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语靠在学校门口的石狮子边，嘴里哼着听不出调子的音律。她时不时侧头盯着街道尽头的车水马龙——哥哥的学校在那个方向。
今天比平时晚了七分多钟呢。嘟着嘴，江语气呼呼地看着手腕上的粉色电子表。不过哥哥要中考了，据说中考是超级重要的考试，老师拖堂，导致放学晚了些也是正常的吧？
一边担心，一边又自说自话地消去这份担心，江语焦急地等着。
夕阳中，像被红墨水浸染过的街道尽头，她终于看见了期盼的身影。
“哥哥，这次好晚呀！”
和平时一样，江语小步跑着冲过去，一跃而起，伸手环抱住江言的脖子，脸颊蹭着江言的脖子。
“唔。小语——别闹别闹，还在街上呢。实在抱歉了，今天被老师叫去了一趟。”
江言一边道歉一边拍着妹妹的脑袋。
闹过了，江语脚踏实地站回地面。
“哎？这就是江言经常提到的小妹妹？”
江语从和哥哥拥抱的幸福世界中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哥哥身边还站了另一个女生，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和哥哥一样的校服，和善地笑着，侧头看他们。
“和你说的一样，超可爱呢。”那个女生转向江言来了一句，笑得更温柔。她走近江语：“我记得，叫江语？可以和你哥哥一样，叫你小语吗？”
江语没说话，先是怯懦地摇了摇头，又反悔地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怪异后，她躲到哥哥身后。
“诶……我不是什么怪人啦。”见到江语露出的害怕的表情，对方解释，“我是你哥哥的同学，柳依依。”
“唔。小语，是这样的，她和我们家很近，走同一道路。从今天起，我们……三个人一起回家，怎样？”
江言半蹲下来，认真地解释。
江语看了看哥哥，又扭头看了看柳依依，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天也是江语难以忘记的一天。
一直以来，从远方街道尽头的那所她不知名字的初中走来的，只有哥哥一个人；和她一起，并排坐在公交车上的，只有哥哥一人；下车后，手牵手走在荒凉回家小道上的，只有哥哥一人……
可是，今天，一个哥哥从来没有提到过的“女同学”出现了。
被冠以“唯一”的独享行为，这样同人共享。
江语像只看门狗，敏感又警觉地提防一切入侵者。
下了公交车，该分道扬镳了吧？
江语想。可柳依依和他们一起走上了小道。
长长的向西小道，被阳光铺上刺眼的金色。周围是新开发区，没有林立的住宅区，有的仅是被围墙围起来，尚在施工的小道旁的一片片机械轰鸣的空地。
小道尘土飞扬。
“对哦，今天班长真是有趣极了。”
“恩，陈老师都被他给逗笑了。”
江语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即使她也有很多今日在学校里的趣事想给哥哥讲——往常她可一路讲个不停。
今天，这项权利也被“侵略者”给夺去了。柳依依和江言聊了一路，有谈作业，也有谈同学。飞扬的尘土和吵闹的施工噪音都没能阻止他们欢乐的谈话。
“我家要往这边走了，江言，明天见。”
漫长的回家路程终于结束，剩下的路程可算回归了“唯一”的只有两人的时光。
然而，这段路程，不超过三分钟。
“今天，小语你一路上都没说话。”
两人沉默着走到家门口，江言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问身后跟着的江语。
“怎么了吗？学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
疑问的语气还没有扬起来，江言就感受到背部遭到妹妹脑袋的轻轻撞击。
“坏哥哥，坏哥哥，坏哥哥，坏哥哥，坏哥哥——！”
之后是来自妹妹小拳头的轻轻锤击。
“才不要和别人一起回家！才不要哥哥只顾和别人讲话不管我！就要哥哥一个人！”
小手的力度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
“唯一的、唯一的，只属于我的和哥哥回家的机会！”
江语带着哭腔怒吼。
江言放下了拿着钥匙的手，转身，扶住江语。江语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于是江言蹲下，伸手揉进江语的碎发里，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一个重要决定一样：“好了好了。哥哥答应你：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回家，怎样？”
江语停下了哭泣，已经流出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下巴尖，她止不住地抽泣，声音颤颤巍巍：“好，好。”
“那就回家咯？一会儿如果妈妈问起来问什么哭，随便编个理由，千万不要说我欺负你啊。”
“嗯、嗯。”
江语未曾想过哥哥会这么快依着自己想法。她的哥哥没有犹豫，仅仅在短暂的哭泣后，顺应着满足她自私的占有欲。是的，占有欲。
虽然那个时候江语并不知道这个词，可是想法却早萌芽。
那一天可能是江语最不愉快的一天，却也是江语坚定了自己心意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