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幕 故事既已终结,还有未来么?#5

作者:无语微雨 更新时间:2016/5/30 0:00:25 字数:2047

迈着沉稳的步子,浅见里杉走进了树底下的阴影。

巨树那蠕动着的枝蔓,迅速朝她席卷而来。而在她的周边,浮现起了柔黄色的光晕,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枝蔓都抵挡在了外面。

谨守心念,罔视了外在的攻击,身着巫女服的女孩,来到了巨树的身边。

她伸出手来,手指触摸上了那沧凉的树干。

悔恨、不甘、愤怒……她直观地触碰到了巨树那翻腾的情绪。

在一瞬间,浅见里杉竟有些感同身受。她微微垂下了头,低声说道:

“确实呢,谁都有过类型这样的感受吧……”

略怀歉意地,她从怀里取出了花种,轻轻地拉开袋子。

“不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想要改变自己,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始。”

接着,她把花种倒在手心里,围着树身绕了一圈,一边走着,一边将手心里的花种播撒在地上。在这期间,巨树的枝蔓显得愈发狂暴了起来,试图攻破那道坚固的屏障,却全数徒劳而返。

“于是,对这个世界,抑或是对自身,有了破坏的执念……”

随着她将花种全数播撒在巨树的周边,深邃的黄色光芒,渐渐从脚底下渗透了出来,逐渐变得耀眼、璀璨,很快便将整颗巨大的树都笼罩在了里面。

“如何才能获得解脱?”顿了下,犹如咒语一般的句子,从她的口中轻轻道出,“首先,是来自人类观念的束缚。”

被称为山神,故亦自命为神灵,然而,其自始至终,都只是人类观念的产物而已;其既无身为神灵的觉悟,也无神灵的威势,反而深受观念的束缚,无法自拔。而那终究超脱而出的另一部分,所选择的,却是对过往的自身的毁灭。

此方世界,在被道破真相的瞬间,便失去了它的威势,骤然定格。

随即,周边的世界变得虚无起来,无声无息之间,巨树在炽热的黄色洪流之中溶化殆尽,只见一团不可名状的漆黑的恶意,从巨树的残骸中孵化而出,静静地与女孩对峙着。

一道惊雷骤然划亮了苍红的天际,大地不知何时已满目疮痍。

而那团谓为“山神”的,不可名状的漆黑事物,则表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狂躁和恶意。日光被可怖的云翳所遮蔽,星光却透过破损的天幕照射在大地上。狂风不停呼啸,大地颤动不止,流淌的岩浆正无情灼烧着地表的一切生灵。


遥遥注视着对方,身处天幕之下的女孩眼睛微眯,将审判继续了下去:

“再者,是你对人类的怨恨。”

被崇拜,被参拜,人类甚至将少女作为祭品献上。然而,被寄予厚望,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庇佑人类的行为,甚至不知自己因而而诞生,灵智不开,竟以人类为敌对的目标,将一切恨意指向了人类。纵然在巫女时代的三百年间,依旧冥顽不化,自取堕落。

这恐怖而宛如灭世一般的景象,随着这无声的诘责,瞬间苍白、失色。

女孩伸出了手,眼睑微垂,耀眼的、净化一切的白芒从她手心里绽放开来。无边无际的白芒陡然占据了整个世界,包括那团漆黑的恶意,一切都笼罩在这片白色的海洋之中。

紧接着,视野中的白色,逐渐被苍凉的夜色所溶解。

深邃的密林之中,映着丝丝缕缕的月光,那名身为祭品的少女,脸色苍白得可怕。即将死去的她,眼眸已然失去了焦距,却依然映着前方这一片绝美的花田,露出了几分憧憬的神情。

“最后,是她们最初的愿望。”

浅见里杉的声音一时飘渺如烟,而那位即将死去的少女,仿佛听到什么似的,用上最后一丝力气,竭力抬起了头来。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真的看到了神灵的存在,那是一位美貌的神女,正温柔地对自己笑着。她欣喜地睁大了眼睛,动了动嘴巴,仿佛想要说些什么。

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少女那变得木然的眼眸中滑落,融入身侧的泥土。

悠然的风儿轻轻拂过,依稀鲜活的少女,顷刻间化为一具苍凉的白骨。

看着如有灵性的树叶,将少女的遗骸掩埋,默立一旁的浅见里杉不禁心有戚戚,她不忍地移开了视线。冰凉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她低声自语道:“真是,谢谢你们了呢。”

无辜受难的她们,即使不乏幽怨和哀伤,然而更多的,是对良善和美好的向往。纵然那份美好,是由罪恶虚构出来的美好,然而质朴的她们大多对此深信不疑。将自己,将自己的亲人的一切憧憬,都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神祗之上。

近千年来,那不绝如缕的祈求,终于造就了祂的出现。

只是,到了现在,那不幸的历史早就归于尘埃,过往的悲剧不再上演,那么,这一切也就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刻。

静静回过了身,浅见里杉看到方才那绝美的花田完全被掀起,土壤掩埋之下的,那无数成为祭品的女孩的尸骸,集体站立在那儿,仿佛都朝向了她,默默与她对峙。

凄凉的月光,照射在那群可怖的白骨上,粼粼如粉。

她只觉无尽的悲凉之意,从心中泛起,一时不禁潸然泪下,唯能够安抚道:

“大家……抱歉呢,到了安息的时候了呢。”

说完,她看着那群累累的白骨,蜂拥着朝自己扑了过来,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咬着嘴唇,那早就凝聚好的,最为简单粗暴的攻击,几乎就要将前方的一切席卷毁灭之时,在最后一瞬间,她却心念一动,倏忽转变了想法。

——要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交流的话,就试试音乐吧?

——而音乐,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情之一,不是么?

浅见里杉轻呼了一口气,只见一支长长的,像是竹箫一般的乐器出现在她的手中。女孩的唇轻轻地贴在了吹口上,回忆着记忆中听过的旋律,尝试吹奏了起来。

乐器名为“尺八”,正是祭祀之时常用的乐器。

悠扬的乐声袅袅飘扬,在此时此刻,已然化身为巫女的她,希望以自己的方式,尽可能地让故事有个完美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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