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太阳

作者:虹色青空 更新时间:2015/7/28 15:57:02 字数:6136

我叫洛青,今年十六岁。出生没多久,母亲就过世了,父亲由于常年在外经商,无暇顾我,便把我寄养在祖父母身边。我八岁那年,年迈的祖父母相继撒手人寰。于是父亲只好带着我四处奔波,走遍了大半个国家。

最近,父亲不知听了哪位教育专家的高论,决定让我停止漂泊,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专心求学,于是,我回到了祖父母的故居。

那栋老屋,因父亲当年想留下做纪念,便没有卖掉。时隔八年,再次回到这里,房子的陈设没有变化,一如我离去时的模样,只是地板上,家具上的灰尘,显示着流淌过的时光。父亲请人打扫了一下,总算可以住人了,静待开学的日子,只是那时的我没有想到,一切,都从那时起始。

圣多特利安中学,是国内罕有的几所带有宗教性质的基督教高中。祖父生前是这里的神父兼教师,故此父亲安排我来此就读,我也很乐意与祖父的老友相处。到了学校才知道,很多老教师都退休了,神职人员也填了许多新面孔。入校后,与校服一起下发的还有一套修士服,说句心里话,我对宗教没有多大兴趣。老师带我参观校园时,走过后院那富丽堂皇的教堂,是的,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它亦还不够,它既大气,又华美,没有半分暴发户式的庸俗,静静散发着悠久岁月沉淀下来的韵味与优雅。主殿祭坛下讲道的区域,一架巨大的管风琴占据了大半的空间,殿堂与走廊许多地方镶嵌五彩的玻璃窗,阳光透过时,在理石地面上留下斑驳柔和的绚彩。经过一个祈祷用的偏殿时,我看见一个女孩子正在祷告,乳白色的长发披肩而下,衬着精致的五官,宛如神亲手创造。祷告结束,她缓缓睁开双眼,望向我,蜜金色的瞳孔如太阳般炫目,我的心被深深的震撼。

“等等,蜜色的瞳孔?”我的脑内传来一阵刺痛,四周陷入黑暗,我与周围世界的联系,悄然断开。

“这里是?”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窗外已是夕阳落在地平线上。我仅回想起自己是在参观校园时昏过去的,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已全无记忆。出生就患有昏睡症的我,随时有可能突然陷入昏睡状态,醒来后,会有一段时间部分记忆缺失,这一段的长短并不确定:一秒,一分,一天,一年,或者更久一些,无从获知。虽然被缺失的可能是不太重要的记忆,但那种少了什么东西的感觉,真是让我不爽。

“不管了,好像都放学了,先回家再说”

告别了看护的校医,我走过校园前庭的树林,一棵梨树下有个乳白色长发的女孩在读书。

“乳白色头发?头一次见到。”

回到家,安度一夜。第二天报到后被带到就读的班级,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教室,结果刚一进门就让我大吃一惊,且不说信息化的教学用具,这个大小就不太对吧,是不是太大了点,好几百个学生坐在一起一点都不拥挤。正面光屏下是半环型的讲台,对面学生区是扇形散布,阶梯状的座位,适度的高度差足以保证每个座位的视线无阻碍。

以前爷爷在这儿工作时,没有这样的教学条件吧?老师在讲台上已经开始介绍我:

“这位是新转来的洛青同学,我们的新成员,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是洛青,本来昨天就应该和大家认识,因为生病推迟了一天。另外,我是个路痴,如果哪位同学在路上发现我一脸茫然,就请帮帮我吧,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啦。”

学生区传来一阵笑声,看来我的自我介绍还算成功。

“是个很幽默的人啊,那么洛青同学就请坐在……403号位吧,今天我们讲新课……”

宗教学校就是轻松,文化课只有上午有,到了下午就是在教堂的自由选修。

“传教?我又不是狂信徒。圣经研读?我什么都没看见……这个异端审判是啥啊。”

最后我选了还算正常的“修心”,能使心境平和,以后也算有点用处。到了修心课的场所,我才知道原来这个科目没有老师,只是让学生们自己研习。可以选择读书、打坐、冥思甚至睡觉的方式来锤炼心境,也可以选择与树园里的小动物如何和平共处,总之是门闲适的功课。我随手从两侧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信步向树园走去。

第二次来到树园,又看见那个乳白色长发的少女,正靠在仙蕨树旁静静的读书。那树与人相依相适的画面,让我一呆,我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等我回过神来,已到了她面前。还未等我开口,她便抬起头,用蜜金色的眼睛注视着我。

“你把小鸟儿们都吓走了,害得我变成一个人。”这个说话方式,你是姓西园么。

“呃,还真是对不起哈,可以坐下么。”

“嗯”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目光又回到书上。

“我是一年A班的洛青,你叫什么名字?”她翻动书页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神不知为何黯了下去,头也不抬回答了我:

“我姓“端”,也是一年A的,你叫我的姓就好。”

“同班啊,好巧。”

“每个年级都只有A班。”

“啊,哈哈,是,是么。”

之后她便不再说话,气氛好尴尬啊!算了,我也别多嘴好了,整个下午,树下的两个人便在翻动书页的声响中静溢的度过……其实我只开了一会而就睡着了。

“醒醒”

耳边传来的声响将我从梦中脱出,眼前站着的正是端,“再不醒就要着凉了。”见我醒了过来,端便转身离去了。

回到空荡的家,打理好一切后已然是夜,躺在床上回想在新学校的第一天,

“姓端么,还真是少见,无论是性格还是什么其他的,都是有趣的人呢。”

口中喃喃着,我进入了梦乡。

——梦中——

一个小男孩为追一只蝴蝶,闯入了一个大院,遇见了有着长发的女孩儿。

“你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我叫OO,玩着玩着就来到这里了,你呢?”

“我叫OOO,叫我的时候要叫我OO。”

“你是一个人么?”

“嗯”

“那一起玩吧。”小男孩抓住女孩子的手向外跑去,梦境就此终结。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入屋内,我却早已苏醒。

“男孩儿与女孩儿的梦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都叫什么来着?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想不起来的事情就不要想,几乎已经成了我的本能,因为我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

“但总会想起来的吧,不是么?用尽脑筋去想,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从此,我进入了平凡的日常生活,就这样过去了一周。

一周的时间,我和同班同学基本混了个脸熟,但还是没发现有多少人能谈得来,可能是因为这所学校的学生大多比较看重宗教吧,聊三句就会趁机传教,真是受不了。下午的自修课,我和“端”(她还是没告诉我名字)也有了默契,并排坐在犁树下,时不时的聊上一会儿,但更多的时间都是各自读书。我了解到,她那别致的乳白色头发与蜜金色瞳孔并不是什么好事,似乎是因为什么病证造成的,不过对健康倒是没啥影响。而同班的同学却不太关注她,或者说忽视她,有的人甚至不知道班级里有这个人。这令我十分费解,明明人很漂亮,在以前的学校绝对是受关注的热点人物啊。。

又到了下午选修课,只看到空的座位,就知道“端”已经去了树园。我到了树园,发现她果然已在那里。

“你行动还真是快呀。”

“没什么,给,你的书”

她递给我一本书,正是我昨天没有读完的那本。突然想到昨天去市中心买书时,看到一个和“端”长得一摸一样的女孩。

“端,你有双胞胎姐妹么?”

“没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昨天去市中心买书时,看见一个女孩和你长得好像,不过一定不是你啦,那个女孩子很活泼,和你不同。”

她突然站起来,眼神黯淡着,用低微沙哑的声音,说出了让我难以接受的话:

“请你,忘记我吧。”

不等我问为什么,就连忙跑开,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连那本她最爱的书,都留在了草地上。“端”曾经告诉我,书,并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扉页上的字“当你悲伤时,我会拭去你的泪,不要再一个人哭泣了。记住,我是你永远的太阳。”没有写寄语人的名字。她说,这本书里的每一句,都因此染上了太阳的温暖。就是这样的一本书,此时却静静的躺在草地上,第二天,“端”没有来学校。

第三天,天空阴沉的可怕,我像有什么预感一样,顶着雨冲到了树园,见到她,那个乳白色的长发,蜜金色的眼睛的女孩,。

“端!”

我叫出了那个字却发现有些不对,因为对面的那个女孩,正冲着我微笑着挥手,“端”决-不-会-那-样。

“你不是端,你是谁?”

“哎?被发现了?我的话,我叫子叶,不就之后,你会经常见到我的,不过,某个家伙你可能就见不到了。”

“你在说什么呢?脑子不好?”

“呵,懒得理你什么都不清楚,真可怜见。”

她的语气中满满的讽刺与怜悯。

说罢她就跑开了。就在我想要追上去时,黑暗吞噬了我,我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悄然断开,昏睡症,又一次袭击了我。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回到了教室,而天也已经放晴。

“我说你,下雨天一个人往树园跑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病多吓人,要不是我刚好经过,说不定你就没命了,没事吧?”

前座的男生司空和我关系还算不错,他听上去像责备的关心也让我安定不少。不过, 为什么我会在下雨天一个人去树园呢?

“记住,我是你永远的太阳。”脑海里突然飘过一句话让我想起了什么。

“对了!端呢?”我问道,

“端?不是就在那边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见那个有着乳白色长发的女孩正开心的边和两个女生说话,边向这里走来。

“!”

我不由的有些惊讶。我只是随口一问,司空只比我早到一个月而已,他根本不认识端。“你认识她?

“你怎么了,发烧了?那么活泼的人,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啊,我俩关系好着呢。”司空回答道,之后他便过身去,嘴里还说“真奇怪。”“普通人。”什么的。

就在这时她已经走过来了。

“洛青,怎么样,没事吧?”

此时我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子叶。”

“?”

我什么都没有说,拉着她就向教室外走去。

“端在哪里?”

我的声音平静的可怕,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如此的愤怒,仿佛我失去了什么。

“看来只有你能分辨我和“端”的不同,不过如果没有它,你也会认为我就是端吧。”

子叶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书本,正是那本“端”留下的书,可恶,她什么时间拿走的。

“就算没有这本书我也会记住她。”

“是么,那她戴什么颜色的眼镜?”

“她明明不戴。”

“白色的呦,虽然不太显眼。”

我的脑中顿时显示出“端”戴着白框眼镜的样子。

“白色的?”我不禁茫然。

“骗你的啦,端根本不戴眼镜。你看,我只要一句话就能改变你的记忆,所谓的[记住]就是如此的容易破碎。书还给你好了,看来不久你就会忘记她的,至少在你再次昏睡之前。”

子叶将书塞入我手中,从容的走入教室。

“可恶。”

一拳打在墙上,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连记住她都不能的我,有什么资格去追寻她。窗外,晴空万里。

这样已经多久了呢,躺在屋顶上看澄澈的夜空。

“喂,你小子在想什么呢,都在这发呆半天了。”

一张明显是混血儿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叫李薰,有四分之一的西班牙血统。因此头发像布丁似的,一半土黄一半棕黑,看上去像个小混混。是我在这里的邻居,今年已经二十三了,是个与嘻哈外表不符,内心善良可靠的人。

“薰,你说如果有一个人,她可能很重要,而你又因为别人影响了你对她的记忆,怎么办?”

我幽幽地问,声音沙哑的就像是放了三年不用的录音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是不知道你们年轻人怎么想啦。(你很老么!)如果是我的话,我就相信自己咯,如果真的很重要,又怎么可能会记错呢。”

“相信自己么,呵,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了薰的话,我动摇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只认识了一周,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但现在,我心里这份想要做什么的心情已经明了。

“谢了,薰。”

从屋顶下到房间内,准备休息。明天,要问清楚。

第二天来到学校,发现正是诗歌大赛获奖作品发布的日子。想起“端”曾向我提起这次诗歌大赛,她对我说喜欢诗,那本最珍视的书,就是本诗集。她说自从读过那些充满阳光的诗句,便爱上了这阳光普照下的一切。彼时,一只纸飞机在阳光下轻轻飞过。

我一张张地阅读布告板上的小诗,一组诗句吸引住我的目光。

“飞蛾扑火/只因为它爱上了火/正如我爱上了那不灭的太阳/多么想/乘着那梦中的纸帆/驶向那永远的太阳。”作者:“端”。

“你那么想找到她么?”

子叶来到身侧轻问。

“是的,我一定要把她找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一定要找到她,你能让她回来么?”

子叶默默的看着我,先是长长的叹息接着说道:

“说的我好像坏人似的,你去这条街的尾端吧。至于能不能找到她,就靠你自己了。”

就在我转身离去时,听见了她低声地呢喃:“又是这样,为了钥匙,把锁丢弃了呢,还是假钥匙。”

莫名其妙,她什么意思。

找了个理由离开学校,我向街的尾端走去,那里有一间西式的大房子,本应整洁的花园,破破烂烂的,被野草覆盖。恍惚间,我对这个大院感到一丝熟悉,脑内一阵刺痛,我陷入了黑暗之中。这个世界与我的连线,被悄然剪断。

在昏迷之中,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犹如我失去的记忆般真实:小男孩儿为了追逐一只蝴蝶闯入了一家大院,遇见了有着乳白色长发与蜜金色的眼眸的女孩儿。

“你是谁?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叫洛青,玩着玩着就到这里了,你呢?”

“我叫端子鸢,叫我的名字要叫我小鸢!”

“你是一个人么?”

“嗯……”

“那……一起来玩吧!”

男孩儿抓着女孩儿的手向外跑去。从此,每天男孩儿都来找女孩儿玩,知道她身体较弱,男孩儿从不勉强她,教她如何抓蝴蝶,如何和小动物相处,在她生病时陪她说话。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影,体质也渐渐好了起来。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男孩儿与女孩儿一起长大,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他保护她不受欺负,她为他抚平因她而受的伤,就像是一对守望相助的兄妹。男孩8岁那年,分别的时刻到了。

“我要离开了,这本书送给你,不要哭。还记得我说过的么:不要再一个人孤独的伤感了,让我成为你的太阳吧,成为那个为你驱散阴霾的太阳,那个永远的太阳。有太阳的地方,就有我陪伴着你。”

在离别的那天,她因为生病不能为他送行,就在飞机起飞的时刻,一个身影向机场方向跑来,乳白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

梦境,骤然破裂。阳光摄入我的瞳孔,睁开双眼,那个认识了一个月却是认识了很久的面容映入我的眼中。我下意识的叫出那个许久没有说出的名字:

“小鸢!”

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大大的眼睛注视着我,身体微微的颤抖。“能……再叫我一次么?”

“小鸢!”

她冲入了我的怀中,我感到怀中有水珠润透了衣衫。子鸢轻泣着向我诉说着一切。

“我……我等你好久了,这八年,我一直祈祷着能再一次见到你。而再次见到你,你却已认不出我。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做我……永远的太阳,好么?”

“我答应你,我会陪伴你,正如阳光陪伴你,不会再离开你了。”

“你回来了,我永远的,太阳!”

[太阳的光辉闪耀,

伴有阴影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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