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剑花(一)

作者:阿洛猫 更新时间:2015/12/13 20:20:03 字数:6169

我知道《四季向阳》还没有写完……但是脑洞来得太快,于是乎在这种一个月都不一定更一回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忘记突如其来的灵感被遗忘,就让脑洞开的更猛烈些吧……不,已经是黑洞了。时间在《四季向阳》之前。这是个剑灵和铸剑师的故事,如果有机会我会把他们两个的前生写成一个独立的完整的故事。

叁·剑花

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还是最初的模样。凌乱的长发随意低束,河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黑色的,像是阳光之下的影子。红色的,宛若一朵朵妖艳的彼岸之花。自己,面无表情。抬起头,便看见小河对面的那个女孩。不,应该说是女人才对。自己总是觉得她年龄比自己小。

那个女人在笑。笑容如同五月的阳光,微温,明亮,但不刺眼。那种笑容,说实话有种男人的豪爽,自己总是说,她一点也不像女人。他印象里的女人,大多温柔委婉,或强势泼辣,或冷峻若冰,或妩媚动人。但她不一样。总是高高束起的长发常年沾着灰尘和林间的泥土落叶,宽大的袖子总是挽到手肘之上,露出并不算特别白皙的手臂。当然,天气凉些了他就总是会追着要她加衣服。两层在他看来似乎像是裙子可是之于她而言毫无意义的布料则是被她挽起系在腰间,露出她穿着的便于活动的布料粗糙的裤子。裤脚像是那些常年劳作的男人一般紧紧扎起,脚上穿的也不是什么装饰秀丽的锦缎缎面的精巧鞋子,只是一般农夫劳作时常穿的粗糙布鞋。她的剑法高超,怕是寻常剑客都不及她三分。

她总是笑,笑容豪迈得不似女人。

他总是沉默,像是个影子,跟在女人身后,不离不弃,永远都是在女人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女人的身后,看着她。

她不需要的时候,他就沉默相伴。她需要的时候,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听候差遣。他跟着她,走过高山,跨过大河。他什么都不问,只是跟着。跟着那女人游览无数山山水水。

他一直都唤那女人“喂”。

他知道自己应该叫她主人。但是他怕自己总是忍不住会不小心从喉咙深处漏出那女人的名字。好在那女人从未曾在意。因为她认得他的声音,只要他唤她,她总是会应的。

可是,当那红花被他亲手种在那女人的胸前,任凭他再怎样唤她,她都再也无法回答他了。

那时的他,终于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苦涩无比的轻唤:“墨兮……”

他终于也同她沉入了黑暗的深渊。只是……

他不会死。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活过。他只是沉睡着。

等待着……

……

睁开眼睛的时候楚雨森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眼睛就恢复了焦距。他微微眯了眯眼,捕捉到了不远处的光亮。

楚雨森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带着一副懒洋洋的表情凑了过去,凑到那个埋头于电脑之中的人旁边,看着他在电脑上飞快地打着字,全是一些拿腔拿调的公式化的话,楚雨森看着就觉得别扭,也难怪那帮除妖师都把这活儿扔给了苏恒。

“睡醒了?”苏恒斜了他一眼,手上却依旧在不停地敲敲打打。

“差不多。”楚雨森斜斜地倚在一边,看着苏恒在电脑屏幕的映照下反着光的眸子,一瞬间把他和那女人泡在月光照射下的湖里面向他泼水时的样子重叠在了一起。

同样都是双泛着光的眸子。

“睡醒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冰箱里有昨天晚上的饭菜,不爱吃隔夜菜就去自己做。茶叶罐在微波炉旁边,咖啡在架子上,想喝什么自己去沏。”苏恒头也不回道。

楚雨森撇了撇嘴,他觉得这个动作放在几百或是几千年前的自己是打死他都做不出来的。

但毕竟千年已逝,物是人非。那么自己也应该有些改变吧?做了将近千年的梦,在梦里他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刚刚那一觉,他觉得睡得有些长了。之前都已经睡了那么久,也该彻底清醒了。

然后他又向着苏恒凑近些:“我说你啊,既然都是一副装出来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装的像对其他人一样,稍微温和一点呢?”

苏恒又斜了他一眼,狠狠敲击了一下键盘,发出去最后一篇别人的年末总结给除妖师协会总部,然后转过来看着楚雨森,一字一顿道:“任谁也不会对一个,才刚刚见面就对人又抱又亲又抹鼻涕又抹泪的剑·灵态度好吧?”

楚雨森心虚地把视线移向了一边,然后默默地走向了客厅,一言不发地找食吃。

他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苏恒依旧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他奇怪地问道:“你还没有写完?”

“没。”苏恒淡淡道,“还差一篇我自己的。”

“熬夜不好。”楚雨森表示这句话是几天前在苏筱那里听说的。

“习惯了。”苏恒就像是知道他会说什么一样迅速回答道,楚雨森不禁开始怀疑这人到底用这句话打发了多少人。

“唉对了,你多大?”楚雨森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搭话,根据他最近学习的词语,其实他此时的行为也许叫搭讪更合适。

“十七。”

嗯,这个年纪的女子在古代已经可以嫁出去了。楚雨森暗暗想着,当然不是那个女人,那女人按现在的话来讲叫大龄剩女。

“按照现代人的标准,作为一个男人,你不觉得自己的头发有点长吗?”楚雨森在屋子里转悠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苏恒拢了拢搭肩的头发:“我天天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哪有时间剪头发去?再说了……”苏恒抬头看了楚雨森一眼,“到底是谁在几天前还嚷嚷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活不肯剪那一脑袋长度和禁婆有一拼的头发?话说剑灵还有父母?”

楚雨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苏恒没有看到。楚雨森终于在某个角落翻出了一根细绳,凑到苏恒身后,拢起苏恒的头发,束了个有种莫名的萌感的小小马尾。然后苏恒听到了楚雨森显得有些淡漠和沙哑的嗓音,就好像是一个疲惫至极的人:“有的。铸剑师就是我们的父母。”

苏恒没再接话。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犹豫:“你……不会是把我当成你的铸剑师了吧?”

楚雨森沉默了。

一把好剑是有灵气的,是不愿被装在精美的木盒里的。它们生来就是守护和杀戮的武器。

他是那女人费尽心血才完成的作品。他在烈火之中出生,在冷水之中醒来。听那女人的意思,制作他的材料并不简单。似乎还有异族的材料在里头,什么它山的精石之类的东西……反正他是听不懂。在他之前之后铸成的剑都被女人卖了个好价钱,只有他,一直都在那女人的身边。

自从出生他就隐隐有了精魄,只是还不能成型。只能就像是一把有了眼睛的剑一样,看着那个女人,还有她孤独而潇洒的旅途。

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终于在那女人被豺狼攻击时化了型。有那么一瞬间他有些犹豫,那女人看到他,会不会被吓到?可是事实却是,那女人看着他笑了,她说:“你好,我名墨兮。是一名铸剑师。”

他点了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到最后,只是干巴巴地问了句:“怎么起个这名字?”

墨兮只是笑得更加爽朗:“墨是乌黑,正如我一般。只是单字为名未免有些难听,因是女儿家,所以加兮。名为墨兮。”

看着眼前的楚雨森的眼神有点茫然,苏恒默默地扭过了头继续赶了着年终总结。他想这只剑灵大概是又想起了千载光阴里的某个过客,虽是过客,却再也忘不掉。

……

一个月前的某个周末,除妖师们在妖市的深山老林里拣着只剑灵。

这只剑灵似乎已经在那个山洞里呆了很久,不过他自己大概也睡了很久,不然也不会迷糊到前脚守着那一堆破败的女性骸骨,后脚就向着他们冲了过来直叫他们措手不及。

明明只是听说最近那块山区里的妖物有些躁动就想去看看,谁知道会变成这么个神展开。为了跑进这山他们也是吃尽了苦头,更别提半路里对着那种有着莫名萌感的妖物腓腓有了兴趣总想养一只的一众女同胞。

苏筱表示当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牛首山)又北四十里,曰霍山,其木多榖。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山海经·卷五·中山经》

所以……这只腓腓是怎么来的?他不是住在霍山的吗?

那只悲催的腓腓表示,他只是来找朋友玩的。

不过他也说了,他一来这里就感觉到一种很莫名的危机感,就好像是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被藏在了这深山某处。

于是一众苦命的除妖师只能加着夜班赶着夜路艰难地行走在山路上。而这山路也只是一条时隐时现的崎岖小路而已。

于是寻找了一晚上的结果就是收获剑灵一只。因为这剑灵对苏恒粘的紧,苏筱这个专业坑弟三十年的主就把这剑灵扔给了苏恒,一扔就是一个月都不带管的。

……

苏恒赶稿一直赶到了凌晨四点。想着是周日于是他就直接倒在了床上,临睡前威胁了楚雨森一句,不许吵他睡觉。

楚雨森哑口无言。只能坐在床铺一角看着睡得天昏地暗的苏恒无言以对。

他知道苏恒不是墨兮。只是他认得墨兮的血液和灵魂的味道。认主的那一夜他喝了墨兮的血,这样他就记住了墨兮的味道,就不会伤到她了。

谁想到到最后那女人就是死在了他手里。

苏恒和墨兮的味道一模一样。主人他不可能认错。只是他们终究不是同一个人。

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好。他想着,他算是吊死在一棵树上了。他当初认主,签的是魂契。生生世世,算是只能跟着那女人没跑了。不是说背叛了自己会受到什么惩罚,只是魂契是自己选的,到头来自己还没有被扔了自己就先背叛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楚雨森闭上了眼睛。

那女人还活着……在他的记忆里,永远的,活着。

……

他从未看到过那女人有过属于女人的一面。什么柔弱什么妩媚,简直是天方夜谭。

只是有一次,他和那女人旅行至某个小山谷时,她突然说想在那先呆上几天再走。他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第二天早上时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那女人向来嗜睡,怎么起这么早?于是他悄悄跟了上去,却见她正在河边清洗着什么鲜血淋漓的东西。他认得那个血的味道。他不知道当时的他的心里翻滚着的那种感觉是什么。现在想来,也许是愤怒。他一把上前抓了那女人的腕子,那时他才发现,这女人的腕子,再怎样也还是比男人的要细些。然后他就用一种他都觉得陌生的低沉嗓音,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允许她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伤。他不允许在有他保护的情况下让她受伤。

结果那女人当时脸就红透了,支支吾吾地给他讲着什么叫做女性的生理周期云云。

现在想想,那时的他也是蠢爆了。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那女人确实是个女人。

第二次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他从未曾觉得那女人会有什么惊艳的表现。常年风餐露宿四海为家,使得那女人连脸都没有好好洗过一回。虽是女人家,但剑法高超,加上铸剑的技法也十分高超,使得她在江湖上逐渐有了点名气。虽然她依旧是在不停地奔波着,就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下一般。

直到有一次,他们收到了一个邀请,来自一个算是贵族的大家的邀请。邀请当时的几个有些小名气的女铸剑师去做客切磋一番,选出最好的一个,为那个家族铸一把剑。

闲极无聊的那个女人稍加思考便答应了这件事。

等到到了那家门前,他才头一回明白什么叫做气派。并不是因为那家有多大,常年露宿野外,之于他们而言最广阔的家便是大地。只是装饰

繁华却不显低俗。

那女人显然成了众人焦点。这些被邀请来的女子,大多都是多少有些家世的人,除了那女人。一瞬间那女人就好像成了一群高傲天鹅里的小灰鸡。

女铸剑师终究还是少,所以也容易出名。既然是铸剑师,那也就不可能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这些女子大多双手生着茧子,手臂多少也有些力量,头发也没有多精致。只是为了应邀,都是浓妆艳抹了一番,在装饰上也都花了心思。这个穿着双蝶戏花的淡粉外衫,那个穿着镂空淡青轻丝鸳鸯锦月牙裙,搞得那女人就好像不属于这个空间一般,是唯一的灰色。但在他看向她时他却微微吃了一惊。她没有丝毫的惊慌或是不自然,只是清然浅笑,那气势就足以压倒一切。

其中一个女子用一柄镶着铁边的扇子轻掩嘴角轻轻一笑:“呦呵,怎么还有带着男人来的?”

那女人笑着回应:“这是我的剑灵。”

他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种自豪。

现场一片哗然。一众女铸剑师都是一惊,随即一疑,其中一人怀疑道:“当真?”

剑灵可一直都是传说般的存在,就好像人尽皆知的神兽,又有谁真正见过?

“当真。”

“如何证明你不是诓我们?”又有一个女子道。

那女人的目光转向了他。

他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化作原型,一把泛着寒芒的剑。

又是一片哗然。此情此景,之于这些只会单纯铸剑却从未曾给予过一把好剑灵魂的铸剑师,无异于是场真实的梦境。

有人问:“为何没有剑鞘?”

那女人回道:“‘墨熙’乃无鞘之剑。”

是了,那女人最初给自己的名字,是“墨熙”。和那女人同音却不同字的名字。

这时外面进来一侍从,说家主事务繁忙,无法及时接待各位贵客,请她们先行歇息。

她们也就依言去了各自的客房歇息。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侍从在候着。那女人不用侍从,那侍从也只好作罢,只是放了套衣装在铺上,说请她换上。

他敢打赌,这绝对是自打他出生以来这女人头一次把自己整理得这么干净整洁。他到底算是男性,不过那女人也没让他出门,他只是在屏障的另一边候着。

在女人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把衣服穿好走出来时,他不得不承认他愣住了。

他从未曾想过那女人穿着寻常女子的衣装的样子,竟是这般令人惊艳。

不过那女人确实丝毫都没有查觉他那惊艳的目光,还有些好奇地撩撩袖子,说,她都多少年没有穿过这种衣服了,还真是不习惯。

他也是无奈,如何叫一个在野外野惯了的女人习惯这种华丽的牢笼?他可不晓得。

晚宴上,那位家主终于来了。他先表示了怠慢了各位的歉意,又说切磋从明天开始,请她们尽情享受最后的互不为敌的夜晚。

若说男子闲暇之余多是比试武力,那么女子自然多是比试舞力。那位家主也自然应允了其中一位女子的要求,同意她们比舞。他当时就捏了一把汗,他可真不认为一个常年在外疯疯野野的不似女人的女人会跳什么舞,这帮女铸剑师根本就是想要墨兮好看。

结果又让他呆愣了好久。

总共来了十八位女铸剑师,那女人是最后一个。

当那女人上台时,整个场地都没有一个人出声,不明白这什么情况的那位家主一看这架势,还以为是女子比舞也能出来那种男子比武的拔剑弩张的气势,一时间连呼吸声都轻了很多。

那女人却丝毫都不在意做众人视线的焦点,微微挽了挽袖子,手法干净利落地解开一个侍从为她梳的繁复的发髻,用一条缎带将长发高高束起,又将裙摆束在腰间,露出她找侍从特意要的易活动的棉锦长裤,裤脚被紧紧扎在了脚腕。她又径自褪去鞋子,露出双因总是奔波而有些粗糙的脚,腕子上还系着银色的流苏,有一种独特的野性的美感。

她深深一鞠躬,话语间带着几分笑意:“献丑了。”

语罢,踮起一只脚,另一条腿猛地用力的同时身体向后弯折过去,显出一种女性独有的曲线美。而后整个人又在腾空后翻之后稳稳落地,张开的两臂连带着宽大的袖子,就好像一只欲飞的鹰。

旋转,翻腾,跳跃,而后俯卧在地。犹如一只向往着天空与自由的鹰,就要脱开这繁复而沉重的枷锁般的华美服饰,翱翔于苍穹。

寻常女子的舞大多柔美而显得妩媚,不可能具有武者的力度。可是墨兮的舞不一样。时而柔弱无骨地弯腰下叉俯卧在地,时而跳跃翻腾动作有力,周围的人几乎可以感受到她衣袖带起的劲风。

他几乎都看呆了。

一舞终了,墨兮笑吟吟地弯腰鞠躬。这时那些围观的女子之中却突然传出一声惊叫:“她是苏家人!”

大堂之内顿时一阵骚乱,那位家主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看着沉默不语的墨兮。

“不知那位铸剑师说得可否属实?姑娘当真是苏家人?”那位家主问道。

墨熙看着情形不对,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不会错的!刚刚那舞……那是武者才会有的强劲力度!还有剑灵……只有那个已经被灭了的铸剑世家苏家才会有这种女人。”刚刚惊叫出声的女子沉声道,“还有——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苏家大小姐的舞独特非常,不是寻常人能学得会的。需要同时具备柔软和力量的肢体才能学习。如果这么说的话——”

那女子顿了顿,道:“苏家家主及其后人的肩上都有苏家独有的烙印。不知可否……”她故意没有说完。

墨兮笑了笑,扒开肩头的衣物,露出一块狰狞的疤痕:“不瞒各位,我的确是苏家大小姐苏柳依。”

周围一片哗然,那位家主眸色一沉。

“我知道大家都怕被殃及,既然身份败露了,我也不会久留。只是,虽然知道没用,我还是要说。”

墨兮微微抬高了声调:“苏家,无罪。”

一把镶着铁边的扇子向她飞来,她飞快地一闪。那使扇子的女子沉声道:“我可不管姑娘有罪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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