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鞋子压碎干燥的枯黄树叶啪嚓作响时，扒下围巾从嘴角呼出的白汽粘在鼻尖上被冷风狠狠的吹干，伴有一丝刺痛，一沐才惊觉季节已经变换了多久，林荫道上挂着的树叶现在一只手也能数的清楚，透过稀疏的树枝看到的灰白色天空距离地面更远，几只黑色的乌鸦穿梭在大气中，远处的信号塔孤单的矗着..
冷风带着恶意冲来卷起几片树叶和土粒从身旁旋转着扫过...
一沐撇了一眼，搭上围巾眯着眼睛，把手插进口袋里，夹着肩膀，便低头快速穿过了。
不远处的快速公交站里，泉坐在靠椅上双手抱着从家里拿的速热粥，噙在嘴里，宝蓝色的长呢绒外套，短发刚刚到脸根，压在灰色的针织围巾上，背上的红鼻子多啦猫吊带被调长了一点，黑色的雪地靴紧紧并排贴在一起。其实一沐一直无法理解真希给自己女儿那一身不合年龄的打扮，至少那让泉看起来不像是同龄的孩子，更像是初中生也不一定...
“今天来的好早。”
“嗯，爸妈今天也一大早就出发回老家院儿里了，我被吵醒就出来了...嘿嘿”泉抬起头笑着看向一沐
“真幸苦啊”
“车要来了”
“嗯..！”
泉起身跑去丢了粥杯，拍拍衣角，
嘶......！
“...路公交车，开往石楠路冬青街方向，进站...请先下后上...开门请当心...”
咔！
重复的公交开门的声音让人联想到的是一天工作的开始或者路上的颠簸，大人们对此总是很倦怠...
虽然车里大部分都是上学的孩子，但还有少数护送的家长，这班车在这个时候几乎就是通向学区的校车，一沐坐在窗边习惯性的望向窗外，这种季节这种时间街上人真的很少，店铺也只是零星开了几家，但用不了半个小时后，城市便会繁忙起来，大人们总是很珍惜清晨贪睡的每分钟...
跟随车子晃动的吊环，均匀闪现在眼前的雪松加上催眠曲一样的换乘到站提醒，一沐感觉自己就快要塌蒙上眼睛了...
“唉！”泉突然从后面座位拍了下他肩膀
“啊？...怎么了？”
“明天周末要和我一起回老家吗？”
“我去干嘛呀？”
“去玩啊，以后可能就去不成了！”泉皱着眉头假装严肃的讲到，
“什么意思？”
“嗯...那里马上就不能去了”
“.....那是什么意思？”
“我爸爸说是整个村子都要拆掉，他们最近每天都回去整理东西。”
“为什么要拆掉啊？”
“鬼知道吖！”
泉说完回身靠向背椅，抱着胳膊，绷起嘴望向窗外，一沐朝后转过头..
“你下巴揪在一起了...”
泉撇过眼睛看着一沐
“你知道吗！我栽的樱桃树！才这么高..对，就这么高吧大概好像..”自己比划着，
“明天还要练琴的...”
“好吧...”
“到后门去吧，要下车了”
“...嗯...”泉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她回答的声音让一沐这么认为...或许是不能陪她回去也说不定？但自己跟着别的家庭回去那种地方，确实让人很别扭，即使自己和平野...很要好。
爬山虎退去了绿叶留下褐色的藤干挂在楼上，似乎只要风一吹就会脱落，枫杨蜿蜒的枯枝曲折着浮于空中，栅栏里带刺的梗被剪的很短，根本想不到明年春天会有什么样的景色...
“有车。”泉突然拉着一沐的胳膊到路边，汽车轰鸣驶过，一沐刚回头，一阵冷风吹来，
“啊..啊啊..帽子！”泉双手按着头发，刚准备抬头的时候，
一沐轻轻地把帽子压在了她头上，
“走啦”
泉扶着帽子撇嘴笑了一下
“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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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没有什么难忘的经历，一沐趴在桌子上心里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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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延伸至下午
“叮！呤呤呤...”
“好了，请大家先保持安静，等老师布置完假期的事情，再放学，学习委员去把作业薄发给同学，打扫教室的同学注意要应对下周的卫生检查，一定要认真清扫...哦对了，最近天气异常，假期一定要注意身体...做好保暖工作，注意预防雨雪！...”
课桌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响声，焦虑不安的晃动，配合背包上拉链打开闭合的唰的声音，似乎能撕裂周围干燥的空气，老师的声音渐渐淹没在了这场混乱的交响乐里，一沐静静地从书桌里拿出需要的课本放进背包里，安静的与环境有点不相衬，
“国语，数学的讲义，还有英语在哪呢？”当一沐翻找着的时候，一本绿色硬皮的书从中滑落出来，一沐皱起眉头，拿起来翻到正面
《追逐繁星的孩子》
左下角赫然贴着图书馆的编号
“糟了，这是元旦前借的书了，都快一个月了。”夹在书中的借条滑落，一沐捡起来发现已经超过还书的日期三天了。哎，就待会儿还回去吧，又要被训了。
将要放学的时候楼道里的灯还没打开，昏暗的屋顶压的人喘不过气，楼梯上下被打扫所扬起的尘土混合清水的味道，让一沐感觉有点恶心，不认真的扫帚和水桶在走廊里起哄，楼梯上还没干掉的水看起来让地面很滑，恰逢放学的高峰，一沐努力摆脱了涌向校门外的人流来到操场，“吁～”差点就被冲出去了。
穿过绿色的网格，躲着突然飞来的篮球，经过不长的云杉松林，伴着背上的书包上下摇晃，踩碎路上的枯叶，一沐来到了图书借阅室，长长的屋子里，用来装书的还是老式的木质书架，发出令人愉悦的腐香，一排排规矩的陈列着，陈列区两侧的阅读区除了偶尔有老师需要查阅资料和少数人，平时很少有人问津，这里自然成了一沐最喜欢的圣地。
拉开玻璃门到借阅处一沐却没有看见人影，登记台上的焙茶还飘出温暖的白雾，一沐刚刚高出工作台到胸口，自己拿起笔在借阅册上认真的写下了归还书目和日期，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这么做，身为图书管理员的项大爷一定会从木桌上拿起自己年轻时教书用的戒尺，狠狠的打手心，即使是老师大人们，因为在他眼里这些人都是没长大的孩子，这让一沐觉得他是学校里最有威严的人，就算是班主任老师做了不对的事情他也能呵斥。
私自拿起印章按下'已还'的红字，是项大爷给一沐的'特权'，自从两年前一沐能灵活的依靠拼音来阅读时，这里就不再只有项老爷自己了，经常会有一个跪在椅子上，舔着手指翻页，还会大胆的在自己打盹时跑来询问生词的少年。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虽然已经暮年，自己孤单的留在这图书借阅室，但他可以滔滔不绝的和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讲述自己年轻时顽劣的经历，侃侃一些不合年龄的大道理，说自己如何教训做校长大人的儿子，还有就是一沐会和他不厌其烦的下九格棋，一个因为太老，一个因为太小，竟奇迹般的凑在了一起。
登记完后，一沐夹着书经过一排排的书架，零星的能看到几个人影，借阅室的暖气让人全身都软了下来，浊白的日光灯散射的光柱影出安静的影子，不时传来转椅吱呀的声音，把安静衬托的更加凝重，
一沐很快找到还书的区域，插进书架间，介时他感觉到书架对面也有一个人随他一起走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由于身高的原因，只露出了头顶一小片，但是那个发际...管他呢，我又不知道是谁；但在偶然经过一个极小的空隙后，他强烈地预感到对面那个人是自己认识的某人，并且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去见见他，来不及把书放回原位，他来到另一侧....
“项大爷！？”
一沐莫名有些失望，这股感情进而导致了一些难过，他感觉自己错过了很重要的东西...
“您今天怎么来着儿了？”
“哦，没事来整理下，总有熊孩子把书放错位置，刚才那个小妮就是，哎..”
“爷爷再见；不下棋了；今天有事先走了；下周见！”
“......啊噢”
仿佛突然驶出隧道的列车，一沐的心里又不安起来，一沐快步穿越到另一侧阅读区离开项老爷视线，换做小跑着前后张望，
“你在找谁呀？”
这个声音一沐听到过无数次，这次特别的让人安心，就好像小时候在超市和母亲走散，在柜台间听见她的轻唤；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宝箱丢失已久的钥匙...
“唉，泉哪...”
“你在紧张什么啊？”
“有吗？今天你怎么自己来了？”
“你不也是一个人来的么？咦？你怀里夹的那本，是什么书？”
“这个啊，诺。”
“好巧啊！一周前我就在找这本书了，项爷爷说应该被人借了去了，但马上就会到归还日期呢，前天我来还在抱怨是谁到时间了也没有把书还回来呢！”泉打开书满足的欣赏着插画说到。
“呃，真是丢脸了。那你最近看的什么？”一沐下意识的转移了话题，
“《小王子》”
“你有看过吗？”
“嗯，不久前看的吧”
“嘻，改天再讨论吧！这本书我就收下啦，一起回去吧！”
“嗯！”...
“什么时候书多一点的话，就不会这样了。”
“嗯....？不知道！”
“如果有一天能有一个超大的图书馆给我用就好了。”
“等中学的时候就可以了吧！”
“泉你说那里也会像现在这样人少么？”
“当然啦”
“好期待啊！更大的图书馆！”
咯咯咯，泉抿着嘴笑到，已经完全像是一个大女孩了...
现在是晚上七点。
从临近当午开始，温度已经缓缓下降了一整天，道路两侧灌木丛的枯枝，冻入了欲裂的空气，过马路的人群仿佛蒸汽机车头，等到由红变黄再变绿的信号发出后，喘出白色的哈气驶向对面，羽绒服摩擦发出的声音像细语...
黑色的斑鸠穿梭在低压的云层里，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和黑夜融合，等到城市的照明设施打开，即使没有夏天那样热闹，星落的白光犹如银河般明亮的画布盖在都市身上.
频繁且没有规律的鸣笛，撕破了黑色的夜空，
招牌上的电路板内部“嗞嗞”的嗡鸣，仔细听时传来野猫打翻垃圾筒的撞击，
发廊门口的转灯和圣诞时挂在路边松树上的彩灯让人有点视觉疲劳，
“妈，天气预报明天有雪呢。”
“啊啦，那明天似乎回不去了呢。”
“回去？去哪啊？”
“哦哦，忘记告诉你了，这周末约好要和真希回去收拾东西的啦。”
“我也能..哦不..我也要去吗？”
“你一个人留在家怎么可以！”
“噢...”
“哪明天的课呢？钢琴课”
“小李约会去了，老师都翘课了，你去找谁学呀，回来把上次留的琴谱多练习几遍就是。让我算算这是她第几个男朋友了...”
'明天能和泉一起回去了！'一沐带着这个让人愉悦的消息，把头蒙在被窝里，一直到半夜因为透不过气而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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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子你怎么来这么晚啊”
“那么多年没去了，我得打扮一下嘛！”
“我们是去打包搬东西！又不是学小李去相亲！还有这就是你打扮后的效...”
“哎呀，好久不见啊我的小泉泉！眼睛怎么红红的？真希欺负你啦？”
“在家说她了两句，小女孩面子薄。快上车吧。”
“嘿，走吧小泉泉。”
佟子拉着泉的手把她送上车，一沐感觉有点尴尬，他之前很少见到泉这个样子，应该说从来没见过，并且这样的见面和自己预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用一个没人发觉的角度转过去偷偷望着泉，一沐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送去安慰的目光，还是在欣赏平野，平野的美，或许小学五年级对美的定义还不成熟，泉细致的五官，特别是现在发红的眼眶和鼻尖，让一沐感觉她美的真的就像是深冬山里还在流淌着的泉水，
不会与黑色的岩壁沾染
不会与洁白的雪花混合
在冻结之前流动的那份纯洁，透明，让人感觉哪怕只是用手指轻轻触碰一下，就会沾污了的泉水！
“看什么看！”
“没见过哭鼻子啊！”
泉略带哭腔的声音，让他有点手忙脚乱，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慌乱中，他也不知道该掩饰还是解释的好，
“听说今天有雪呃，有雪..”
泉并没有转过头接话，身子向下滑，把鼻梁以下全部缩紧围巾里，斜眼撇了下一沐，闭上眼装睡去了。
沪04到柿原吴的道路两侧没有防护林，划分不太明显的田地几乎要连成一片了，国道上大型的货车轰鸣着从后面追上来，他们所住的城市里，一沐感觉公交车的晃动就已经足够强大了。这里每次有大的集装车经过，虽然声音传进车里时并不太大，但完全能让人感受到车外的震动，仿佛能撼动整个世界，心也会随着大车经过而颤动，久了去后便稍稍有点麻木了，
车道上白色的分割线因为车辆的前进已经连成一条，数白线打发时间已经行不通了。蓝白色的铁护栏随着汽车前进飞速的后退，偶尔闪过的弯曲处，大概都有着几个痛苦的回忆。
连成一气的麦苗所形成的青绿旷野上，稀疏的散布着灰砖砌成的水塔，而金属的送电塔似乎是从很远处就延伸过来了。一沐抬头望向天空，这就是所谓的万里无云吧，即使在郊区，天上也没有太厚的云层。
大概是因为玻璃颜色的关系，从车窗内看起来天色很阴沉，一沐望向车前的挡风镜，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过分的暖气让一沐有点发热，副驾驶上的母亲与真希阿姨只在谈论一些听不懂的琐事，悬挂的玉坠平稳的吊着，仪表旁小巧的招财猫前后挥动着爪子，
这样的旅途实在是太无聊了！
一沐抽出座套袋子里的杂志，随便翻阅后发现还是有太多生字是自己无法认读的，因为总不能随身携带《新华词典》吧，倒是有些插画作品，看起来值得一看，
是云台山的龙潭瀑摄影作品，确实让人感觉很凉爽，但怎么也无法在零度上下徘徊的日子里去欣赏，因为一联想到车外，就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还是乖乖的把杂志塞回去好了。
想起来昨天看的电视，那场已经被'预报'了的雪，究竟什么时候会来呢？无聊的让人有点期待。
一沐闭上眼回想着记忆中见过的雪的场景.....
那场雪很大，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从早上出门后没过双脚的厚度来看，昨天晚上的雪花，一定有瓶盖大小，以致于有些公车都停运了。早上出门前喝了些粥，浑身都发热，刚刚接触白色的街道时，我有点不太相信，
店铺上，长椅上，路灯上，公交站的广告牌上，垃圾筒盖上，甚至是电线杆的电线上都压着一层层厚厚的积雪，我所住的城市，一夜之间，
明亮了起来！
路经西流湖公园的时候，两侧的枫树换上了短小的白色的叶子，路旁有昨晚被压折的树枝
虽然道路上已经有了些脚印，但完全不影响白色的大道，哦不，如果不是路边的路阶，根本分不出来哪里是道路。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之前的雪都会被穿行的路人或者途径的车辆排出的尾气，染成灰色的雪泥，让人很不舒服，而现在，踩上去，可以让人清楚的感觉到把积雪压实的感觉，甚至还有点沙沙的声响，
路边有几个和我同龄的男孩，在用脚一下下的蹬着比他们粗壮好几圈的大树，然后路上会有哗哗的积雪落下，我觉得很有趣，于是自己也找了一棵，结果我发现这种事还是看看就好，因为我被落下来的雪砸的浑身都是，化成水后真是让我很后悔！
我想快点去车站找到平野，她一定也对今天的城市很惊讶...
不知道想到了哪里，一沐突然感觉困意蔓延全身，已经懒得睁眼去辨认周遭的环境了，就干脆彻底的放弃最后一点意识，让自己这样睡了吧...
汽车飞速驶进隧道，地灯均匀的黄光延伸到前方的出口。视线转往远处的机场上空，灰黑的乌云已经遮住阳光，延伸至这边，山顶一些不知名的松树上，正在凝结出水雾。机场里开始沸腾，乘客们收到了航班延误的短信，忿忿的坐在候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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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上内层凝结的水雾，被擦下一条缝后，车里的小手迅速的把其余的水雾擦掉，露出惺忪的睡眼，
泉揉了揉眼睛，咽了口气，歪头从妈妈和佟子的谈话里确认了眼前的光景，
这是真正的鹅毛大雪！
车子行的很慢，可以清楚的看到雪花的大小，泉无意识的按下了窗户，呼啸着涌入的冷风，让她清醒了过来。越过一沐的身体把那边窗上的水雾擦掉，泉确定她们已经完全陷入了大雪中，
灰色的天空之上，温柔而又密集的，飘下硕大的雪花，
郊区不存在车辆和行人的碾压，路两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就积上了雪，黑色的雪弗莱正行驶在这片无垠的广阔世界！
“喂，一沐你看啊！”
在没有得到回应后，泉才发现睡着的一沐，她很自觉的没有继续打扰，而是自己，欣赏着雪色。
看到隐匿在槐树下的路口，旅程就快结束了，真希将车停在村里的操场上，搓着手掌打开车门，望着铺满落雪的乒乓球台，长长的吁了口气，打开后面的车门，
“妈妈我想去后面的麦地里去玩！”
“不行。”
武断的拒绝让平野有点不高兴，低头折了下围巾郁郁的下车，跑过去站在真希身旁意外的让人感觉很可爱。
搬迁进行到这个时候，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一些留下的百年老人，也不会在这时候出来闲逛，在家里烧壶热茶，打开电视或者看看这大雪，才是更好的选择。真希领着这群人，穿过迷宫一样的平房区，在一扇生锈的铁门前停下，上前擦了下门上褪色的“福”字，另只手习惯的将门推开，
“没锁吗？”
“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杂物如果有人替我偷偷搬走也是好事。”
“那我们还回来收拾什么？”
“...”真希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具体回答佟子。
院子不是很大，进门后有条不太明显的石路，紧靠着大门旁有两颗并排的槐树缠着枯黄的藤枝，不同于很多翻新过的灰色水泥房屋，这里还是很老式的用红砖黑瓦砌成的，一沐来到一个倾斜的水管旁边，拭去压上的积雪，结果却粘了一手的铁锈，水龙头自然也拧不动了。与水龙头一样倾斜的还有右手边的樱桃枝，应该是因为某日的大风给吹歪了，本想叫下平野，但她已经跟随真希进了屋里，一沐从口袋里伸出手弯腰把翻出外面的根埋了回去，并把树枝扶正，但他并不确定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
将要走进屋里时，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竟然还没注意到天上的光景，可能是因为太困了。踏进屋子里回过头才发现雪真的很大，偶尔还会顺风飘进屋子里。并且很奇怪，自己明明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内心与雪截然不同的躁动。掀开帘子时恰好与泉撞在了一起，泉匆忙的跑出屋子，大概是去看进门时被忘记了的樱桃树吧。屋内真希阿姨和妈妈已经脱了外套，干劲十足的开始收拾东西了，四处观察了一周，并没有什么大件，可偏偏就是小件东西却是最难归置安排的。一沐突然想起来什么事，从屋子里走出来..
“走吧！”一沐拉起正在捣弄樱桃枝的泉的手腕，
“啊，去哪啊？”
“去看雪吧，下车的时候我有听到啊。”
“可是我....”
“我背锅啦！”
泉没有很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自己心里也在期待。所以跟着一沐，两个人悄悄的穿过铁门，再踏出铁门的瞬间，两人同时舒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笑，然后快速的跑出了积雪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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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被一沐拉着，两个人像是逃出了囚笼一样，小跑在村子的道中，雪把多余的噪声都吸收掉了，只剩下两个人在雪中喘气的声音。
“沿这边走..”
“嗯！”
一沐肯定的回答，给了泉极大的支持和胆量，她现在已经快忘记妈妈当时对她说的不要乱跑的声音了，自己脑子发热，就是一头的雪花也无法浇灭。'我喜欢这种感觉，把我带走去看看那片未知的天地吧！'
'我无法压住此刻自己，迫切的想要感受他手的温度的冲动，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可是当我还在纠结的时候，我已经...'
泉把手向上提，落在一沐的手掌里，转过手心勾起他的手，
'他转过头很惊讶的看着我，我绷着嘴巴尴尬的笑了一下，我希望他能好好看路而不是看我。他的手比我想象的要凉一点，还好他没有被吓到松手，不然我就真的是...”
穿过最后一排房屋，站在与麦地接壤的路口，一沐被惊呆的，不是因为冷或者别的深么，完全是因为两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传到心里禁不住颤抖了，看啊..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奇观
积雪连同麦地与田间的阡陌小路，压在青绿旷野上的白色雪原！
这场景，像是一场灾难下让人窒息的美！很远处的几十棵松树凑成一堆，在漫天密集的雪花遮掩后面，看起来像是在南极大雪中步履艰难的探险队员们；正前方的路一侧，倾斜的电线杆，似乎是要被雪给压垮了！
一沐因为心底极度的兴奋，脸上所露出的惊讶笑容真是太难得了。站在身边的泉，用手整理着跑乱的围巾，嘴里不断吐出的白色哈气缭绕在纤细的手指间，乌黑的短发和因为跑动发红的脸颊都是足以配得上这雪色的美丽。
踏在未被涉足的新雪上，留下两串深深的脚印，深灰色的天空与白色雪原在视野里穿过雪点相接在遥远的境界。雪花的晃动让人以为地里有雪兔在窜动，从四周传来的动物的孤鸣被雪压的很弱很弱...
“泉，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恐怕比那次晚上的雪还要大！”
“诶嘿...要是以后每年都能一起看到这样的大雪就好了。”
田边存放农具的小屋顶着白色的帽子，远处高压送电塔整齐的排列着，宛如梦幻的飘雪，将白色的地平线变成现实。
从遥远的天空飘下的雪花，雪中飞翔的鸟儿，'我多希望这场景定格，虽然我已经冷的快麻木了'
“肯定会再出现的！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把这场景纪录下来”
“嗯...我会帮你的。”
两个人转过身对视着，
...
“阿嚏...”
“诶，回去吧，太久会被真希阿姨发现的。”
“好的。”
并肩前行，落雪打了上去，鼻尖冻的发红，泉把头缩在围巾里，一沐勾下头看着踩下的脚印，感受积雪的深度...
只是让人没想到...她们已经找到了路口，看着站在雪中的两人，泉眯上眼睛等待着妈妈发话，
“啪”
“真希阿姨，是我带她出来的！我...”一沐还没说完便被佟子拉开了，
尽管隔着一层围巾，泉还是感觉到脸上发热的疼，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向上瞪着眼睛看着母亲，
但是...
她没有穿外套，更想不到的是，
她眼眶很红，看不出生气反而是难过。泉突然很想抱抱妈妈，把她的手从眼上拿开去看看温柔又严厉的母亲....
那场雪下了很久，大了又小又变大。然后一整个冬天，再也没见到那样的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