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了，第二回合。”
褪去了铠甲的枪兵散发出异常猛烈的气势，散发出的汹涌魔力连带着赤色长枪的魔性气息环绕在被黑色服装包裹的身躯上，凝结成近乎实质化的杀意，让想要主动发起攻击的骑士少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因为这是非常少见的场景，被长枪的魔性气息染红的气势与其说是杀意，不如说是高昂的斗志，在能够被算作是任务的委托和敌人发生战斗，任务和战斗都是会带来麻烦的事情，一向嫌弃麻烦的上官夜却产生了高昂的斗志，嘴角的微笑和上扬的眼角说明他在期待着和斯卡哈的战斗，闪烁着血色光辉的双眼透露出的则是冷酷和期许。
联想到上官夜之前一闪而过的气势，明渊原本以为那只是上官夜三分钟的热度，现在看来，他似乎发现了战斗的乐趣，并且开始享受这种乐趣。
战斗有趣吗？
明渊低声询问着自己，战斗并不有趣，伴随着死亡和杀戮的战场上是不存在着乐趣的，激励战士挥动武器的是虔诚的信仰和肩负的责任，也许会有为了乐趣走上战场的人，但那大都是沉溺于杀戮的人，角斗士和战士则会把战斗视为获得荣耀的方式，真正享受战斗的人几乎不存在。
明渊抬起头，看向蓄势待发的上官夜感慨道，在无人注意的时刻，友人也成长为了另外的模样。看到友人变成现在的模样，她也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还是悲伤，总是沉溺于过去又只会向前看的少年变成了现在高傲而冷酷的强者，这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在明渊因为友人的变化而感慨的时候，被感慨的对象却还在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肌肉，因为笑得时间有点长了，嘴角的肌肉已经有点僵硬了。略微活动肌肉后，上官夜收敛起微笑，恢复到很久没有摆出的冷漠的表情。
在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苏醒后，脑袋里就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为了不教坏无知的孩子，上官夜就一直把微笑挂在嘴边，灵魂深处天真的话语也经常会让他忍不住笑意。突然的安静也让他品尝到了久违的孤独，这样的感觉不太好，就像是取下来总是佩戴的戒指，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想到这，上官夜感受了一下左手佩戴的戒指，微弱的束缚感还在，同时将思绪拉回现实。现在不是适合患得患失的时刻，眼前正矗立着必须要击败的强敌，值得全力以赴的对手。以现在的状态对战斯卡哈，即使全力以赴也无法击败她吧。
虽然一开始上官夜还抱有击败人偶的自信，第一回合的碰撞已经揭露这场战斗的胜者。技和力的差距，宝具也不占优势，还有尚未出现的斯卡哈，都已经决定了胜利天平的偏向，盖亚安排这场影之国试炼的目的也显而易见——在无休止的失败中磨练技艺。弱者败给强者并不可耻，在一次次失败中变得更强更是值得赞许。
但是，被视为弱者这点让上官夜非常的不爽，虽然他确实很弱，说错了，虽然他确实不够强，但这么直接被视为弱者也太不给面子了。如果是以前，上官夜也不会在意这件事，因为你认为我是弱者和我是弱者是两码事，即使是被盖亚视为弱者也没什么，哪个人在世界面前不是弱者？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身体里多出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如果让芙兰看到这段上官夜被吊打的记忆将会严重影响他的形象。为了不看到芙兰失望的样子，上官夜决定赌上尊严和生命，被打倒了就再站起来，武器折断了就用拳头，即使身体上被刺穿也要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对于上官夜来说，这场战斗的意义已经改变了，它不再是一场技与力的试炼，而是即使要赌上生命也要完成的关乎尊严的死斗，只有死亡才能结束的战斗。
在上官夜做出决定的时候，周身的气势也改变了，空气中稀薄的死气逐渐变得浓郁，混杂着赤色长枪上魔性的气息，让原本就死气沉沉的世界更加阴冷。
浓郁的死气将明渊从思考中唤醒，看到身旁被死气和杀气环绕的友人，明渊突然有种画风突变的感觉，就像12+的游戏里突然出现了18+才会有的细细思索就会让人后背一凉的剧情。晦暗的景色加上萦绕着浓郁死气的人，如果不是知道这里是影之国，明渊还以为这里是讨伐魔王的战场，虽然现在的友人看起来更像是魔王了。
“这么重的死气，你是想要杀了那个人偶吗？”
“这可是尊重对手的表现。”
上官夜的脸上再度出现微笑，平静的语气也和往常无异，如果忽略掉那让生者厌恶的死气。
“而且，即使竭尽全力，现在的我也不一定能杀死这个人偶，因为她太强了，虽然我称呼她为人偶，但除了没有意识，我觉得她和斯卡哈可能没有任何区别。”
上官夜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
“但你的杀意和死气可不像是虚假的。”
明渊指出她最关心的问题，事实就像上官夜所说的那样，现在的他无法杀死这个人偶，但现在没有能力不代表以后没有能力，而且上官夜现在也只有一部分力量，属于魔王的那一部分还没有展现出来。如果上官夜真的抱有对这个人偶或者是斯卡哈的杀意，很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死气是因为我们在影之国，这里是接纳死者与亡魂的幽冥国度，稍微动用魔力就会牵动这些雾气一样的死气，这些死气几乎不包含任何的遗憾或者怨恨，非常适合作为原材料，所以我想收集一些。”
上官夜伸出左手，原本就浓郁的死气在魔力的牵引下迅速凝结成像棉花糖一样稠密的灰色雾气。
“你应该注意到了，你的圣光对于影之国的这些亡灵来说不是那么的致命。”
“和这些死气有关？”
明渊想了想刚才在白骨森林的战斗，挥舞的圣剑可以轻易的斩断骷髅的骨骼，却不能让它化为灰烬。圣光是在人类间扩散开来的真实信仰，其中蕴含着光之神的力量，所以圣光能够阻断亡灵的复生，将他们带往应去之地。但白骨森林的亡灵遗骸却会沉入地下，而不是化为灰烬消失。
“更多是和影之国有关，接纳死者的幽冥国度，影之国就是死者的终点。不过，这些死气也发挥了一些作用，纯净的死气意味着这里的亡灵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意志，残留的那一点怨恨和遗憾都消失了，所以即使有着圣光的指引，他们也无法去往应去之地。”
看着左手上持续的吸收着空气中死气的气团，上官夜露出了只狼的微笑，然后收起已经快要凝结出液滴的气团。
“纯净无暇的死气，用它完成的死灵魔法不仅不会有反噬的风险，还可以做到事半功倍；催生的亡灵也几乎没有暴走的可能，而且拥有更高的上限；制作的道具也会有更好的效果。总之，是非常珍贵的宝物。”
“那你的杀意呢？”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明渊把话题转移回之前的问题上，死气的重要性可远远比不上杀意。
“可能是我之前表现得太怂了，让盖亚觉得我真的就很怂，对弱者的碾压展现不出强者的气魄，只有向更强者的挑战才能展现出决心。”
上官夜没有直接回答明渊的问题，而是说了一些毫无关系的话，无需过多的解释，他知道明渊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只是展现你的意志？”
磨练意志才是这场试炼的真正目的，没有足够的意志，就会变成力量的奴隶。但明渊并不认为这值得上官夜这个在某些方面意外固执的人认真对待，他的杀意是认真的。纯粹的荣耀没有足够的吸引力，所以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对于上官夜，很有可能是为了某个人，某个知晓很多并且足够亲密的人，而且还很在乎他的脸面。
这样的人理论上应该存在于亚斯菲尔，不存在于现界，现在还没到返回亚斯菲尔的时候，难道是其他的理由？等等，一个足够亲密的人？
‘看样子你想到了。’
沉默已久的声音突然出现。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想到。’
有什么能比共用一个身体更加亲密呢？没有，所以明渊想到了，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突然发声，明渊感受到了她嫉妒的情绪，因为上官夜为了某个人产生了杀意？
‘那你应该感谢我。’
‘我确实应该感谢你。’
‘......’
回应明渊的是沉默，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再说话。明渊为不可察的摇摇头，将注意力转移回现实。
“棋子需要在必要的时刻展现自己的价值，意志也是价值的一部分，就像女孩子的撒娇一样，适度的情绪展示，既能引起注意同时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上官夜似乎提前想好了说辞，流畅的回答让明渊不知道该如何追问。
‘真的是这样吗？’
明渊遏制住了追问的想法，过度的探求会引起上官夜的怀疑，所以需要适可而止，更重要的是已经收获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你说得对，棋子确实需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但你的杀意是否有些......”
“不过分，到了现在的阶段，技巧已经无法通过纯粹的战斗来提升了，只有在生死边缘磨练技巧才能更近一步，向死而生。”
上官夜看向人偶的方向，握紧长枪。
“和拥有跨入神域技量的女王的死斗，值得一战。”
“坚定的意志。”
如果不是环境不适合，明渊一定拍手叫好，虽然这么做会被视为说风凉话。
“该上了，证明意志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