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走出家门的时候天都还没亮。
他的步子摇摇晃晃。
熬夜外加宿醉，虽然中间是睡了会儿，可睡的那几个小时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
还是头疼，还是犯困，走在路上还是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步伐踉踉跄跄，好像风中残烛，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样子。
可许墨觉得他其实还好。
喝酒死不了人，熬夜也不至于猝死，两者加到一块顶多让他感觉难受点——年轻人身体健康，还有被糟蹋的余裕。
所以他还可以像平常一样走到青梅竹马家楼下，安静站着闭目养神。
不用特意发信息给白悄悄，只用站着等会儿就好。
许墨和白悄悄从小便一起结伴上学，在时间上有相当的默契……他们心里都有数，知道对方大概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准备出门，具体误差甚至可以缩短到三分钟之内。
所以许墨没站多久就听到眼前单元门里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白悄悄下来了。
女孩穿着校服，踩着小皮鞋，鞋跟敲击在地面上啪嗒啪嗒响——频率很快，声音很脆，听着就让人觉得这脚步声的主人心情很好。
许墨睁开眼，又在看到楼道灯光的瞬间眯起眼来。
有些刺眼，可这并不妨碍他看到一片冷清灯光背景里出现白悄悄的剪影，并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凌晨的夜风静悄悄，微微吹拂起女孩的裙摆，撩起她的短发，又刮在许墨脸上，略微让他从朦胧睡意里清醒片刻，于是可以恍惚一下，抬起头，远远地挤出笑容来与女孩打招呼。
“早啊悄悄。”
他挥挥手。
“阿墨早！”
白悄悄相当有精气神地朝他喊。
只是喊完之后语气忽地有了一点点的转折，大概是看出了许墨今天的状态有点不对劲，于是女孩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指尖抚摸许墨眼窝。
“你熬夜了？”
她突然问。
许墨怔住，但想想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于是点头：
“嗯，昨晚睡得晚了点。”
然后他就发觉白悄悄看他的表情突然不对劲起来，就好像碰上了什么怪物或者奇葩，满眼都是浓浓的不敢置信。
“阿墨你居然也会熬夜啊。”
她感慨，语气颇有几分震撼我妈的味道。
因为记忆里她从未见到过许墨熬夜。
许墨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姐姐不喜欢他熬夜他就不熬夜，从来都是晚上十点钟以前上床睡觉，上高中之后因为学校作息调整这作息时间被顺延了一小时，可也就一小时而已。
所以，坚持了将近十年不熬夜习惯的许墨昨晚居然熬夜了？
这种概率，这种震撼……不亚于看到有人能在出货概率是0.7％的手游里一发出五星。
更何况现实没有保底。
白悄悄心情微妙地帮自家青梅竹马揉了揉皱起的眉头，然后小声埋怨：
“平时天天叮嘱我不要熬夜什么的，结果现在你怎么自己开始熬夜了……没事吧？是碰到什么事了？”
女孩子心思比较细腻，白悄悄确认了许墨昨晚熬夜的事实就开始觉得不对劲起来。
人为什么会熬夜呢？
可能是有工作没有处理完，有好看的电视剧电影小说看到一半想要看完，也有概率是因为心情不好失眠了睡不着觉。
白悄悄觉得很可能是最后一种可能，因为她实在难以想象平时处理任何事情都高效而快速，生活作息极端规律的许墨会因为前两种原因打破坚持了近十年的习惯。
可又是什么事能让许墨打破这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习惯呢？
女孩心里某根弦突然轻轻地一跳，好像细雨落在池塘里，于是荡漾出细碎斑斓的涟漪。
她猜到了什么，可她不敢问。
而许墨眨了眨眼，平静地看着她，摇头：
“没什么，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没太注意时间，等处理完之后一看表……原来已经很晚了。”
“……这样啊。”
白悄悄轻声说着，点了点头。
她信了。
因为许墨都这么说了。
青梅竹马两人间的空气突兀安静下来，安静得像是黎明破晓前最后的夜色，沉重又浓稠，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涟漪。
可他们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很有默契地迈开步子，保持着沉默，出了小区门向学校方向走去。
许墨和白悄悄还会继续聊天。
聊最近的学习进度，学校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话题有时候甚至还会突兀转折漂移到秦蒹葭那疯女人身上，然后又转移到不久之后的端午节。
对话支离破碎，跳转迅速，却又有几分恰好的默契，可能上一秒两人还在讨论到底是甜粽子好吃还是咸粽子好吃下一秒话题就莫名其妙转进到世界末日宇宙起源……
总之就是如此跳脱且欢快，像两只被拴在雪橇上在茫茫雪地里撒欢的二哈。
可今天确实蛮冷的。
夜间的冷空气还未完全染上阳光的热量，微冷，带着今日份不太好天气的湿冷扑面而来。
许墨宿醉熬夜之后有点虚，又吹了会冷风，忍不住咳嗽两声——拴在雪橇上的两只二哈里有一只失足掉进了冰缝里，另外一只当然也拉不动雪橇了。
白悄悄有点担心，伸手拍了拍许墨的背，然后小声问：
“阿墨你没事吧？”
许墨摆了摆手，笑笑：
“没事，可能就是太久没熬夜了有点不适应，我其实还好的……”
他甚至还有心情调侃白悄悄：
“年轻人稍微熬两天夜也没关系的，悄悄你不也是经常熬夜吗，我也没见到有怎么样的，所以我应该也没什么事。”
只是酒精带来的亢奋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困倦和疲乏。
许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白悄悄便小小叹了口气：
“我熬夜没事是因为我经常熬夜习惯了，可阿墨你好久没熬夜了突然熬夜怎么可能会感觉还好……要是真还好会困成这样？”
“……”
许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也索性不解释，终于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那……熬都熬过了，也没办法。”
“那以后就不要再熬夜啦。”
白悄悄说着抬头看向许墨，眸子里泛着层深沉的雾气。
“你这样熬夜，我会很担心的。”
她轻声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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