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迪娅沿着狭窄的山脉不断向前行进。
泥泞的石土被雨水带下,将年久失修的道路染成浆糊,极易迷失方向,但对于在所罗门洲生活过数千年岁月的她而言,并不构成阻碍。
跟踪圣山教会的信使有一段时间了。
自从三个星期前,亲眼目睹过兄妹重逢的场景之后,红发的龙族女人便离开了克洛索丝市,按照奥利弗的指示向东北行进,进入到教会的势力范围内。
经过不懈的努力,克劳迪娅发现了圣殿骑士们的异常动向。
他们在试图隐瞒什么。
龙族的观念和人类有所不同,为了完成与银发男人之间的契约,获取关于圣山教会内部的情报,她将不惜一切代价。
俘虏并绞杀了三名神父,克劳迪娅得知在圣山东侧的秘密基地里,似乎关押着某些被称为“实验体”的血族战犯,其中既有纯血种,也有人类堕化而成的眷属。
然后时间便推移到了现在。
她正在前往某座被严加看护的,比其他囚徒更加特殊的监牢内。
据神父们死前透露,那座监牢内关押着无比可怕的存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吸血鬼皇族。由于她那魅惑众生的外貌,导致多年来极多的看守暴毙于此,甚至还有流言称,她是纯血种的最后一位公主,莎莉安娜·费迪特,她被教会捕获是魔女狩猎行动终止的根本原因。
克劳迪娅自然不相信这种说法。
因为她的契约者奥利弗·贝尔蒙特,早在克洛索丝市,便与真正的血族公主重逢过了,被囚禁的应该只是可怜的冒牌货,作为当年结束魔女狩猎的借口。
但即便如此,圣山教会极力掩盖这位“血族公主”的存在,仍有不少的疑点。
“那就看一眼吧。”
环视着戒备严密的圣殿骑士们,克劳迪娅无奈地在墙角蹲下身体,从腰间取出了素描本。
使用龙族的体能可以轻易解决掉这些杂鱼,可是那样做的话也会引发骚乱,是她不想看到的局面。因此她没有轻易地闯入其中,反而小心谨慎地缩在视野的死角处,遥遥等待着时机降临,同时将手中的素描本向后翻页。
血族公主莎莉安娜的画像,被空白的纸张掩盖过去。
炭笔在指尖打了个旋。
然后,克劳迪娅飞速地转头。
透过瞬间的视觉所记录下来的图像,反映在灵活的五指上。
龙族女人的左右手各持着一只炭笔,鬼斧神工般描绘起来,从人物外部轮廓的打形开始,再到细化身体构造与五官。她很快便完成了形体的构造,转移到黑白深浅的层面,通过笔画的密集程度,显示出光线的明暗。
“唰啦。”
可惜在收尾前的刹那,笔尖因为受力过猛而折断了,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牢房周围。
当圣殿骑士迅速聚集起来,团团包围住这片石墙的时候,他们却只在角落处发现了不明用处的木棒,以及被碾碎成粉末的笔芯。
“好险好险,呼呼。”
克劳迪娅趴俯在牢房的屋顶上,摇摆着布满龙鳞的尾巴。
雨水濡湿了她的发丝,在那双硕大的胸口前形成了积水,导致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可是为了不被下方的圣殿骑士发现踪迹,龙族女人不得不弯下身体,忍受着由于身材原因而带来的,这种难以言喻的挤压感。
“人类的身体……可真是麻烦。”
低头将胸前的积水饮尽,克劳迪娅趁着暂时干燥的机会,将素描本垫在了上面。
纸张被濡湿了一角,但整体的人物形象不曾受损。
看着那个银发少女的形象,龙族女人歪了歪脑袋,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我可没听说过,奥利弗除了莎莉安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妹妹啊?”
克劳迪娅将画册旋转了九十度,接着又转了一百八十度,依旧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道:“应该是因为我被守卫的脚步声吓到,导致最后手抖画错了。要不然这只替罪羊的外貌,怎么会和莎莉安娜一模一样?”
错误的信息只会耽误行动。
因此龙族女人随手撕下了这层废纸,扔入屋顶的下水管道里。
“浪费时间。”
克劳迪娅气鼓鼓地嘟起嘴来,顺着水管的遮挡攀爬过去。
这个据点看来也没什么价值了,接下来她的目标就该到教会的上层去了。
听说教皇与大主教已经开始了权力的分裂,而盲眼圣女露易兹接受神谕之后,在前往亚兰帝国的途中被血族绑架,就是激发两边摩擦的导火索。
不过在下阶段的行动以前,克劳迪娅必须返回奥利弗身边,将情报和龙血转交给他。
※※※
与此同时下方的监狱中。
银发女人平静地坐在栏杆内,对外部圣殿骑士的骚乱充耳不闻。
就像克劳迪娅扔掉的废纸一样,她有着和血族公主完全相同的五官,然而那头长发却因为长期未加梳理,而显得杂乱无章,遮掩住了绝美天伦的外貌。
女人的身体上布满了鞭痕,那是无数个暴虐的狱卒给她留下的,但在执行关押任务的期间内,他们无一不死于短命。至于现在看管着她的,除去那些负责警备的圣殿骑士以外,就只剩下了某个新来的老头。
就像个破败的布娃娃般,她始终不发一言,即使被人施加虐待行为也从不反抗,任凭狱卒们在自己的身体上驱驰,沾染上大量的污秽液体。
她的表情,仿佛早已得知他们必死无疑。
老头年事已高,理论上不可能对监狱内的女人出手。
但是显然,他也听说过这样那样的传闻,很难想象曾经尊贵无比的血族公主,竟会遭遇如此悲惨的命运。所以在保持畏惧的同时,他愈发怜悯这个银色长发的女吸血鬼,偶尔还会从自己的餐盘中挑出几根不喜欢吃的豆芽菜,夹在面包中递进监牢去。
女人从未接受过施舍,最后的结局往往是食物发霉变质。
直到后来老头才知道,血族无法像人类一样正常进食。
然而这一天,事情好像发生了转机。
“咦?”
老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顺着监狱的栏杆望去,却发现霉变的面包不知何时消失了。
混杂在铁窗外的雨声中,是摩擦着碎石般的难听声音。
这个距离能够清楚地看到,银发女人的双唇正在蠕动,那长时间未曾进食却依旧圆润的苍白脸颊,也露出了诱人而危险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