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北国。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城市中的行人依旧行色匆匆,站在街边的小二们声音洪亮的不断招呼着生意,丝毫没有看出这严寒对于他们的影响。
城门口的卫兵们百无聊赖的聚集在一起,围绕着火堆互相闲聊着。
劈啪作响的火堆边缘,插着几根木棍。
木棍上插着外皮已经烤的焦黄的番薯,在这寒冬之中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呼,这该死的天可真冷啊。”
他们一边搓了搓几乎要凝固在盔甲之中的手,一边徒劳地向着其中哈着气,期待能够获取哪怕一丝丝的温暖。
“不知道这场雪要下到什么时候,起码十年之内都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雪了。”
城门通过的人流比平时下降了至少三成,似乎这场大雪将许多人都封在了他们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
突然,城门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之声,并伴随着整齐而细密的马蹄,愈来愈近。
聚集在一起的卫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同时冲向了城门口。
有大事发生了。
这是刚刚目睹了那队整齐的人马的人们,与即将目睹这一切的卫兵们脑海里所出现的的想法。
就在卫兵们刚刚回到自己岗位上的时候,那隆隆的马蹄声便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从城门中一贯而出,并在不远处列成了一排。
大雪纷飞之下,一行人披挂着通体漆黑的铠甲,与通体无一根杂毛的黑色马匹,在这白花花的大地中排列成了整齐到匪夷所思的队伍。
没有马匹的嘶鸣,甚至没有粗重的喘息。
这支肃杀的队伍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逼人的煞气。就算是卫兵之中经历过战场洗礼的老兵,都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这支队伍的彪悍。
面对着这样的情景,无论放到什么地方,都会令人心生忌惮吧?
就更不用说是在这种一整年都遇不到几个山贼匪徒的地方了。
“什么人——”
年轻的卫兵刚想上前问询,就被闻讯赶来的卫兵队长抬手一肘打在了胸口而退了回去。
“闭嘴,老实在一边待着。”
他转过身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年轻人,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微笑的走上前去。
“请问,阁下是——”
他双手抱拳,身体前倾,显得十分恭敬。
然而那支黑甲骑士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没有一人前来应答。
见此情形,卫兵队长便没有继续说话,他垂手站立在一旁,和对方一起,静静地等待着。
“那些人是谁啊?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队长这样对待过什么人。”
“你懂什么,看看那些骑士们身上的纹章,只怕是帝都的那些家伙吧——”
帝都,一个代表着无上的荣华富贵,与最为险恶的江湖的地方。
大概就这样在城门口干巴巴的站了半个时辰,直到这个方向的城门几乎被堵塞的水泄不通的时候,那些骑士们突然爆发出了极其响亮的,宛若炸雷一般的声音。
“拜——”
随后,黑甲骑士们同时从马匹上下来,单膝跪地向前,像是在迎接着什么人的降临。
这一声怒喝,不止让昏昏沉沉的卫兵们突然精神了起来,也让略有些恍惚的队长猛地回过了神来。至于周围的围观群众们,也被他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置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慢悠悠地从城门中驶了出来,“吱呀”一声便停在了这些黑甲骑士的前方。
“在哪个方向?”
马车中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发声的人虽然与众人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是他的声音宛如响在耳边一般洪亮。
“往城西去了,应该没有走远。”
黑甲骑士中,位于最左侧的一个利落的回复着。
“追,不能让她跑了。”
马车之中的男人说道。
“真是的,这种事情有我就足够了,为什么还要拜托‘那些家伙’们……”
他的语气之中充斥着不悦。
“算了,赶紧将这些破事处理干净,要是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遵命。”
那名黑甲骑士翻身上马便准备离开。
“等一等——”
马车中的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以防万一,我也一起去吧。最好能在‘那些家伙’们之前将她了结,也算是暂时赢下这一局——”
马车的门帘被从里面掀了起来,从中走出了一名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男人。
而等候多时的卫兵队长,在看到那人脸庞的时候便瞬间跪了下去。
“免了,我只是顺便来这里帮一个老朋友的忙而已。”
男人对着他摆了摆手。
“让他们都散了吧,我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行踪。”
在甩下这些话之后,男人的身影便在呼吸之间消失在视野之中。
随着他的行动,黑甲骑士们也一同跨上了自己的马匹,带着森然的杀气,沿着大路向着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峰离去。
“别看了别看了,都散了吧!”
卫兵队长一边驱散着周围聚集的民众,一边让其他卫兵们过来帮忙。
“队长,刚才那男人是谁啊?”
先前被他堵回去的年轻卫兵凑到他的身边,向他询问道。
“他么?”
队长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护国的鬼将。”
在距离城市大约不到百里的地方,有着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
这里是生活在城市之中的猎户,与各路酒家最主要的野生禽类与野兽的来源。
不过,每当大雪封山的雪季之时,这里便只有经验丰富且老道的猎人们敢在山区的外层活动。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其中的地形太过于复杂,一个不注意就会迷失方向而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然而在这里,却出现了一名不应该存在于此处的少女。
年龄约莫十四五岁,身着单衣,身体不知道是因为严寒还是恐惧的原因一直在颤抖着。
脸上脏兮兮的污渍,却无法掩盖其下方精致美丽的容颜。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简单的束在脑后,那暴露在外的、单薄衣裳无法遮掩的地方,露出了大片雪白且因为这严寒而冻地泛红的雪肤。
她赤着脚,在这齐膝深的积雪中一摇一摆的艰难前进着。
“一定……一定不能……不能让那些家伙抓到……”
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向着深山不断迈进。
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森林之中的刹那,在那苍茫一片的天地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在了距离她大约七八百米的地方。
——找到了。
“呼——呼——呼——”
少女光着脚,在这难得没有多少积雪的小路上快速的奔跑着。
即便她那稚嫩的小脚丫被碎石与尖利的树枝所划伤,直到鲜血淋漓也毫不自知。
“啊!”
在奔跑了不知道多久,几乎下一瞬间就要昏迷过去的时候,一座小小的院落出现在了少女的视野之中。
——得救了……吗……
她不敢放下警惕,却也没有力气继续向前奔跑。
少女能够感觉到背后传来的隐隐杀气,像是在享受追逐过程的猎人一般。
没有时间多做考虑,她翻过那院落周围简陋的栅栏,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院落的面积并不大,只有一前一后两个房间。不过其后方的院子倒是颇有情调,一片不知道是人工还是天然形成的小水泊,与一株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以及——
一个站在水泊边缘,用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划拉着什么的男青年。
少女躲在房间的拐角处,悄悄的偷看着对方。
三尺如同瀑布一般的白发,以及不似人间拥有的俊美容颜。
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捏着树枝,剑眉星目之间似乎有着一缕淡淡的情感。
那似乎是——
在那一瞬间,少女感觉到对方抬起头似乎看了她一眼。她本能一般的缩了回去,并寻找着任何能够躲藏的地方。
“能够在这里独自居住,如果不是不世出的高人,恐怕就是最为危险与恐怖的变态吧。真是的,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少女一边小声的念叨着,一边轻轻推开了房间虚掩着的门。
“这里的摆设还真是——简陋啊——”
看着房间中与“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的摆设,她无奈的摇了摇头。
“咦,不过这把剑倒是挺特别的。”
那是一柄剑身细长,并有着令人胆寒的锯齿状剑刃的,怪异的单刃长剑。
与其称其为“长剑”,倒不如称其为“长刀”更加适合一些。只不过与普通意义上的“刀”不一样的是,其刀背却是十分的笔直。
房间外,男青年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倒是有趣。”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看来今天,这幅画是完成不了了。”
男青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间少女所躲藏的房间。
“等会那些麻烦事,你去解决吧。”
依然像是自言自语的话语,空气中却传来了另一个显得粗犷许多的男声。
“呵呵,你总是喜欢这样把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甩给我呢。”
……
而在少女那边,她好奇的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柄挂在墙上的,造型奇异的长剑。
“这把武器倒是挺有趣的。”
看着上面所泛起的、迷人的湛蓝色光辉,她一边喃喃着,一边如同着了魔一般的向其伸了过去。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碰那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少女差点蹦了起来。
“什么人!”
“你这家伙倒是有趣,擅闯别人的房间,倒是反问别人是谁。”
那人身材高大,脸上覆盖着如同恶鬼造型的面具,声音豪爽而粗犷。
“算了,反正详细的事情就给他去烦恼吧,我只需要把我自己的事情做完就是。”
他向前伸出手,那柄挂在墙壁上的长刀应声飞出,稳稳的落在他的手心里。
“另外,他让我带句话——”
那人清了清嗓子,用着一种像是在模仿什么人一般的怪异的声调说着:
“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动任何你能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