态。”

“不过我喜欢,钱先生。否则一切按照计划来,总感觉怪怪的,没了……没了人的味道。”

“人味吗……嗯,我同意。司空小姐,我喜欢这个词。”

司空佳又要了一杯柠檬奶昔,钱宋给她端了上来。

“那么,钱先生,原来不肯给我讲的事,也被我的恶作剧问了出来,现在有没有觉得轻松呢?”

“当然啦,真不好意思……”钱宋有些尴尬,想到昨天自己痛哭流涕,“一定挺蠢的是不是,我的样子?”

“是挺笨蛋的,不过不讨厌。”

“……”

“……”

两个人有了一阵沉默,然后钱宋想了起来。

“对了,司空小姐,这个给您。”钱宋把两个袋子递给司空佳,“我已经去洗衣店洗好了,那天你忘在了店里……”

“正巧,我也带来了。”司空佳从身旁拿起自己带来的袋子,“给,还给你,谢谢。”

“没什么。”

“其实……”

“怎么,司空小姐?”

“其实我昨晚跟父亲谈过了。”

“嗯。”

“我们最后一致同意了,送我去傲洲,明天就去。”

“……”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钱先生。”

“……嗯,那好吧,祝你……一路顺风……”

钱宋掩饰不住自己的伤感,低下了头。

“而且,钱先生,我想托付给你一个人。”

“嗯?”

钱宋抬起头盯着她。

“我想差不多了,啊,她来了。”

店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跟司空佳同样的制服和短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啊,老姐,南墙的那个缺口可真神奇,现在我可以随便逃学啦!”

“她是我的妹妹”,司空佳说,“叫司空垚,刚上高中一年级,比我小两岁。我想,让您替我照顾这丫头。”

钱宋盯着这个刚进来的少女,她跟司空佳不同,有着一头短发,是黑色的,脸上的表情很是张狂。

“哦,这就是姐姐说的那个人啊。那个,奇——怪——的——家——伙——”

钱宋愣了片刻,不过赶紧反应了过来,伸出一只手。

“你好,我叫钱宋。”

“哦,好,好。”少女没有握他的手,而是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还是一脸讪笑,“什么嘛,很普通的人啊,姐姐还说什么你很神奇呢!”

“小垚,别胡说。”司空佳赶快制止了妹妹的无礼,“那么,钱先生,您能代为照顾她吗?”

“哦,我,当然愿意……”

“他?照顾我?我看不一定谁照顾谁呢,这样的一脸软弱像的家伙。”

“对不起了,钱先生。我的妹妹……比我更没有礼貌呢……”

“不会,不会。”

“那么,我就把她交给你了,我要回学校办理手续了……”

司空佳说着走到门口,不过她停住了,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点了一下头,然后猛地一转身,大步向钱宋走来。

钱宋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司空佳的嘴唇就已经贴在了他的嘴唇上,他们吻了起来。这下,就连司空垚都傻眼了。

他们拥吻了好一会,钱宋觉得至少过了好几天。他们分开以后,他的脑子里依旧是那绵长、幸福的柔软触感,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的概念了。

“这个你拿好,上面有我的邮箱,我去了傲洲以后要天天跟我联系,好吗?”

“嗯,好的,我一定……”

但是司空佳已经用食指按在了他的嘴上。

“不用向我保证,笨蛋。要是万一忘了怎么办,发誓不遵守会受到惩罚的。”

那天,两个人就这么告别了。从此,相隔大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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