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所有人都有一些吧？
关于不堪回首，关于天真烂漫，关于不谙世事的往事。
许墨可以在确立三观的最关键时期碰上那位扭曲了半个他的魔女，秦蒹葭也当然可以在小时候天天翘家出来跑到地铁里花一下午时间来观察世间百态。
他们也大概都有光明的未来。
但说归说感慨归感慨，许墨并不打算就因为这突兀产生的负罪感放弃原先计划——他向来认为自己是个铁渣男，而渣男莫得良心，也不需要良心。
“那蛮好呢，听起来很浪漫很有味道，浮生百态什么的确实值得观察。”
他半真半假地奉承。
至于秦蒹葭倒是大气，甭管他这话是发自真心还是礼貌称赞都一概接受，然后用纤细修长如葱白的手指在肩旁慢悠悠轻巧地画了两个弧，表示略过这个话题。
她主动提及从前，却又好像不太愿意回忆童年。
不过可以理解。
不是所有人童年都美好梦幻，也有可能是一地鸡毛乱七八糟，比如秦蒹葭这种家世——与父母关系形同水火貌似是挺常见的，所以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女孩才会翘家出来独自坐地铁吧？
许墨并不觉得他认为的就是真的，他只是试着推测分析了一下最大可能性，所以不需要深究。
总之话题终结。
许墨没有太大兴趣另开话题，秦蒹葭大概想到了什么生活不如意的点也不说话，车里刚刚还算热闹的气氛骤然冷清起来。
但这气氛总归没持续太久。
很快秦蒹葭就又主动开口问许墨：
“说起来……你今天是怎么想到发信息给我找我来陪你喝酒的？”
许墨闻言愣了愣，然后便小声为她解释：
“因为找不到别人。”
“找不到别人？”
“对，我没几个朋友，仅有的朋友都是学生，今天还要上课，今天怎么可能会陪我熬夜去喝酒……我也不愿意打扰他们，而且他们也应该不会愿意去酒吧那种地方吧。”
“所以就找上我咯？”秦蒹葭说着又忍不住打趣，“而且听你这么说好像显得我相当五毒俱全啊。”
许墨有点尴尬，但最后还是坦诚点头承认了：
“因为姐姐你……是我唯一认识的有时间有可能陪我一起喝酒的人。”
“嚯，听你这么说我感觉挺荣幸啊。”
“……”
许墨好像有点受不住秦蒹葭这么促狭调侃，低下头唯唯诺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秦蒹葭只当他这是害臊了，女流氓本性使然，大感愉悦，于是追问：
“你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那你知道为什么都这样了我还要在酒吧亲你么？”
许墨不会傻到说你的冲动都是我故意挑起来的，他只会装纯，会一脸很懵懂无知地看秦蒹葭，然后摇摇头：
“不知道。”
坏女人便立刻桀桀桀地像小说里那种弱智反派一样狂笑起来，然后又化身喜爱调戏良家男子的女流氓，伸手就往许墨脸上掐。
“因为你可爱呢，就好可爱好可爱——姐姐我啊，最喜欢调戏像你这样又听话又懵懂无知的小男孩啦！”
许墨表面懵圈，实则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车内后视镜方向。
果然，上面倒映的司机师傅脸上……正呈现出经典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包来。
大概是误认为后排他们两个是富婆与被包养的小白脸关系，所以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底下还隐藏着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感慨。
许墨在心里叹了口气，突然就开始有点后悔跟这蠢女人演对手戏，
但再后悔……也已经不能重来。
……
酒吧是离许墨家和秦蒹葭家不远的。
只消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出租车窗外风景熟悉起来，许墨就知道他差不多要到家了。
秦蒹葭显然也知道这点，还主动跟司机师傅报位置，告诉他接下来该在哪个路口往哪儿拐。
没过多久，出租车在许墨家门口停下，司机师傅喊到了，许墨也下意识要掏出手机付钱。
可被秦蒹葭拦住了。
“我还要坐呢，反正顺路，到我家之后我结就行，你就安心回去吧。”
她是这么说的。
许墨觉得有道理，所以欣然采纳，跟秦蒹葭告别之后下车，看着出租车缓慢起步，疯女人靠在窗边亢奋地朝他摆手。
大概是因为今天她占了挺多便宜吧？
许墨想。
那疯女人一直以来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攻坚取得了阶段性成果，所以当然会开心——希望她看到他给她发过去的转账之后还能继续开心。
转过去的是酒钱还有车费——许墨当然是渣男，但还是个蛮有职业操守的渣男，原则是不骗钱不骗色，所以自认没道理让秦蒹葭请他喝酒坐车。
他不想欠秦蒹葭任何东西，今天要秦蒹葭陪他喝酒就已经亏欠了感情了，那就更不能在金钱上产生什么纠葛。
毕竟他是敬业渣男。
于是敬业渣男同志趁着夜色走进小区，借着手机灯光走到自家单元楼下，停住。
他抬头，一层一层楼数，数到十二层，看着自家没有透出半分客厅光线的阳台沉默。
所以，即使他几乎夜不归宿，半夜十二点出门现在凌晨三点回家，姐姐也从未担忧过……他去外面是干了什么吗？
没有信息，没有电话，甚至就连一句早点回来的叮嘱都没有。
许墨忽然疲倦起来。
他像只被戳了满身针孔的矿泉水瓶，刚刚满心成功忽悠瘸了秦蒹葭的兴奋瞬间泄露一空，酒精带来的亢奋和激昂情绪也低落下来。
但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
所以他匆忙进电梯，上楼，从兜里掏出钥匙来打开家门，然后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沉默。
理所当然的，姐姐没有在客厅等他。
想想也是，姐姐今天早上还有课呢，怎么可能闲着没事干就在客厅枯坐等他回来？
或许在姐姐眼中他就是个突然到了叛逆期的小屁孩，因为觉得自己成熟了就赌气要出去证明。
许墨想着，摇摇晃晃地来到姐姐房间门口，慢慢在地板上倚着房门坐下来。
他不明白。
可似乎好像又明白了。
就像安静当年一样，姐姐大概也是因为觉得他不够成熟所以才这么对他吧？
果然。
他们姐弟俩……终究还要互相折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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