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曜匆匆

作者:名和行年 更新时间:2015/11/24 12:57:35 字数:4118

每当我提笔写上一大段文字的时候,藏在它身后的动机总显得有些被动。我虽然不是一个“能省则省”的节能主义者,但终究不是如宇野奈惠那般,精力都显得过剩的人。或许便如宇野奈惠所言,我是一个“想得太多”的人,以至于我会频繁地觉得“时间不够用”。尽管我承认我的“想”大多是把事物往消极的一面去预测,但我却并不认为“想事”这个行为本身是一件无谓、消极且费时的工作。

《孙子兵法》中列举过一些凭借烟尘的形状判断敌方兵种的方法,可见“见微知著”的能力是很受推崇的。唐土也有不少类似于“风起于青萍之末,浪兴于微澜之间”“月晕知风,础润知雨”的名言,这也是“见微知著”在生活中的用例。然而,做到这一点,就必须有在“微”和“著”之间构建联系的能力,也就是我经常发挥的思维能力。奈惠虽然歆羡我的思维,数次想学,但却永远学不会这份能力。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她厌烦并且疏于这份能力的锻炼。所谓锻炼,就是日常的“想事”。

所以,我打算用一段故事为我“想事”的生活正名。正好奈惠与明石同学打造了这样一个契机,我便将这段在高一的暑假期间经历的故事写了出来。这段故事主要讲述的是我的另一方面,也就是作为见习阴阳师,在某些特定的场所对中青年的问卜者进行出张占卜的经历,这也是我之所以把这段故事作为“事前预知”能力的案例之原因吧。

高一的暑假,也就是刚结识河内、江之岛、明石三位同学友人并结束高中第一场大考之后的日子。由于这段时间也是大学的假期,因此父亲的这段时间被频繁利用于为一些慕名找上嘉茂家的人物进行咨询。母亲虽然是教授,但她教授的是数理方面,就算嫁入嘉茂家,对占卜也是一窍不通。现在想来,我的知识面几乎完全就是父亲的领域,顶多有一点母亲的基础数理知识罢了。

向嘉茂家提出委托的人来自以霞浦为中心,幅散至几近关东各地的三教九流。其中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自恃排场,父亲也不得不制定好安排,将本能处理多件委托的时间浪费在和这类人的周旋上。阴阳学虽然是以星象运行规律而孕育出的学说,但时至今日,人们并未深究这一界限,而是把诸多能够和阴阳学扯上关系的委托都加给了嘉茂家。比如卜居风水、趋吉避凶、求名断缘等等。祖父嘉茂敦清先生已经在乡僻幽居,因此我也必须参与到解决这些委托当中。那些讲排场的人,指名的也是现任的当主,父亲嘉茂尚史。所以我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去解决一些只请求“嘉茂家”解决的问题,并且不时还需要费一番口舌来赢取委托人的信任。话又说回来,我的学识毕竟不及父亲之十一,因此,也只有碰上看起来像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有自信,父亲也得以放心让我代表嘉茂家前往。不过,就绝对数量而言,毕竟大浪少见而风波处处,我能够前往的委托也不在少。

这一次,我因为武将卡的收集而又来到了河内杏叶同学打工的那家咖啡馆。在仅有的交流中,我确认店主是位在小节上幽默而较真起来也颇为认真的人士。这次,我在与他交流武将卡的有无后,依照惯例,点了一杯这家店引以为傲,并且其流传还与我有所渊源的混合果汁。我从口袋里拿出零钱递给柜台,收银机后的店员不禁双手接过,连连道谢。

“哎呀,真是太谢谢客人了。”

“诶?……我做了什么吗?”由于我并非与这位店员交换武将卡片,并且从关系上来揣测,这位店员也不会因为我与店长交换卡片而获得多少收益。因此,我实在没能想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他如此感谢的事。要说揭秘混合果汁的功劳的话,那也早应该在我前几次过来时谢过才对。

“就是您拿出的零钱啊。”这位店员指着已被装进收银机的硬币。“客人您用一次零钱或者用一次大额钞票或许不觉得,但我们这种收钱的工作可为此操碎了心啊。如果都拿零钱,等到结算后存入银行可得开着卡车才送得过去;如果都是拿纸币来找零,我们又不得不一次次跑到银行去换硬币。这就是我们面对着无数个收灵和找零的无奈啊。”

店员叹了口气,我也回到了座位上。不多时,店员用托盘端着调好果汁送到了我的桌上。我一边品尝,一边观察着店中来客的付费情况。由于之前店员对我拿出零钱表示感谢,那么现在便应该是许多客人以大额纸币付账,要求找零的局面。按照店员的说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为了应付找零,不得不一次次去附近的银行兑换硬币找给顾客。

现在是暑假过了一小半的时候。对于勤奋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差不多刚好能赶工完成所有的暑假作业;而对倦怠的人而言,现在自然离发愤补作业的时间尚远。总之,现在是非常适合有暑假的人们外出游玩的。基于这个原因,我也能在街上看见不少结伴出行的少年少女们。这家店由于主要经营的便是甜点、冰淇淋与果汁等,因此在这个年龄层中也是非常受欢迎的。我在店里的一角品尝果汁的这阵子,我便目睹了大约二十名左右的顾客进店点餐,顾客的年龄基本都是小学到国中的年纪,或许这家店附近便有一个学校吧。

果如店员所言,顾客们大多以纸钞付账。然而便如店员所言,对个别顾客而言,用零钱和纸钞的确是随机,并没有某种特定性。但的确对于收钱的店员而言,这是一种苦差事。有苦说不出的店员唯有苦笑着接过大额的纸币,同时暗暗吩咐着其他店员一次次去筹措零钱。

我曾经钻过一个牛角尖,那是和明石同学关于概率的某个辩题:假设一件事有两种办法,做这件事的人选择的几率各是50%。那么,一次次试验,也就是做出选择的累加,选择两种方式的比例也会越来越倾向1:1。这一点是肯定的。不过,我和明石同学的辩论内容在于:对于一组具体的,由若干次试验形成的样本数据而言,是能体现1:1比例的样本概率大,还是比例发生偏移的样本概率比较大?

如果让一位局外的明辨者来考虑这个问题,或许会这么回答:在试验次数比较大的样本里,前者概率大;而试验次数较低的样本里,后者概率大。这似乎是一个纯理论的模型下很容易解释得通的答案,不过,把这个模型放到现实中,又会如何呢?

对于一个顾客来说,不考虑其从事职业的特殊性或钱币使用的癖好的话,那么这个顾客使用零钞或整钞付账的几率都是相等的。因此从理论上来考虑,迎来送往的店员汇总,就可以看成进行了许多次试验的总的样本数据。然而,从店员的抱怨来看,显然是他对其中某些比例失衡的样本印象颇深。于是,我向店长问起了这么一个问题:

“像这种因为顾客集中使用零钞或整钞而不得不前去找兑的情况,频率大概是怎样的情况呢?”

“频率?别提了。这种事基本每周都会有,有的时候一周还要发生两三次。”

“既然频率很高,那么店长先生应该也对此有些对策才是啊?既然是以一星期七天作为频率统计的默认概念,那应该是店长先生在周历上面发现了一些对应的规律了吧?既然知道规律,便应该能制定一些针对性的措施了。”

“但是,我的女士,您要是两周前说这话,我就能向你介绍我的措施了。”这位店长叹着气。“以前我们掌握的规律是,在周一,便是顾客零钱不断流出的时候,而到了周末,又会形成一次基本稳定的零钱回流。起先是我们注意到这个细节,并且在总结中发现了这个规律……虽说前几次基本都还算实用,但后面就不清楚为什么了……”

“后面?”

“也就是这两周的事吧。最早,我们每天都在收音机储备等量的零钱。留意到这个似乎是规律的东西之后,我们便在周一留得多一些,周五到周末又留得少一些。从事实上看倒也合适。然而,现在这个规律也被打破了,总是不定时地出现零钞或整钞集中出现的场合,这可苦了收银的兄弟了。”

这样一说,恐怕这也不是能用随机概率能解释的问题了。如果是随机试验,那么比例失衡的样本,其出现也是随机的。像这样,在一定时间内有规律地出现失衡样本,其原因似乎也不应该是用随机来解释的。

于是,我思考一番之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之前的一段时间,集中使用零钞或整钞的现象集中出现,必然存在某种并非随机的影响因素。不过对于每名顾客而言,选择零钞或整钞还是相对独立的,那么,这种影响因素便是一种在顾客群体中普遍存在的共性因素。在刚才的观察中,可以确认这些顾客大多位于小学或国中的年龄段。是否来自于同一学校并不好说,能确认的只有年龄段这一个因素。学生在这家店购买零食,自然不可能是校方组织的活动。并且,一家店也不会仅仅在一所学校中享有名声,口耳相传总是会传到其他学校去的。对于某一次到场的顾客来说,我认为,他们来自于不同学校的可能性极大。

“既然确认了这一点,那么这群顾客的共性原因便只剩下年龄了。年龄和消费习惯有直接影响吗?比如年纪小就爱用纸钞,长大了就喜欢把成色更新的钞票留下,是这样吗?我并不这样认为。家教或许会在个别个例上影响消费习惯,但整体上看,年龄并不直接影响付款时的用币选择。于是,我们只能从另一个方向来对此进行思考。

“这些学龄顾客们,还没到高中,不能打工,因此排除他们使用自己的收入购买零食的可能。所以,他们购买零食的钱来自父母。这样一来,我们或许可以这样解释:因为父母不可能每天都给子女刚好够一天消费的零花钱(因为对于家庭,消费次数远大于收入次数,因此零钱的获得量绝对无法和消费量相比)。所以,父母更倾向于为子女准备好一定量时间的零花钱一次性给予,并且借此培养子女的节俭消费观。从安全的角度考虑,一次给予的量也不至于太大。综上所述,似乎大多数父母的认知,都是以一周一次的频率给予零花钱最为适宜。

“每周,孩子们领到较为大额的零花钱,从整体层面上,消费冲动不免会因此提高。因此,在周一,来到店里进行消费的人流或许会少许增加,并且出于这个缘由,付款时也以大额的纸币为多。到了周末,同样的顾客群体,但手里的钱经过一周的开销,剩下的自然也是以零散的硬币为主。在每周领取零花钱的机制下,周期结束时也会有消费掉手中余额的又一波消费冲动(或许某些家庭有用不完的零花钱要交还的规定)。所以在周末时,同样会有少许的人流增多,但他们在这个时段却更多地在使用零钱。

“规律性的原因似乎得到了解释。但还有进入暑假后频繁的非规律原因。由于暑假的零花钱机制或许会变化,因此这个问题还需要增加可能性。就我的猜测而言,因为在假期里每一次学龄人流成规模地的聚集,必然代表着某种有组织的活动。因此我相信,假期出现规模的学龄人群,只能是各个学校彼此不同的返校日。交叠在一起,才有了‘这家店在假期有频繁的学龄人流到店’这一现象。至于他们钱币的来源统一,这应该就是……久违地有了同学相聚的机会,自然会磨着父母索要零花钱的结果吧。毕竟来到店里的,肯定都是索要成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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