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大叔与故友

作者:怀世 更新时间:2015/9/14 20:19:55 字数:3270

下面的城市废墟中据说已经集结了重兵,因此恶魔少女把我们带到了郊区一个偏僻的地方。

昨夜我们在恶魔少女的堡垒里休息了一晚上,现在基本全员都恢复了正常。

恶魔族真的是相当可怕的生物。那种程度的魔力一晚上就能完全回复。

现在我已经把力量还给了梦魇,要说感觉的话,就像是把极品装备拆掉了,我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普通人。

如果恶魔少女现在想动手的话,估计可以轻易虐杀我。

不过就像我对梦魇说的一样,我并非力量的奴隶。因此我对自己变弱的事情毫不在意。毕竟我是个做武器的,打倒魔王还是要靠燃烧着正义之魂的勇者。

“那么我们走了。”

我侧过头对恶魔少女说。

难得回来,大家也都整装待发。

“一路小心。”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我说的,还是对莱昂说的。

“堡垒下面的那些人,还是不杀为好吧。”

我转过头去。

“本来也没想杀。而且如果再有上次那种大战的话,人类方面就好支撑不住了吧。”

“你清楚得很啊。”

“我毕竟也活了千年了。拔河的话,一方一旦突然力不从心就会输掉比赛,但赢的一方也会来不及反应而跌得很惨。”

“你还有心思拔河,真是好雅兴。”

“偶尔也会和地区里的战士们做一些人类发明的简单游戏了。”

“不过理论倒是正确的。你能明白就好。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归隐吗?”

我瞥了一眼恶魔少女,发现她也背对着我,凝视着悬浮在上面的堡垒。

大概是察觉到了我在看着她,她也把头偏了过来。

“当然了,我对新的家还算满意。”

恶魔少女露出微笑,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一种她是修女的错觉。

我转过头去,慢慢向前走着。

大概走出三五步吧,听到了她的呢喃。

“只是别让我等太久了。在这时间洪流里,我真的很寂寞。”

我抓了抓头发,没有回头去看她。

因为我知道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就在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并不是多梦的人,偶尔做梦也是自称神的家伙问我想成为什么样的角色定义。

但是昨晚,我做了一个相当清晰的梦。

那个梦毫无内容,却让我没来由的一阵心酸。

四周是一望无垠的黑暗,中心是地面发着白光的一小片区域。

我、莱昂、恶魔少女、梦魇,起初都站在那片小小的区域里。

之后,走向四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就如同沿着看不见的十字路行走一样,我走向西方,梦魇是东方,莱昂是南方,恶魔少女是北方。曾经相会在命运的一点的我们再一次分离,谁都没有回头,就如同看不见彼此。

我的身边跟着笨拙地跟我讲着生活中琐事的小伊兰,身后是单手按在剑上、露出微笑的卡洛娜和打着响鼻撒欢的小毛球。金文趴在我的右肩上,像小狗一样尝试用右脚去搔耳朵,但是差一点掉下去。幽灵小姐在头顶上方像游泳一般穿梭着。

莱昂的脸上也挂着一丝幸福的笑容,他伸出手,对着手心里跃动的火光喃喃自语。火光有灵性一般时常变换着形状。莱昂称呼它为“爱丽”。那个样子的莱昂就如同与爱人亲密交谈,不,不能说是“如同”。

恶魔少女拖着巨大的黑镰,脸上也有似有似无的微笑。她有时会仰起头,只眼的眼神充满坚定和期待。

但是就整体而言,我们三个都不孤单。

我有身边的人,莱昂有爱丽,恶魔少女有想要等待的人与想要做的事情。

只有向着东方前行的梦魇,眼眸中没有任何光彩。

让人感觉,她真的只是一具空壳而已。

我在那片虚无之海挣扎的时候,有一天她突然从我身边经过。

或许是有意,或许是无意。但是我抓住了机会全力传达我的感情,并且很幸运地为她所救。

不仅如此,她甚至把自己的力量借给我,让我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于我有恩,我却难以相报。

因为仅仅在那里度过不到两个月的煎熬就开始一心求死的我,没有任何办法去救在那里生活了32兆5554亿7780万3978年的她。就像她说的一样,几亿人曾经有过救她的念头,但都没有成功过。

她只是拖着绵延千里的绿色秀发,带着不知道能否再次跳动的心脏,修着无穷无尽苦行的可怜人。

我梦到的仅仅是这个“场景”而已。

或许这是某种暗示,或许只是偶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

刚刚回来不久,行程就已经安排的满满当当了。

远处的朝阳缓缓升起。

暖红的光芒洒满大地。

首先,我要去找梅里斯校长,学那个最强的锻造技术。

能够解析别人的骨架,并且在那之上做出最为搭配的专属武器。

虽然因为价格问题估计很少有人会来订购,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武器店老板,该学的技能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如果有一天有人对我说“老板我要上好的武器”,我起码要做出最好的武器给他。

对战士而言武器就是生命,两个实力相近的对手交战,除了运气,武器的精良与否也是很重要的因素。

在战争中落败乃至失去生命,都可能是武器制作者不负责任的后果。

虽然面对朝阳总能让人豪气陡起,但是我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世界的壮志。

人类与魔族的血战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些我都丝毫不关心。

我要做的,只有我想做的事情而已。

除了学习锻造技术,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等着我去做的事情。

我虽然保存了莱昂和爱丽的“火光”,但是那也只是埋藏在我身体里的一种单纯的存在而已。对我来说,莱昂是潜伏着的一种人格,而爱丽的存在则无法解析。我也只是在虚无之海中偶然看到了小小的火光,因此保存下来了罢了。

说不定,这真的是莱昂引起的小小奇迹。

那个火光具有爱丽的意识,也有爱丽的人格。但是没有实体。现在的莱昂陪着爱丽一起漫步在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荒野,那里也是我无法认知的存在。或许是我脑海中的世界,或许是梦魇掌管的虚无之海的某种投影。

总之,虽然这样下去也不错,但如果能够解析的话,说不定可以把他们带回这个世界来。让他们远走到无人问津的地方生活在一起,也算是我能为莱昂做的事情了。

只不过恶魔少女的感情处理起来有些棘手,让莱昂选去吧。

然后,也要为幽灵小姐打造一副肉体,让她可以触摸到这个世界。

我得去给恶魔少女装修她的家,起码要修到我满意的程度。为此我有必要学习更多的天文学与建筑学。

以及,我要救梦魇。

绝不是随口说说,就算现在毫无头绪,我也要想办法把她从生活了32兆5554亿7780万3978年的世界中拉扯出来。

我要做那些事,为此,我要踏上新的旅程。

我收回了视线,环视了一遍身边的人。

非常感谢,大家。

在这两个月中一直陪在莱昂身边,照顾他的同时等待着我的回来。

非常感谢。

“我回来了。”

迎着朝阳,我露出微笑。

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和哥!”

“师父!”

“大叔!”

“啊哦~~”

然后,被全员拥抱了。

大家都扑了过来。

因为身高问题,伊兰抱着我的腰,卡洛娜从正面抱着我的脖子,金文爬到我的头顶,紧紧抓着我的头发。小毛球从背后把两只前蹄搭在我的肩膀上。

“一直、一直在害怕着,不过总算、总算等到和哥了……”

伊兰抽泣着。

“我从一开始就坚信着,师父的话,一定会回来的……”

“本大爷、本大爷不允许你再一声不吭地消失了!听见了没有!”

“啊哦~~啊哦~~”

我轻轻拍了拍卡洛娜的后背。

“抱歉,我回来晚了。”

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幽灵小姐笑着漂浮在我的面前,两只手背在身后,身体向前倾,眼神中有欣慰和一点点忧伤。

没有办法触及这个世界,甚至连拥抱久别的故人都不能。

“然后,辛苦了。”

我喃喃地说。

一阵风起,衣摆翻飞。

在这一刻,在这个旷野,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暖洋洋的阳光把整个身心都烤的热乎乎的,大家的体温传过来,真是,久违的感受了。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月,但这两个月内经历的事情却如此冗杂。

“斋和你不在的话,感觉队伍就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幽灵小姐这样说道。

“不过、幽灵姐姐有很好的把我们组织在一起哦。”

小伊兰一边啜泣一边说。

“是嘛。多谢了呢。”

我向幽灵小姐伸出手,她则把手贴在我的手掌上。虽然我们彼此都触摸不到对方,但是感觉距离被消除了一般。那一刻,幽灵小姐将另一只手放在胸前,真正笑了起来。

“卡洛娜也是,抱歉让你受苦了。”

“没事,能够继承师父的遗志,我十分荣幸。”

“我可还没死呢!”

金文拔着我的头发。

“哼汪。话说,大叔你还应该有什么要说的吧。”

“嗯。”

我点了点头。

“对不起各位,我再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在那一刻,卡洛娜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悄无声息地哭了出来。

伊兰的啜泣声也越来越响。

“伊兰、我、真的、真的好害怕和哥会突然不见……我、在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呼。这样的话,有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让小伊兰放下心来呢。

反正前路还很长。

前路……还很长。

很长呢。

“话说啊。”

我再一次环视四周,除了我们之外,只有开阔的原野、温暖的朝阳和和煦的风。

“咱们的马车哪去了?”

“……”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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