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契约者，这就醒了啊，才二十分钟而已，休息得怎么样啊？”
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摇着分叉的尾巴在发问的小又。
“嗯……”我含糊地回应了一句，右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喉咙，刚刚的梦魇中所经历的一切，就如同一团令人极不舒服的东西梗在身体里，挥之不去，驱之不散。
自己的梦，往往不是毫无意义的。然而，这项看似很便利的能力，却也会有让人觉得如果没有它的话就好了的痛苦时刻，这次便是如此。无论梦中的场景是过去的既成事实还是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无论梦中的黑衣人是曾经相识之人还是马上要见到之人，都是我绝不期望的。
在解除秽土转生的时候，那穿透天际的光束似乎预示着一切即将结束，但是现在看来，前路还会有更为浓重的黑暗——那让人恐惧与绝望的黑暗。
小又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我，再次开口道：“怎么了？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这次我很快便答道，放下的右手却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但与梦中不同，这种颤抖是畏惧，也是期望——“出发吧。”
如果把命运比作人的话，那么如今前方未知的命运应该是一名异常强大的对手。
当面对强敌时，有一种说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那份拼搏的勇气，自然有值得赞赏之处。但是，换个角度来讲，牛犊并非不怕虎，而是因为它不知道虎的可怕。
曾经的自己也曾在所谓天才的赞美声中一味地向前奔跑，想改变现在，改变未来，扭转一切不合自己心愿的命运。
但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事物，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挫折，失去过重要之人后，随着自己的一点点成长，才意识到即将面对的会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是怎样的可怕与难以战胜。
自己终于开始畏惧。
然而，越是接近对方的水平，就越了解对方的强大，就会越来越畏惧。当畏惧达到极点的时候，也就是能与对手匹敌的时刻。
在这场关乎忍界生死存亡的战争中，我们不断地追赶，不断地了解敌人的可怕，也不断地增强着自己的实力，只为这最后的决战。
以颤抖之身前进，以觉悟之心挑战。这一次，我们绝对不会输！
一路无话。小又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同我一起奔跑。
当心中只有一个单纯且直接的目标时，其他的事情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终于，目的地到达了——
无暇观察，无心思考，无需判断，仿佛只是遵从本能一般，我瞬间便闪身出现在几个人之间。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也是最早行动的，他迅速抽身后退至一个曾在兜记忆中出现过的巨大雕像前，远离了我数米，然后才站定注视着这边。
那是一个大概与让年龄相仿的男人，一头黑发，身着深色的衣服，袖子破损了一边，腰间束着白色宽带子，右半边脸上有非常显眼的大伤疤，但比那更引人注意的，则是他的双眼。
之前也一遍遍设想过这里的情景，自认为无论或好或坏的结果都可以有几分心理准备。然而，眼前的现实却好似嘲笑般地向我展示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幕。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身侧，是全身上下覆着流火般金色能量的鸣人，而鸣人后面两步远的地方，是遍体鳞伤的卡卡西，以及在其身边，诧异地看过来的凯，再往远一些，则是已化身为巨大尾兽的奇拉比。
“你也来了啊。”
对面的人先开口了。
这个声音，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却怎么也没办法与眼前的面容联系到一起——与这个人，这个原本自称为宇智波斑的面具男。
另外，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满心疑惑地开口：“卡卡西，这个人……是谁？”
半晌，却没有得到回答。
我稍转过身去，只见卡卡西低着头，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嘴唇嚅动了几下，才挤出几个字来：“他……”
突然，我感到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但绝不是因为刚才一路奔跑的缘故，右手按住左胸，砰砰的声音重重地在耳内回响，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张张模糊不清、若隐若现的画面依次浮现在脑海中——既有小时候的记忆，也有刚刚驱之不散的噩梦片段。
是这个人！
梦中那个肆意杀戮的黑衣人就是这个人！
除了那之外，还……！
“怎么了，舁加老师？”见我的样子，鸣人有些慌张地问道，“哪里受伤了吗？”
小又没有出声，但也一副担忧的神情看着我。
我僵硬地摇了下头，再次把视线移到对面之人的双眼上。他的左眼如波纹般一圈圈扩展开来，竟是自长门身上消失了的轮回眼，而右眼的写轮眼，此时已变化为三角回旋镖的模样，那个形状，与某人的一模一样。
“卡卡西……”来到这里后，我第二次叫了他的名字，“有一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万花筒写轮眼的样子，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吧？”
这次没有等太长时间，我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当然，也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们说话间，那个人完全没有动，似乎是在以一副观赏的姿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慌乱与迷惑。
在说不上漫长但也绝不算短暂的这些年月里，在我所不知晓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理由呢？变成现在这样的理由是什么？”无论怎么想，我都无法明白。
身后再次传来卡卡西低沉的声音：“因为……琳。”
我闻言身子一震，反应过来后便对着面前的黑发男子急切地喊道：“听我说，琳姐姐的事情……”
“住口！我不需要解释！”他生硬地打断了我的话，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事到如今，现实是怎样对我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我对这个即将消失的世界没有任何兴趣！”
“有什么事以后再慢慢说好了！”鸣人突然一挥双手，大声地喊道，“卡卡西老师！舁加老师！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们和他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当前必须要先阻止这个混蛋的疯狂行动啊！”
“疯狂……难道是月之眼计划？”
“没错！”黑发男子抬起右臂，展示着他身后的巨大雕像，“九只尾兽的力量已经集齐在外道魔像中，很快就可以施展无限月读了。让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类都陷入这一幻术中，成就一个谁也不是的世界，成就一个没有战争，没有隔阂的完美的世界……舍弃个体的单一意识中才存在真理！”
我不由得看向鸣人和奇拉比，无论从力量和形态来讲，怎么都不像是已经被抽去尾兽的样子，为什么会说九只尾兽的力量已经全部集齐？
“他说的是真的，”似乎是看出我的疑惑，凯解释道，“至于八尾和九尾，似乎是分别用某种办法取得了一部分的查克拉。”
“一部分的查克拉？”我略仰起头上下打量那个被称为外道魔像的巨大雕像，“那样的话，能够取回十尾全部的力量吗？”
黑发男子哼笑了一声：“你们误解了，并不需要复活完全体的十尾，我的目的说到底也只是大型幻术——无限月读罢了。就算是不完整的十尾，只要能够复活，那么无限月读之术就能够施展……而到那时，现实将会完结，留下来的只有连绵不断的无尽之梦！”
我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苦涩起来：“就这么想破坏掉吗……这个现实。”
“现实……只会残酷地一味前进而已。”对方冷冷地说道，“一路见证着现实的你，应该能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愿望这类东西，是一个也实现不了的。正因为如此，才要将世界引导向无限月读的梦想世界中去。世界早就不需要希望，不需要未来，不需要知名的英雄！”
确实，偶尔也会如此想着，如果这是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就好了。如果是一个没有战争，没有痛苦的世界，一个即便是面对墓碑，英雄也无需心怀愧疚的世界就好了。
然而，若面对战争，我们会携起手来；若感到痛苦，我们会更懂爱；若经历离别，我们会更珍惜。也许人类并不是那么聪明的生物，常常好了伤疤忘了疼，但名为“希望”之物会一点点地沉淀在心中。只要不放弃地努力向前，哪怕会需要漫长的岁月，也终有一天会让我们的世界成长，成长为真正的我们的世界，而不是由谁操控之下的那虚伪的理想乡。
可这份心情，我不知要怎样传达给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早从那个噩梦中便感受到了，他那无尽的绝望，而且这绝望，至今也未曾消退一分。大概对他来说，无论是村子，还是这个世界，怎么样都无关紧要了。
就在这时，卡卡西突然吃力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我身边：“这件事，让我一个人……”
我伸手止住了他。
【“不要迷茫。”】
不要迷茫——临出发前，不日川的话再次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脑海中，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现在说出来似乎有千钧重。见到眼前这一切之后，说毫不动摇那是假的。年幼时最美好的记忆被现实一片一片撕碎，心里疼得像要滴血一般。
但如今，我的学生，我的同伴，我的盟友，我的重要之人就在这里，拼上性命来保护他们，这就是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我们每一名忍者的战争。而且——”我定定地注视前方之人，“我们一定会阻止你，带土哥哥……不，带土！”
一直都不愿叫出这个名字，总觉得一旦说出口，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无法挽回一般。只要我不去面对，这个事实就不会存在；只要我不去承认，眼前这个人就是虚假的幻影——就用这样最最拙劣的手段骗着自己，直到再也无法瞒下去。
而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卡卡西的身子难以掩饰地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混杂着从未见过的动摇与痛苦，接着，他有些艰难地张开口：“带土……”
“闭嘴！”带土用更加恶狠狠的语气道，紧接着其右手中一声轻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巨大的手里剑，“对你这样的废物，我已无话可说，我们之间，只有这最后的战役而已。”
“我……没能遵守和你的约定，你说得对，我是个废物……”卡卡西急促地喘着粗气，似乎每说一句话都在把他的体力耗尽一分，“但你是……我们木叶的英雄……你大可不必，走到这个地步……”
“哼哼哼，”带土冷冷地嗤笑起来，并将手里剑举至胸前，“这就是现实啊！在这个世界苟且偷生的忍者统统都是废物，我们两个就是绝佳的例子啊，卡卡西！”
“……”卡卡西摇晃了一下，身体支撑不住般地单膝着地。
“小又，到安全的地方去。”见状，我伸手从腰包中缓缓地抽出苦无，同时也对肩上那只猫说道，“抱歉了，本来是想来陪你找寻答案的，不过……”
“你在说什么啊，契约者。”小又轻巧地跳到地上，甩了甩分叉的尾巴，“陪我的事，之后当然还要继续了，所以，一口气解决现在的麻烦事吧。对了，觉得难办的时候也可以叫我帮忙哟~”
我不由得莞尔：“是，到时候就拜托了呢。”
不论是好是坏，梦已经醒了，眼前就是现实。
那么就开始吧，我们倾注全力的一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