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话:校服的颜色 大人总是喜欢说谎

作者:クロスロード 更新时间:2016/3/23 13:27:31 字数:6204

(平野 泉)

十三年后。

&

当我拥有你时,无论是在百货公司买领带,还是在厨房收拾一尾鱼,我都觉得幸福。爱像一股暖流滋润着我。当我失去你,即便面对鸟语花香我也兴味索然。一切显得落寞,虚空。善于感知的心变得迟钝,甚至无法捕捉自己的灵魂。失去了恋人是悲伤的,更让人难过的是迷失了一颗心。

——川端康成

我在牛皮套的笔记本里将《伊豆的舞女》中这样的文字做下摘记。

我喜欢看书,从小就是,喜欢把认为很有意思的句子记下来,无论来自哪里,当我再次读起时都会感觉到文字所带来的触感,比TV和有声小说之类的要更加让人喜欢,做摘记的习惯嘛…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记性不好老爱忘记一些东西,本来要记一些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就像日记吧!后来慢慢的就转变了成了这种文学性的笔记。

这时候的伯劳在树上唱着歌,杜鹃鸟陪伴着它应和,藤本黄素馨垂挂在亭子的后面形成天然的绿色幕帘,白紫兰高出护栏伸进亭子里,最近城市里的雾霾好多了,因为进入了梅雨季节,天空的降水比人为洒水的效果好很多。

说起来我真的是差一点就能成为植物学家了,现在一些园林专业大学生可能也没有我对植物的了解多,当然只是简单地停留在对名称的了解。小时候会对这些植物很感兴趣,还特地准备了本子想要全部记下来,但是好像一段时间后就放弃了,是什么时候啊?

忘记了。

合上本子伸了个懒腰,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都很困,干脆把本子放在腿上靠着木质的柱子小憩一会吧就。

记得那天夜里的月亮只有一点圆缺。

稀疏的星空下月光便是湖面的粼粼。

上面吹过清风。

那一天我踏出了脚步,生命里最为大胆的一步,就在这个亭子里,我所睡下的小亭。

天无雨。

雨?

确实被雨捉弄过不少次呢。

不过还是喜欢雨。

一直都是。

带给我很多悲伤的雨。

很多快乐的雨。

雨里有我模糊的记忆。

大雨点落了下来,淅沥的雨声神秘地响着,好像在发出什么警告似的。在远处雨声已经变成了一片大的声音,好像一把大刷子在干地上擦着一样……,这是高尔基的话。

如果还有什么的话,大概就是雨扫在身上冰冷的触感,可是即便是梦境着感觉也有点太过真实了…

“妈妈!妈妈!”

“…”,我伸出手感受着毛毛的梅雨。似乎,梦到了一些儿时的事情。

“妈妈你看我抓到了什么?”

小园伸出手在我眼下,手里握着只颤抖的麻雀,棕色的软毛被雨水打湿在一起,在女儿的手里恐惧着来自世界的恶意。大概活不久了。

“园不可以欺负小鸟。”

“不是的妈妈,你看!”

说着,女儿用手轻轻的拨开麻雀的翅膀,下面沾着泥土和血丝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让人生怕。

“是我和爸爸在松林里捡到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呢!”

看着女儿一副可怜的样子,真的是不好辜负她的心意。

“那就先把它带回家,等伤口好了就放它回去吧!”

“嗯!”,园的声音青稚而又坚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真是我人生里最幸福的事情,想必他也和我一样,这么认为。

“对了。你爸爸呢?”

“呃…在哪!来了!”

从竹林里顶着广告页在头顶遮雨,慌忙的躲进亭子里后,园抱着了他的腿,因为工作的原因,园和他平日里接触的很少,所以每次有休假都是她和他最开心的日子,我也可以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静。

“欸,真是不凑巧啊,难得出来了一次啊!”

“是啊,爸爸的运气太差了。”

“走吧,待会可能要下大雨了呢。”

“爸爸背我。”

“好!”,园把小鸟装进后背的帽子里搂着他的肩膀,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他好像比以往要更加高大一点,从认识以来,他一直就是这样一个人。

“冲啊!一口气跑回家吧!”

“上了哟!园酱可要抓稳了,橡胶橡胶!火车!”

“《onepiece》里没有这种奇怪的招数啦!”

说着他们俩便冲出了木亭,收起本子我也要准备离开了,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短信的震动。

欸?谁会在这个时候发消息啊?

我一只手撑起透明的雨伞,一只手拿出手机翻看着,踏着凉亭的台阶,稍微有点跟的靴子不是很舒服。

杨乐乐?!

天啊,这家伙都离开这里好多年了吧?都不知道主动联系我一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发消息了,还是像以前一样搞不懂他呢。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行字。

【需要我向柴先生告诉下你的情况嘛?】

柴先生?

柴先生。

我停在最后一截台阶上,雨点落在伞上传递出天空的声音。拉下拇指读取了附件,加载了一会儿后,原来是份应聘书,右上角的照片上,男人看起来清秀而又具有气质,眉宇间都透露着艺术家的气息,蓝色打底的衬衫和黑领带很有特色。

短发。

把表格向右拉了一下,姓名栏里填写着“柴一沐”的名字。

就好像从心里开了花,雨中盛开的白兰一样。

我忍不住从心里高兴起来,又把表格拉回左边看了下他的照片,不知觉脸上便泛出了浅笑,我抬眉看了眼顺着伞骨落下的水珠,在林子里穿行的两人。

关闭附件后快速的打下了。

【还是不用了。】

这样的回复。

但总感觉还少发了点什么。

【近期给你回电。】

这样的补充。

装起手机,走下台阶,撑着透明的雨伞,说起来这把伞用的时间也真是够久了,比我女儿都要大好多岁呢。追着前面的园和由树跑去,当即将进入林子时,

我回头看了下身后的木亭。

驻足于灰蒙蒙的烟雨中。

这个简陋的凉亭显得有点凄凉。

不过那簇茂盛的绿色枝叶,让它看起来并不孤单。

雨突然变大,哗啦哗啦的激起水雾。亭子便渐渐模糊了。

我对着渐渐消逝的景色,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便转身进入了林子,追着前面的脚步跑去了。

“来撑伞了啦!”,叫停二人。

跑上去帮他们打着伞,踏上了回家的雨路...

&

“妈妈今晚爸爸陪我睡觉。”

“啊,那我可以睡你的房间嘛?”

“恩!”

园从房间里抱出皮条猫的布偶在地上拖拉着进了卧室。

“由树君,今晚就拜托你啦!”

我嘿嘿地笑着,把他推进了卧室。来到洗手间里梳着头发。

然后来到院子里,把还没有晾干的衣服挂了出去。月光洒在地上,衣服随风飘动。夏日的燥热还没有完全消退,踩着唰唰的草丛回去后,我决定明天把家里的庭院好好清理一下。

小野寺由树。

园的父亲。当初因为我有说想要拥有自己的院子这样的话,即便是贷款也一定要买下东京很难购置到的二层带院套房,为此也加重了他不少工作负担。

特别是在有了小园以后,他便要我辞去了工作,

女儿一定要有人在家照顾。

这是他的观念,和我的母亲很是相似,所以我便只能从事每天在家接送小园放学,替他准备晚饭这类闲散的工作。

生活虽然不是很富裕,但也算不上拮据。

我也很正式的和他说要重新找份工作,这样可以多少缓解一下他的压力。可是他坚持至少要到园三年级以后再考虑,真是个顽固的父亲。

坐在小园的书桌前,可能是由于下午做了那样的梦,所以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趴在上面做功课,画植物图谱...

还有写信。这样的事情。

那段日子,果然就像下午一样,要遇到似曾相识的场景才能把心里零碎模糊的记忆给一点点翻找出来。

用手机简单的处理了今天的信息并浏览了下网页后,我又打开了杨乐乐午时发于我的附件。

当我在夜里,女儿的房间中,再次认真的看到这幅面孔时,不得不感叹一些事情,脑海里关于那时候的记忆碎片也渐渐拼凑在一起,形成了模糊的回忆世界。

下意识的我,翻出了摘记本夹层里的储物。

两封被退回的信。

两张游乐场的代金券。

信纸已经发软,拿出时便飘出了浓厚的时光沉积的味道,代金券的卡因为我一直很小心的保存,所以除了简单的划痕依旧非常崭新。

啊~

真是好啊,那时候。

不如现在就给乐乐打个电话,我拿出手机在Y的通讯录里找到杨乐乐的名字,不过...

我没有打出去。

而是拿起笔,打开了牛皮本。

在这个本子上,我所摘下的第一句话就是来自那个男孩的。

【等我们长大了。就嫁给我吧!】

我非常喜欢这句话,也很想拿去给由树分享,但是我害怕他会吃醋,这么久以来,由树都非常的尊重我。从来不会翻动我的物品,即使是家里的物品,也会等我回来后再进行询问。

拿起代金券的卡片,卡角折射着台灯的弱光。

思绪真的是好久没有这样翻滚了,大概是因为今天下午去植物公园,乐乐突然冒出来的短信,还有此刻我手里的卡片同时出现在了一起的缘故吧。

有时候,回忆过去真的是很美好的事情。特别是当我能够真正理解那份感情的时候。

所以接下来,我想讲一点,写一点,关于那段时光的故事和文字。不过并非我那段懵懂的初恋经历,而是关于在那之后的一些事情。

我认为,非常深刻的经历。

&

那天我和母亲大吵了一架。

我从不曾与她争吵,但那是第一次,同样也是最后一次。带着从下飞机踏上这片我生活了十三年,加上小时候五六年的模糊记忆,大约20年的土地,就积攒下的幽怨与难过,说真的“幽怨”这个词真是一点也不过分,那时候的我就像一个没人要的遗孀,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后来想想发现这样说的确很不合适。

“为什么又要搬家啊?”

我在帮家人收拾房间的时候,便略带抱怨的的问到。

“因为,因为你爸爸工作的关系,还是要回到日本啊。”

“不是才在那边升了职嘛!为什么突然就要走啊...”

“咳咳...”

母亲似乎被激起的扬尘呛住了。

“你要体谅你爸爸的工作啊..咳..”

“爸爸的工作一直都很顺利的吧!当初去青浦,也是因为妈妈你的缘故吧!”

我开始无端的责备起母亲来,虽然内心上我是非常感激她让我遇到了一沐同学的,但是为了需要,我把这变成了理由。

“这次也一定是因为你,才害得我们全家都要搬来搬去的!”

说完我把箱子狠狠的堆在地上,转身去车里搬下一件行李。

“泉!你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

我知道自己现在眼眶里应该是红红的,便斜眼瞪着父亲,宣示着我的不满,搬着箱子走去。

不过我很奇怪,母亲当时为什么一直没有讲话,等我明白的时候,那就是后来的事情了。

家里人很快在当地为我安排了新的学校,正好是开学季,所以我可以装作原本就是在东京的中学上学后升进去的样子,这样也会让我在学校更好的生存下去。

因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再次做转学生的日子,不过更为害怕的还是开学时的自我介绍。他们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我的日语勉强也能进行正常的交流。但之所以说害怕,是因为当我在黑板上写下“平野泉”的名字后,我转过身面对班级里数十名同学时,根本不像小时候那样,现在竟然有人对我吹口哨,可真是恶趣味。

于是我习惯性的,在寻找他的面孔。

当然我也不可能找得到。

一直伴随我的那种内向的感情也在离开一沐同学之后完全的展现了出来,我无法应对这样的气氛,总感觉每个人都是在嘲笑我,我一定也无法好好的融入这个集体的。

果然没有了一沐,我还是原来那样一无是处般的没用啊。

毕竟是转学进来的,学号非常的靠后,所以最角落靠窗的位置当仁不让的留给了我。

我倒是挺喜欢这个位子的。它离空调最近,还能偶尔看看操场上的棒球比赛,说实话,在青浦,学校里的活动确实少的可怜。

我很想和一沐同学说一下这里的学校,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棒球。更重要的是我领到了非常漂亮且合身的校服。

至少比以往的臃肿的蓝白条看起来好很多。

开始我还在怀疑这个学校到底是什么品味,为什么随着年级的上升,校服的颜色会按照深绿,深蓝,黑的顺序来排列,并且为什么只有二年级是不过膝的短裙,我们和三年级都是七八分的长褶裙。不过看得多了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大概是某些人奇怪的癖好吧。

我上学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照相馆里穿着校服拍了照片,然后洗出来寄给了一沐。

虽然收到回信的时间有点出乎意料的晚,但是在得到一沐同学“非常好看”的肯定后我还是感到了想要的满足感。据他信里写到,进入高中后,功课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虽然我在这边并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从一沐的语气里,我能感觉到他真的是很累,每天五点多钟起床,到晚上九点钟的作息时间我是绝对吃不消的。还有两周一次的假期,会因为各种事情调休。

这也导致我给一沐写信后,完全不能预料到他回信的日期。

但是每天早上出门,我还是会检查一下信箱,至少要保证我能够及时的给他送去回信。我认为只要这样下去,即使不能够见面,我们的感情也会像信封穿越海洋一样传递给对方。

我就这样坚信着,等待我们再次重逢的那一天。

&

“欸,平野同学,你好像都不喜欢和大家聊天啊。”

“啊...不好意思,我..刚进高中还有点不太习惯啦。”

“怎么会呢?这和中学也没什么差啊,你自己坐在这里实在是太孤僻了!”

“不会不会,我不喜欢很吵的环境..”

“真是藤宫君口里的冰山美人呢!”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因为从小时候起,一旦遇见别人谈论我的外貌,我就会很不自在,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也不想冠以别人的评论,因为大多数时候,我总是被认作用来观赏的花瓶,这一点让我非常难以接受,我感觉到这像是在说我除了会坐着不动,就完没有其他作用一样。

总之,我不愿意甚至是讨厌别人谈论我的长相。

我也从来没听过一沐同学对我的样子进行描述,尽管我认为只有他才是最能看清楚我的人。

“藤宫..君?”

“啊啊..啊...,那个,要不要加入社团?像现在这样的社团活动时间,如果没有参加一些活动的话,还是挺无聊的。我们班很多女生都加入摄影部了,平野同学要来嘛?”

“...”,我揪着裙子,摇了摇头。

“啊~,那就太可惜了,平野的话,就算不做摄影师也可以是一级棒的模特呢。”

“抱歉...我...我不太擅长集体活动..”

“没事啦,以后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可是竞选了摄影社的副社长呢。”

“好厉害啊…”

“那我就先走咯,有空再聊吧!”

“恩...”

“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这时候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不过在她夹着书包跑出教室的时候,我还是这样毫无顾忌的问了出来,

“凛!木山凛!”

凛在门框后面歪出头对我讲到,然后便消失在了洒满夕阳的走廊里。

接下来我该干什么呢?

说实话,我有点后悔没有答应凛。

因为此刻,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托着下巴望向夕色的校园,帘子和头发随风打在头上。如果一沐在的话,我想我们就可以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只能够出现的我的想象里。如果一沐知道就好了……

我拿出信纸,在上面这样写到。

我所看到的风景。

棒球棒扪出后回荡在空气里的厚重声,皮球撞地加速反弹回去与落日重叠。二年级的学长们似乎都有女朋友,三年级的学长出来逛的并不是很多……

说是写信,不过更像是一些日常的堆积,但我和他乐在其中,并总能从对方的文字里体会到乐趣,这种乐趣是其它事情无法带给我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我以此为生。

&

“我回来了。”

家里没有人回应,大概是出现了耳鸣,我感觉听到了猫叫,不过仅仅是一下便消失了。

日式的家具让我有点不太习惯,比起推拉的挡板我更喜欢简单的木门;比起坐在地板上,还是沙发更舒服一点。但这些我都会一点一点习惯,就像习惯一沐同学不在身边一样。

我是个非常扭曲的人,讨厌着接受新的环境,却比大多数人更善于习惯新环境,我想这是我多年来进化出的本领。

握着焙茶,看着矮脚桌上的课本,我进行着每天必做的事情,发呆。

这时候我一般不会去想一沐同学,但也不一定,大多时候只是看着一处地方,脑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所谓空无就是这样的感觉。

父亲不打招呼便进了家门,在桌子上放下一次性饭盒装着的便当,回卧室换着衣服。

“妈妈没回来么?”

“她这两天去朋友家住,明天开始你就自己安排吃饭吧,我也要忙一些公司的事情。”

“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朋友家住啊。”

“那个…百合里阿姨要生小孩,她老公还没有回来,真希去帮一下忙。”

父亲换西服夹着公文包便急匆匆要离开家,我站起来到他面前后,父亲的神色有点紧张。

闻到还未散去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后,我就知道,

父亲又在骗我。

不过我没有直接讲出来,在帮他扶正了领带后,我注意到了他肩上落下的白头发。拍去肩上的灰尘,对比父亲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身高的变化。

“路上小心。”

“知道了。”

父亲便离开了家。

他们总在说着简单的谎话。以为我还是不懂事的孩子。阑尾炎手术怎么可能做那么多次,重感冒也不需要住院吧!

这次母亲应该也是进了医院。

我捂着脸揪住发际的头发。

他们为什么要对我说谎?难道我连知道母亲住院的消息都不配吗?我可是她女儿啊…

结果,父亲那天夜里都没有回来。

之后的几天,也只是偶尔出现在家里。

每次,都带着谎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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