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许斌的眼神，李柒柒身躯晃了一下，皮肤被指甲掐得发白，她浑身发冷，像泡在冰水里。
时间好似静止了，李柒柒忽然感觉周遭的一切迅速黑了下去，陷入一片虚无。
先前心底违和叫嚣的声音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别阻止，这只是个跑龙套的，命中注定就是要被主角杀死！
死的不明不白又如何？
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剧情，而且你给他们机会了，路是他们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拿刀杀人的又不是你！你只是袖手旁观！
各人各有各的命数，他们死了，就能更完美贴合剧情的推进，变数更少，你李柒柒能活下来的几率就更大几分！
这一刻，无数声音在鞭笞、拷打、撕咬着她的内心，无数声音在往脑子里钻，逼着她作出选择。
李柒柒你要承认你是虚伪的，你戴了十七年的面具，隐忍了十七年，是为了什么？
“活着，摆脱宿命，逍遥自在。”李柒柒迷茫地喃喃自语。
离你李柒柒死亡的剧情还早呢，现在才刚开始，今天你能为了这两个龙套出头，明天再为两个必死的配角动手，到那天这剧情会崩坏成什么样？
百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愿意一切都功亏一篑吗？
“我……”李柒柒不知所措。
魔鬼的声音再次升起，盘旋心头，要不你再犹豫一下，再考虑一下，等一切成了定数，你再从这里逃脱出来忏悔……
眼前闪过那人死前绝望的眼神。
李柒柒心猛地揪了一下，自己……死的时候也会是这般眼神吗？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十八岁死于车祸，在本应是最绚烂的年纪凋零，那时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能清晰体会到一瞬间溢满的恐惧比死亡先一步吞没了他，如那个男人一般。
何等绝望凄然的姿态。
小人物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李柒柒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回过神来的，只知道当她把威压撤去并喊出“快逃”的时候大概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秦轩然的刀挥空了。
两个男人瘫软在地，如蒙大赦，如溺水得救的人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秦轩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柒柒，压着怒火质问道：“你就这么把他们放……”
声音戛然而止。
李柒柒眼神失去了神采，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得到了某种神秘的救赎，但只持续了刹那就被后悔湮灭。
其实对于这个选择李柒柒并不意外，她深处应当是明白的。
她曾对自己说为了摆脱剧情可以做到一切，可她不够自私。
当李柒柒在最开始无视两个龙套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但李柒柒想，她是虚伪的。
明明更早时就能将两人轻松驱赶，但是她却定住了这两人。
她心里隐约想试探这个崩掉人设的主角是否真会遵照剧情杀人，于是秦轩然做了，可她却在最后一刻被良心击溃了。
她输得一败涂地。
“快逃！”李柒柒哑着嗓子对软在地上的两人喊道。
趁我没彻底反悔，快跑！
跑啊！
许斌胡语挣扎着互相搀扶起身，狼狈往山下连跑带跳，秦轩然没有追，只是以一种不屑的态度看着李柒柒。
“谢姑娘不杀之恩！”走了几步，许斌回首面色复杂地喊道。
“走啊！”李柒柒没回头看他们。
“你简直无可救药！你放掉他们，之后他们又会残害多少人你想过没？终有一天，你会为你毫无底线的善良付出代价的！”秦轩然冷冷看着李柒柒。
李柒柒抬眼看他，笑容凄然。
是啊，我无可救药，我是个怯懦的人，见不得无辜的人在我面前惨死。
你说的代价我也懂，因为我清楚这次心软有可能把自己搭了上去。
但是我没法不救他们……
因为只有我知道你们都是书中的人，有着被人写好的命运，而我和那两人一样……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他们挣扎求生，我也一样。
李柒柒忽然体会到一种旷世的孤独。
这个世界与她格格不入，她好想回家。
“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看着李柒柒软弱的样子，秦轩然那团无名业火熊熊燃烧。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过去同样孤独又无能的自己。
见李柒柒落寞地低下头，秦轩然再也忍不住了，他把刀一扔，走到李柒柒面前，死死地捏住李她的下巴往上抬，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李柒柒，你可不可笑？放掉他们的人是你，现在哭丧着脸给谁看！”秦轩然怒火中烧，对李柒柒吼道。
秦轩然觉得自己疯了，他一个奉行万事小心为上的人，居然敢吼凝丹境的剑仙，真把人家惹毛了，一剑就能戳死自己！
能耐了啊，秦轩然！
作死的本事真他妈见长！
他骂着自己，嘴上却不饶人。
“你是傻子吗？”
他掰过李柒柒的脸，指着许斌胡语，恶狠狠地道；“现在，他们的命运在你一念之间！要么，你现在冲上去把他们杀了；要么，收起你那自怨自艾的嘴脸！刚才是你选择放了他们，有点担当行不行！就知道哭！”
你有主宰他们生死的力量，在这神伤个屁！
跟我那时候不一样……
秦轩然幽深的眸子似有光芒明灭不定，摇曳波动。
李柒柒感觉自己的下巴快要被这个男人捏碎了，她看着秦轩然近在咫尺的怒容，心跳剧烈加快。
因为她突然很想给这人来上一拳。
你以为我这么纠结都是因为哪个人啊！
还不是怕被你攻略，又被你无情抛弃惨死！
“混蛋，弄疼我了！”李柒柒猛地打掉秦轩然的手，吸着鼻子，又拍了拍脸，最后凶巴巴地瞪着秦轩然。
我说过我不担当了？
我的烂摊子，我自己想办法收拾！
用得着你这主角教育我？
“决定了？不后悔？”秦轩然轻拍了下被打下来的手，怒意渐渐敛去，变得淡漠如常。
“我放就放了，绝不后悔！”李柒柒吐出一口气，一字一顿补充道，“而且我没哭，别污蔑我！”
这一刻，李柒柒看着秦轩然又跩又欠揍的嘴脸，化悲痛怒火为力量，胸中豪气万丈。
主角又怎么样？
我李柒柒生来这个世界就是要反抗宿命的！
剧情就是用来崩的！
崩，血崩，八极崩，都给我使劲崩！
她转身看向走了没多远的两个龙套，清晨的太阳洒下柔软的光，梦幻一片旖旎的路，他们的未来如何没人能预测。
李柒柒希望这两人能走完自己为他们续命的人生。
世上没有后悔药，日子还得过下去，像秦轩然说的，接下来她就要为自己不知是对是错的选择负责了。
看着看着，李柒柒忽地扯了一下嘴角。
狗屁必死剧情！
他俩龙套都能活，凭什么我李柒柒不行！
从救下这两个龙套开始，我李柒柒要把这个世界搅他个翻天覆地！
秦轩然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流水般的银发随意披散着，仅用一根黛紫色发带束起，晶莹的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玉，在晨曦的微光下晕染开一片迷蒙的色彩，娇嫩的俏脸上短而柔的绒毛纤毫毕现，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美得让人不忍亵渎。
他不清楚李柒柒的心路历程，甚至觉得她莫名其妙，为了两个陌生人犯神经。
之所以逼迫她选择，也只是因为从李柒柒的落寞和不甘中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但这一刻，秦轩然却忽然从她的坚定的眼神中读出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秦轩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从里到外抗拒无比，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躲开，毛骨悚然。
他是走在黑暗边缘的人，在鬼面人和秦轩然二者左右游离，所以他无比清楚，这个明媚善良且内心充满希望的少女与自己本质上截然不同，她注定跟自己不是一路人。
可是刚才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女人和自己很像？
真是瞎了眼！
“烂好人罢了！连匪徒都能放！”他在心底轻啐一声，然后眯眼看向那两个搀扶下山的人。
希望是什么东西？他早就丢掉了。
硬要说，他的希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姬无涯，死得越惨越好。
当他杀掉姬无涯后，就失去了活着的唯一目标，所以他连自己坟墓都挑好了。
未来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姬无涯死，他秦轩然死。
如此而已。
“谢谢。”李柒柒小声道。
“什么？”秦轩然在出神，没听清李柒柒说什么。
“没什么。”
“莫名其妙。”
正当李柒柒和秦轩然各怀心思的时候，山下忽然蹿上来一个人影。
“淦！两个宵小匪徒！哪里走！速速受死！”
姗姗来迟的薛步豪手持未出鞘的长剑，狠狠劈向踉踉跄跄的下山两人。
这一劈直接撂倒两个，许斌胡语惊恐惨叫着相拥骨碌碌滚下了山路，没多久就不见了人影，也不知是演的，还是真的猝不及防**趴下了。
不过看这一脸得意洋洋邀功般向李柒柒走去的薛步豪，他手下应当性命无忧，但伤筋动骨躺上十几天是免不了的。
李柒柒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哭笑不得。
果然人生处处充满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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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开书到现在没求过月票，昨天问过编辑，说这个很重要，推荐要看月票的，今天我只能厚着脸皮求一下。
暂时先规定三十张月票加更一章，可能苛刻了一点，我还在上学，寒假之前没什么时间搞存稿，只能尽量在周末补上。
拜托各位读者大大惹，月票对这本书真的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