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Father

作者:Crazy夜翼 更新时间:2016/3/14 13:52:44 字数:5264

艾莉丝纵身扑到床上,把脸埋进尚存余热的柔软被窝一股脑地蹭来蹭去,几秒后抓起枕头,“噗”地砸在门上。显然这样还远不够解气,又把枕头捡回来摁在床上气急败坏地一顿狂揍,可怜的枕头被蹂躏得奇形怪状不堪入目。

“路夜晨是个大蠢货!”艾莉丝歇斯底里地虐待枕头。

发泄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换普通女孩这样高强度的胡闹估计几分钟就累了,能坚持到那么长时间完全依靠了“恶魔”的种族优势。

气够了,怄过了,累完了,只剩下面目全非的枕头被无情丢在一旁。

艾莉丝疲倦地趴在床上,思维进入困顿状态,不自觉地回想起自己把花扔在路夜晨身上的行为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无理取闹。她承认接到那束花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过,但也只是一时兴起,那份喜悦也仅仅转瞬即逝,好比突然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而感到惊喜。

逐渐冷静下来反思才明白,其实她根本没有生路夜晨的气,而是自己为了去争一口气。也许是习惯了万众瞩目,路夜晨对待她平淡的态度反而使她产生了自己遭到轻视的感觉。

始终都被路夜晨用陌生人的态度对待着,也正因为如此在内心深处里艾莉丝认为路夜晨是一个值得敞开心扉倾诉的对象,他会认真听取自己的每一句话并不带任何虚假地客观回答,所以才希望得到他的正视、尊重和理解,却又因为自己的“孩子气”和“幼稚”将事情演变成单方面的发泄怨气。

“这就是……青春期的矛盾心理吗?”艾莉丝自言自语地说,又猛地摇了摇头,“不,都是那个榆木脑袋的错,明明夸我很漂亮身材又好……为什么对我就没有一点别的想法嘛!”

艾莉丝知道这个想法很对不起明日香,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那家伙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艾莉丝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房门。

反思自己无故发火行为,心中多多少少都对路夜晨有些愧疚感,至少向他道一个歉也好。

艾莉丝认为自己搞出来的动静已经大到足以穿过隔音门让外面听到动静,然而路夜晨似乎没有任何举动,既没有来敲门也没有说什么,任由她肆意发泄怨气。

悄悄打开房门,透过门缝四处窥视,屋内静悄悄的一片,路夜晨则早已没了身影。

只有茶几上留下的一张便签和一部手机,之前被她扔掉的那束路易十四都被插在了花瓶里,花束还特地用标准的西洋式插花摆放的,显然路夜晨很注重这些细节。

看到那束拜访整齐的插花和便签,艾莉丝突然心里一下子就没了火气。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我道歉。但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有些事情要出去处理分身乏术,时间也已经不多了,生完气后请好好冷静思考,在不危险的情况下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有一个号码,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立刻打电话通知我,我会马上来救你……”

艾莉丝长舒一口气,即使是留言也依然很有路夜晨简单明确的风格,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他那张万年难变的面瘫脸。

“注:禁止进入走廊尽头的房间!”

刚想到这里艾莉丝就被最后那个重重的感叹号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逆反心蹭蹭的往上涨。

哼,你不让我进,我偏要进去!

径直跑到走廊尽头的房门前扭动门把手,艾莉丝有些疑惑,以路夜晨小心谨慎的性格,纷纷声明了不能进去竟然又没有锁门,房间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推开门,一股灰尘、发霉味扑面而来把艾莉丝呛了个够呛,熏得她睁不开眼睛。

酒店的客房都时常有专人打扫,时刻保持清洁,而这股气息却像是数十年没有打扫废弃老屋般陈旧。

“这是……”艾莉丝惊讶地环视屋内。

堆积如山的陈旧杂物,从旧报纸、杂志、书籍、文件到录影带、磁带、光碟等应有竟有。

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城市地图,上面满满的红点标记、便签、剪报和几个醒目的大红叉,它们被一根根线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信息网络。

12月24日,20:17,狮鹫魔物现身地点,地点气象异常,地区疑似存在特殊性;27日10:15,再次出现魔物,意图疑为摧毁现场抹除线索、歼灭……

12月25日,07:57,经贸大厦顶端,魔物出现地点,地点气象异常;27日11:30,爆炸摧毁……

12月25日,13:06,引诱陷阱的地点,无特殊异常;无爆炸发生……

12月26日,09:22,施工大桥,魔物出现地点,除魔物噪音外无特殊异常;27日11:30,爆炸摧毁……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信息,最早的甚至可以延伸到十年前的剪报。

原因不明的意外事件、疑点重重的自然事件、诡异的灵异事件……路夜晨竟然不眠不休一夜之间收集整理了这么多的信息。

艾莉丝毫不遗漏地扫视着地图上标注的每一条串联的信息,眼睛越瞪越大,心中渐渐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难道说……!”

城市郊区的森林。

茂密的苍天古树遮蔽了天空,寒冷刺骨的雾气弥漫在空气中,阴暗的林间不时传出飞禽走兽的声音。路夜晨沿着曲折的大理石小路,缓缓地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一座独栋建筑从雾气中浮现,外壁是浮雕的白色大理石,原本这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后为某位驻华英国大使所修建的私人庄园,直至日军侵华之前,它都是同盟国高官在华的必经之地,背临山崖瀑布,视线开阔,是不错的休闲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有人用天价从政府手中买下了这座庄园和附近整座森林,迄今为止的几十年里庄园始终都保持着昔日的姿态。

岁月尘封的黑铁大门被自动打开,在不远处的小楼前站着一位黑色燕尾服的老管家,脸上保持着儒雅的笑容,他看上去非常苍老,尽管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依然英气十足,身板笔挺,堪比正值壮年的年轻人。

路夜晨没有太过在意老管家,不冷不热地把手中的信封递给他。

老管家微微倾下身子,用带着白手套的老手轻轻地接过信封,打开扫视了一眼。随后打开门向着屋内伸手示意,用苍老的声音微笑着说道:“请进,先生。”

路夜晨皱眉凝视一眼小楼,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阴暗的屋内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烛台上的蜡烛,屋内尽头摆着一张小圆桌和两张椅子,里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双手托在扶手上交叠,除了那双手之外,他的整个上半身都被笼罩在烛光的阴影中。

“三年不见,我亲爱的儿子,你比我预想的变化大了许多。”男人的低沉沙哑如大病初愈不带生机,与之前的老管家截然不同,“是因为谈了一场恋爱的缘故吗?”

“你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不是为了来讲废话的。”路夜晨毫不客气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还没有早饭吧。”

男人打了一个响指,老管家推着餐车走进来。

“我跟你的时间观念不同,现在不说的话我立刻就走。”路夜晨冷冷地说。

“别说得我在求你似的,我话语中的筹码绝对值得你浪费这点时间。”男人说,“在进入正题之前,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虽然目前你的这幅身体器官功能衰退,新陈代谢低得可怜还经常失眠,超过24小时不休息也是吃不消的,至少先补充点血糖维持点精神。”

路夜晨警惕地盯着男人,心中却逐渐放弃了抵抗,因为想要隐藏的一切全都已经被看穿了,而他却似深渊般无法揣测,自己的命运像傀儡一样被他握在手中。如果男人真的想对自己不利的话,自己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先一起吃个吃饭吧。”

在管家揭开银质扣盖的那一刻,路夜晨迟疑了一下,里面是一套典型的中式白瓷餐具,摆的却是街上随处可见的豆浆油条和包子,还有几样小菜,与路夜晨预想的高档餐点格格不入。

“这是我从街上辛苦排队买来的,不许浪费!”男人在阴影中啃着包子,低沉的声音少见得泛起情绪。

路夜晨拿起油条咬了一口,一股熟悉的油味透上来,这是曾经和明日香一起去吃过的那家特色油条店的油条味道。包子也是,豆浆也是,全都来自和明日香一起去过的有名特色店。那时候明日香说想要吃遍所有的中国特色早餐,路夜晨带着明日香花了四个多小时走遍这些店,走累了就让他背着走,惹得众人的目光让路夜晨很不适应。

“在想那个日本女孩的事吗?虽然她还算不错,但是和恶魔丫头比起来差远了不是吗?”男人开口道,“依照我多年的情场经验来看,在那个女孩不在的前提下,你如果向恶魔丫头表白,相信她百分之百会答应。趁现在赶紧甩掉那女孩,选这个更好的,反正那女孩也活不了多久。”

“这个话题我不想再谈。”路夜晨皱眉打断道,“你送那束花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吧。”

“没什么,只是觉得颜色和她挺般配顺便送的。”男人无奈地说。

“够了。”

路夜晨用冰冷的语气无情地终止了这个话题,在接下来的一阵沉默中简单的中式早餐很快就结束了。

老管家收掉餐具,将一盘棋子已经摆好的西洋棋盘放在桌子上。

“一起下盘久违的棋如何?”男人先开口道,“我随意,黑棋还是白棋?”

男人的意图很明显,路夜晨拿起白棋准备夺得先手,先发制人是他以前一贯的作风,但是此时他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白棋,拿起来了后手的黑棋。

“哦?真不像你啊。”男人惊异地说,拿起白士兵向前进两格。

“如果不认真的话,这盘棋局你会输得很惨。”路夜晨拿起黑士兵也向前进两格。

“期待你的精彩表现。”

棋局很快就进入了胶着状态,双方的棋子都在迅速地减少。男人吃掉了路夜晨尽数的士兵,路夜晨则吃光了男人的城堡和主教。

“意想不到的局面,我还是头一次下得这么艰难,水平上我比加里·卡斯帕罗夫稍微好一点点,大概能估计到后面的11步棋,而你却估计到了后面的12步棋。这场棋局就像是再现当年加里·卡斯帕罗夫和‘深蓝’的那场对决。”

“更艰难的还在后面。”路夜晨终于调动了不曾移动一步女王。

“真是不得了的宣言,那么我也……”男人也动用了手中最强的女王。

双方几乎齐头并进,互不相让。

“如果这场旷世大战公之于众的话,一定会在象棋界引起不小的轰动吧。”男人说笑道。

“所以你才在天花板上装了一个摄像头,在全球互联网上直播这场棋局,现在的观看人数应该已经破百万了。”路夜晨说。

“强者之间的对决不就是所有人喜闻乐见吗?”

谈话间,两人手都没有停下半刻,双方的棋子在棋盘上交替游走,动作越来越快,不断地向彼此施加压力。

“这次雇佣安德烈的幕后主使是谁?”路夜晨突然说。

“一个老掉牙的古老恶魔。”男人回答。

“和你是什么关系?”

“算是老熟人吧。”

“他究竟想做什么?”

“告诉你的话,这场游戏就没意思了,自己和那恶魔丫头一起慢慢猜吧。”

“你是什么立场?”

“跟之前所说一样,旁观者。”

“这事情对你有什么意义?”

“不止我,对你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

棋盘上的棋子已经寥寥无几,男人的白棋最后仅剩下王和一枚骑士,而路夜晨的黑棋也仅剩王和皇后。从格局上来说,几乎已经代表路夜晨赢了,但是他却没有一点赢的感觉。因为局势全都朝着这个男人所想的方向,从结果上来说路夜晨完全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不错,你靠作弊赢我了。”男人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我还没有把子弹打进自己的脑袋,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生吞活剥。”

“这话还是留着等从安德烈·拉托雷的剑下活过来再说吧。”男人无奈地耸耸肩,“他是个相当难缠的敌人。”

“比你还难缠?”路夜晨似笑非笑地说。

“这世界比我更难缠的敌人根本不存在,对你而言安德烈·拉托雷的存在已经是你能够触及到的极限甚至已经超越了这个极限,走错一步就是十死无生。”

“对你而言呢?一根手指?”

“少说也得一只手的功夫吧。”男人淡定地说。

“这次你此行的目的除了警告我之外还有别的吗?”

“当然,我说过我这里有足够让你坐下来安安静静跟我说话的筹码,虽然在这场游戏中我不能出手帮你,但是给点小提示还是没问题的,中国的《孙子·谋攻》中有一句话,故曰: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男人向一旁伸手,老管家躬身将一份文件夹递到他的手上。

“什么意思?”路夜晨瞟了男人一眼,随后将注意力放在文件夹。

“一件你绝对想要的东西,取自梵蒂冈教廷原异端审判局档案室的绝密文件,Iscariot第十三队成员的背景资料,出身、性格、职位、能力……一切都记录在案,如果想要掌控某种事物,就要将它一切的一切都牢牢地握在手中,纵观历史上的权力者皆是如此,那位曾掌控着异端审判局的红衣主教也不例外,Iscariot第十三队是致命的双刃凶器,唯有如此才能将这把凶器牢牢地握在手中。”

男人将文件夹贴着光滑的桌面推到路夜晨的面前。

“为什么这次你要帮我?”路夜晨问。

“这场游戏的进度比我想象中慢了许多,我在意的只有你和安德烈的最终对决,其他的人都是些拖延剧情不三不四烦人的跳梁小丑,尽快解决他们。”

“所以资料档案中也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是吗?”

路夜晨粗略地翻看了一边资料,向阴影中的男人投去目光。

男人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举起手中的一份资料向路夜晨晃了晃,在烛火下渐渐化为灰烬,标题处写着一行醒目的英文Andre·Latorre。

枪声接踵而至,男人手中的资料档案被打出几个洞,贝雷塔的枪口冒着白烟,路夜晨举枪直指男人的脑袋,毫无疑问他开枪打穿了男人脑袋……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差不多该放弃了吧,现在即使我坐在这里不反抗,你也打不死我。”男人在阴影中无奈地抚着额头,“路夜晨,你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够自由?”

“起初逃到这里的时候我认为自己终于自由了,但自从收到‘路夜晨’的合法公民的身份档案和一份入学通知书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永远无法逃离你的手掌心……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路夜晨起身离开座位,转身向屋外走去,他已经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

“等等。”男人叫住了他。

“我们要说的话,应该都已经说完了才对。”路夜晨背对着男人,淡淡地说。

“不,我还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还有什么要说的?”

“等我们两人再像这样坐下来一起谈话的时候,我就把这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你。”

路夜晨忍不住回过头去,男人沙哑的话语中突然前所未见地如回光返照般多了一丝生气。

当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废弃的小洋房外,根本不是什么华丽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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