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是重复的标志

作者:冬悯一 更新时间:2015/10/11 15:13:38 字数:3199

我的手上有一支笔,形状与普通的笔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说最大的特点是笔帽上有一块磁铁。第一次接触磁铁大概是在幼儿园,当时的啓蒙导师给每一张桌子两块长条形的磁铁,如同市场上随处可见的磁条一样,是由不同的颜色区分南和北,两头还分别标注着手写字母的普通磁铁。导师在围成圈的桌子中央,一边示范性地将两条磁铁的两头互相碰撞,一边解说着:

“这是吸铁石喔,任何只要是铁做的东西都能被吸上去喔。”

语毕,房间里一半的小孩开始掏翻自己的书包,在没有“铁”的概念这一点,将书包中所有看上去可能会被磁铁所吸引的东西全部翻了出来,包括塑料尺子、白橡皮,还没有被削过的铅笔,或是直接拿过磁铁去触碰更奇怪的东西譬如说,头发啦,自己的手指啦之类的身体部分。

我忘记了自己在当时的表现,因爲毕竟太多年过去,而且这种事情若是全部忘记也不会有人来指责我,所以我无所谓。不过按我现在的性格所回想的话,我大概会不同于大部分兴奋地做着各种尝试的小孩子,只是呆呆在那里看着他们胡闹吧。问题是爲什么我看见一块磁铁就会想起幼儿园的事情呢,明明小学也上过类似的科学课解说了磁铁的特性。

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吧,隔了差不多十年之久,却仍让我记忆犹新的理由,只是因爲一个小孩子的插嘴和导师的回答。

“这个我知道,如果是两块磁铁也一样可以吸住,因爲同性相斥异性相吸。”

“说得没错呢......不过,也不一定喔。”

导师的回答在当时我并不能体会,直到我成爲了导师口中的那块,“不一定”的吸铁石。

我又再次捏了捏这只笔,在一番打量与回想之后,轻轻将这最后一支笔也搭了上去。面前所展示的是用各种笔所搭成的简易叠叠乐,因爲用的笔很多,所以看上去五颜六色,差不多有十厘米高。即使这么做好像很幼稚,但我还是在内心对自己说了句“很好”,然后将身体稍稍向后倾,舒了口气后轻轻说了声“完成了”。

“真是够了,不要每次下课都在我桌子上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啦!”

——好啦。

我在心里这么回答,然后向隔了一张桌子的白雨点了点头当作是对她的回应。

在意这么多东西可是会变老的喔。虽然在别人的桌上堆着别人的笔好像是我的不对,但我并不觉得这是无聊的游戏,我自认为这是一个技术含量很高的平衡游戏,只不过它确实是用来填充我课间空白时间的自娱自乐罢了。

三月份即将结束,却还是没有春天的感觉,仿佛是将初春与晚冬来回切换一样,穿长袖有点冷,穿毛线衫又很热的奇怪天气。虽然是这样,我依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身上披着的制服外套也毫无保暖作用。在教室的窗户都被打开以便于通风的情况下,我坐在靠窗的十天的位子上。窗户外的世界已染上春的颜色,但给予皮肤的感觉依旧如此苍白,在同一个季节里显得这样格格不入,就象是整个冬天一下子注倾我的身体,隔着衣服渗入骨头。窗外再次卷入一丝风,吹得我的头发显得更加乱了,原本我就没有好好整理自己的头发,而且触碰到头皮的所谓的春风也让我不自觉地打颤。

神总是以这样的方式提醒我还活着。

像这样,如同自我安慰一般的心理暗示,已经不止这一次蹦入脑海了,显得有些莫名奇妙。

“好像有点冷了,把窗户关了吧?”

白雨以试探性的口吻这么问着,待我回答“好”之后,便站起来将透明玻璃往自己的方向移。随着缝隙一点一点变小,风吹进来时便发出“唔唔”的抗议声音,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吸出去了一样,之后从将要被关上的窗外,飘进一片树叶,紧接着,寒冷的空气象是被抽走,身体便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存在了。

我微微转头看向窗外,新绿随枝头摇动而点头。天空压得很低,云好像堆积了很久的棉花糖,如果再过来一点或许能够碰得到吧。

我将那片树叶收入制服口袋后,耳朵传入唯一的声音,她应该是刚进教室门便往这边跑,并且一路发出奇怪的拖长音,说的好像是“我——回——来——了”,然后迅速将手伸进白雨的衣服里,使得白雨发出“噫——”的惊叹声,之后出现的画面便是唯一被毫不客气地揍了。

“你在干什么啦白痴!”

“因爲很冷嘛。”

啊,这两个家伙看上去应该比我更加无聊吧。感觉像这种日常得不能在日常的对话,一天中能重复好几次吧。

“唯一妳这个逃兵。”

我转过头,看见十天往我的方向慢慢走过来。我正想起来把座位还给她,她在我之前面向我说了声“抱歉打扰了”便很自觉地插进我与桌子的缝隙,坐在我的腿上。

语气还是一样冷静,几乎听不出什么语调的变化。她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处于冬天的状态啊。

她所指的“逃兵”,应该是指唯一丢下她,自己先跑进教室,留她一个人暴露在冷空气中的意思吧。可能因爲这一点,十天的衣物好像确实变得干冷,当我伸手去环抱她时,即使有衣物包裹,也一样感受到寒冷。不过她的体型看上去比我更加娇小,应该不会把我的身体的热量全部偷走吧。也许会也说不定,因爲十天一直处于冬天的状态嘛。

“啊,佟话又在玩笔了,真是小孩子。好~看我把它弄到——”

会说出这种话的唯一才是小孩子吧。我想伸手阻止她去破坏我的杰作,因爲我想让它保留到至少下一次上课,当我说出“等......”的时候,十天突然抢在我前面,然后面无表情地努力大声制止唯一:

“等一下!唯一队员。”

十天从我的腿上移开,跳下之后站在桌子边上。老实说我真不希望她像这样跳来跳去,因爲好不容易积起来的温暖会马上散开到周围的空气中,这种感觉很不好。

“虽然它看上去很幼稚,但是,它可是一件工艺品。”

——嗯嗯,说得没错。我也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如是点头附和着。

“它不仅仅是工艺品,它甚至是平衡与造型的结合,难度系数相当高;等同于喜马拉雅山,石与雪的组合,稍有不慎就会倒塌。这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它需要思维的转换,包括动手能力,这可不是单单在玩笔喔!”

等......好像有点奇怪。不对,太过了吧!

“总之!它是收藏品,要是想要弄倒它我绝不允许!”

“等一下,请不要面无表情又一本正经地乱说啦!好啦,我真的是在玩笔啦!”

我也学着十天站了起来,因爲觉得再怎么样十天的台词都让我感到莫名奇妙的羞耻,所以我便出来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佟话,我是在帮妳喔?”

“啊......嗯。可是——”

十天转过身体看向我这边,两侧的双马尾便也跟着无力地被撇向另一边,然后,依旧是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但是总觉得她在委屈。

啊——又是我的错吗。

“喔~原来如此!”

唯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把白雨桌上的一叠书搬起来之后全部放在叠叠乐上。

“快看!还能这么玩——”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全部倒掉了。书和笔掉落一地。

无论怎么样还是会很快就倒掉啊。

“唯一——妳是有病吗——”

“啊——痛痛痛——不要拉我的头发啦!说到底还是佟话的错啊,是她没有把底座搭牢固我这边才会倒掉的啦!”

好啦好啦好啦,是我的错没错。

为了稍微展现一下自己承认错误了,我开始蹲下来捡散落一地的书和笔,包括夹在书里面的试卷。

捡到一半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于是我抱着刚捡起来的书,然后迎着声音回头。

又是习生。他今天已经从隔壁教室来这里找过我三次了,加上这次是第三次。

他看见我回头,便一直皱着眉头盯着我,他看我的眼神像是穿过了那些在我们之间来来回回走动的人的身体直接看向我一样,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我们之间的距离其实还是挺远的,刚好是教室的一边到教室的另一边,我们就那样像是“望着”对方几秒钟。

——你有什么事吗?我用眼神这样问他。

结果他还是一直徘徊在门口,然后看着我。

做到第三次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盯着我看的原因是让我过去。

我刚想迈步,预备铃就响了。

他看了我几眼之后才走。应该是想表达“等一下我还会来”之类的话。

应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

我这么擅自下结论,然后把抱在怀里的书放在白雨的桌上。

“那个家伙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其实他长得挺帅的,加油喔!”

那两句话,第一句是白雨问的,后一句是唯一说的。

我知道他喜欢我啦。

但我不喜欢他。

我看见十天在看我,我也知道她为什么要看着我,于是我对她笑了笑,之后我回到教室的中间那一列,自己的位子。

刚转身想要走回位子的时候,我听见白雨和唯一的对话。

“今天放学理书包快一点,傍晚要下雨。我会先去厕所等你。”

“既然要下雨就不要了吧。”

“你难道不想要吗。”

然后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被周围另外的声音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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