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习惯

作者:司亡魂的安生 更新时间:2021/7/6 20:40:51 字数:4179

每年的这个时候这片隶属于中心城的森林总是会分外热闲。新生们稚嫩的躯壳与灵魂奏唱出的交响乐,也总是能够吸引到许多不怀好意的访客。

密林之中树叶沙沙作响,作为新生中的一员,何风正在其中不断挪移,时不时停下收集些物资,他背后的吹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用树皮与嫩枝现做的小包,其中正裹着三枚乌黑色的果子与一株绀青色小花。他的一系列动作无比娴熟,很明显,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也习惯了这个世界更加直接残酷的生存法则。

他突然止住了身形,慢慢收回半空中的左脚。他盯着前方地面上的那只突兀的手臂,整个人的重心微微下沉。虽然并未从那手臂上感到任何生机与异样,但他仍打算做稳妥的选择。

“哗啦!”他右脚向边上一划,勾走了一团杂草,露出其下完整的一具骸尸。他感到有些疑惑,因为地上的这具尸体他认识,应该说刚认识不久,他之前一直在何风的右前方,从广场开始到迷雾之中一直都在他的右前方,要不是他的嗓门大到可以穿过嘈杂的人潮而干扰到何风,他还真不一定能记得住。

认识归认识,但仅只一声之缘,连见都未见过面的交情并不能让何风产生什么波动,他的右手一翻,吹樱凭空出现,十分自然地将吹樱的剑尖轻松递送进了地上的头颅中。不管怎样还是先确认地上的东西不可能爬起来背刺他比较好。尽可能排除一切潜在的隐患也是他这些年来养成的好习惯之一。

“我已经进来这么久了吗?”剑身传来的触感让他判断出眼前的人已经死去多时。刚死之人的骨头与死去多时者的骨头的硬度不同,刺起来给人的感觉的差别还是挺大的,虽然都没有生者的骨头硬,但正巧何风深谙这其中的门道。从他刺上去的感觉来看,这具尸体已经存在了至少五个小时,然而此刻正阳光明媚,何风进入这森林的时间绝对没有超过两个小时。

何风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打算,他转身向前方未知的路走去,看似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了那具骨殖。

“砰!”一声低沉的声响在何风背后爆开,他顺着意料之外不算大的力道滑了一段距离,然后甩了甩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左手有些诧异:“还真是亡灵,要不是我去过西北,可能还真就中招了。那么,你又是哪位?”

可惜对方看起来并不想回答他,只是抖了一下刚恢复行动力的全身就又冲了上来。

“没有智慧吗?也对,中心城学院手笔再大也做不到。那没事了,连尸毒都没进化出的小家伙竟然让我演了半天的戏。话说,我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何风在提拳挡下一招后暗着至于吹樱,现在完全用不上的说。

于是他轻巧地与它对了一拳,然后它整个尸体就不好了。当场瘫在地上起不来了,只能如同碰瓷老爷爷一样一抽一抽地证明自己的进攻欲望仍然强烈,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了啊。

“简直弱得不成人样啊,是因为太阳吗?”说实话,何凡其实有点想用眼前的活尸做一系列实验来让他对亡灵这种东西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但很显然现在这么做太过愚蠢了。他跟进上前补了几拳让它再也无法动弹了。

“连不死特性都没进化出来,这算什么亡灵啊。”何风轻声嘟囔着,一脸的不屑。

“嗤——”一团苍白色的光团从活尸已经死去的胸腔中钻出,伴随着一个听着有些苍老的声音:“小伙子,感谢你拯救了我,作为报答……”那光团之中疑似为被神秘量封印的不知明老者被何风无情地打断了。

“别给我瞎扯,先告诉我你有多少具分身,或者说现在这森林中有多少个你这样的存在。”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没错,我就是中心城学院开……”

“噗嗤!”一剑封喉,尖峰划破光团的声音竟意外得好听,似是让人潜藏的破坏欲都被隐隐激起。吹樱正贪婪地吞咽着那个可怜到连一句完整台词都没说完就被强行杀青了的光团人。

“多谢款待。慢走不送。愿天堂没有谎言。”

何风想知道的已经被他知晓了,他可不认为能被这么弱小的活尸封印住的人能带给他什么现成的利益,至于长远的利益?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谁的心剖开来不是黑的,这个世界不需要信任,也没人值得他去信任,程云除外。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吹樱告诉他这个光团人身上的能量会随着他说话而减少,吹樱难得的吃食,自然是一滴也不要放过为好。

待吹樱吃饱喝足并消失不见后,何风重新启程,这次他放缓了步伐,并在脑海中梳理着事件:“刚才那应该就是中心城学院的手笔了,这样确实可以解释我竟然没有更早发现那截手臂的问题。但如果说刚才的就是第一关的话,好像又太简单了一点……不对,第一关的重头戏应该不是如何击败活尸,应该是那个光团人。”吹樱,消化得怎么样了?”

“唔,差不多了,跟你猜的差不多,他要向你传递的信息有四条,一是森林中央有宝藏,二是想要离开森林正式成为新生需要杀死至少一名报名者,也就是对半淘汰或者更多,三是你手上染的命越多开学考结束时的额外奖励也就越多,四是所有人都会知道以上三条信息。其它的就不知道了,它的身上还有一个禁制类的术式,需要我触发它然后糊你脸上吗?免费的哦!”吹樱的语气有些兴奋,并十分贴心地向何风推送着全新的禁制服务。

“别闹了。这四条信息一条膨胀野心,一条标明底线,一条加以利诱,一条崩塌信任,还真是煞费苦心啊。难怪师父说学院的最大特点是极致。”何风一边拨开遮住道路的树枝一边继续分析,“不过,这四条到底是真是假,恐怕还得另当别论,那个禁制太可疑了,还有就是二分之一的存活率还是太高了点,自学院创办以来可没有哪一届的存活率是接近二分之一的,连四分之一都不曾到过。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程云…起码先让我确认一眼。”

被时刻惦记着的程云就显得快活多了,被烧得一干二净的活尸算是死得透透的了,爆个光团人出来报信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什么也不知道的程云继续郊游,她已经在慢慢习惯那令人不适的孤单感了,心中的烦闷已经削减了许多。

“嗯?食丸?"前方的草地上是两只裹着小块骨头的食丸,程云见状开启了心火眼走上前去好好打量了一番,并未从中判断出是何种鸮留下的,却意外地看到了其上的指纹,心火眼的加成已经到了能够让她看出指纹的地步。

“怪起来了。谁吃饱了撑的把食丸抓起来看啊。”话虽如此,对鸮类异常喜爱的程云放下了手中的食丸并用心火在手上过了一遍用作消毒,她打算四处找找碰个运气。

借着心火眼提供的强大目力,她没花多久的时间就发现了密林之中一只弱小可助又无助的鬼鸮幼雏正在一棵大树前瑟瑟发抖。

“鬼鸮!”程云在心底惊呼出声,她没张口,怕吓到那可怜的小家伙。她上辈子曾花费许多时间与精力去寻找这种称得是鸮类中最可爱的家伙,可惜当时一直有缘无分,没能亲自见上一面,讵料今天竟然意外地找到了。仅只惊鸿一瞥,她的心都要化了,小鬼鸮太戳她的萌点了。

(附:【鬼鸮图】)

程云快速向小鬼鸮移动,轻盈、无声、优雅得像一只大猫。小鬼鸮略显迷糊地眨着眼睛望向程云,这个大家伙的味道闻起来让它很安心。突然,它发现自己离开地面了,然后就到了一个很暖和的地方,有同样暖融融的东西正轻轻抚着自己小小的羽簇。它索性就靠着那向它传递温暖的东西上下蹭了蹭。

“别怕了,没事了,没有关系的。”程云柔声安慰着小鬼鸮,张大着眼睛右手在它的脑袋上揉啊揉。

而在程云蹲下抱起小鬼鸮的时候,三柄长刀反射着寒光正渴望咽喉向她袭来,程云当然注意到了,甚至在她跑近之前她就知道这是个人为布置的陷阱。一个对强者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只有心中尚存同情心的弱者才会往里钻的陷阱。这很巧妙地筛选出了一些好捏的软柿子,虽然布置者可能并没有考虑到在这片森林中自己的命也算是一种诱饵。

程云没有躲,那样可能会再一次吓到小鬼鸮,她甚至都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三名从密林中蹿出的猎手提着手中的长刀向陷阱中娇小的猎物发起猛冲,只可惜他们的进度尚未过半自己整个人就齐颈而断,三颗面露凶色的头颅与手中的刀平抛下坠,在半空中被幽蓝色心火组成的网轻轻接住,心火优雅地扶着他们的身体落地,并在阒寂中将其焚化殆尽。

将心火疑实也算得上是程云掌握的小技巧之一,虽然对精力的消耗比较大不过效果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她莫名其妙地对于丝线的凝实与丝状武器的使用有着不低的熟练度。她方便是凝实了三根丝状心火捆在附近的树上,并通过调节心火在光这一方面的特性让其做到“隐形”才成功地将他们断喉于半路。

她心里没有任何愧疚,她从来不排斥杀戮。况且提刀之人必须做好被杀的准备。她也并不需要去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反而是这个世界才应该来习惯她的准则。

程云接下来的路就走得慢多了,她一边转悠一边为小鬼鸮寻找着回家的路,虽然很想把它养下来,但这不免有地主家的傻儿子诱拐隔壁村漂亮小姑娘的嫌疑。她抱着小鬼鸮不断问它前方的路是否熟悉,得到的回应却都是不认识。

她虽然无法让它学会自己所说的语言但她能够将自己的意思通过声音这个媒介准确地传递给其它存在,这也是自然之灵这个天赋的好处之一。

找不到正确的路,但程云心中却并没有急躁,她都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可爱生物天生的治愈力还是她已经习惯了。

前方有人!正朝她走来?心火已经习惯性地悄悄蔓延出去搭建起一层无形的防护圈,她却意外有些呼吸急促只是抬眼凝望着来人的方向,静静等待对方的出现,明明这个距离她应该是感知不出他人的存在的。

一路小跑的何风没有理由就停了下来,他看着前方,有些诧异,因为什么都没有,他却莫名心跳加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然后放慢脚步向前走去,连本人都很纳闷,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病。

程云向前望,怀着异样的情绪波动等候一个应该或不应该出现的人影出现。她心中好像已经有了一个荒诞却足够美好的猜想,只等谜底揭晓之时的,到来。

何风向前看,他缓步走着,心中发笑自嘲谨小慎微,面上却分外庄严郑重。他走得很慢,似是在享受这一整个充满仪式感的过程,像含着一颗糖一样,静候甜味融化、绽放。

她乖巧地等候。一个摇晃着的人影出现,一步一步占据着她视界中越来越大的面积,白衣飘扬,从文明的荒野走向野蛮的诗和远方。他们不曾分离,因为始终一路前行。

他不急不缓地迈近。从认清她脸上舒心的笑容之后他就清楚一切,早已注定。他分明设想过无数次相遇,却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平静。他笑着回应她的笑,无需言语,他们自能读懂对方。

如同,不,是就是老友重逢,平淡宁静,一如此刻的阳光那般清亮正好,照亮了她的皓齿蛾眉,映出了他的清湛眼眸。两颗原本杌陧的心悄然安定,双倍的欢欣化作心底的同一句庆幸:“原来,我只是习惯身边有你。”

“程云。”他念出了她的名字,没说出下句。“太好了,你在。”

“何风。”她说出了他的名字,没念出后文。“对的啊,我在。”

隔世之思恍如分秒之念,不约而同澎湃却只化作两声一致步调的“好久不见。”

图这不是在这里嘛,没框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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