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直被反瞪得心里发毛，才想起对方的军衔比自己高了一个档次。自己论警衔都只混到一个中尉，对方是根正苗红的少校啊，必须瞪回来啊。
耿直赶紧把文件袋里的资料全部倒出来。有笔录，有照片，有录音带，有光盘。
耿直分拣着资料，一边罗列：
“私闯民宅。故意伤人。抢劫罪。蓄意谋杀未遂罪。证据确凿，情节极重，量刑在二十五年有期徒刑到无期徒刑之间吧。提督大人。”耿直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什么啊。”提督哂笑，他不屑一顾。
“抵赖是没有用的。现场有你的指纹。”耿直斩钉截铁地说，又开始凝视提督的眼睛，“证据充足得几乎用不着辩护律师了。除非你的律师团能把法官的大脑骂成豆渣，否则只要检方起诉，你下半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捡肥皂了。”
“你们搞错了。”提督坐正，指节“嗒嗒，嗒嗒”轻轻叩着钢化桌面，这魔性的节奏在耿直脑海里回荡不绝：“第一，我不会抵赖，我在现场没错。第二，我没谋杀他，我救了他。他就是个站在南京长江大桥上背诵诗歌准备跳江的撒比，是我把他拽了回来，只不过我救他的时候把他脑袋磕破了而已。”
耿直愣了下，有种“高数课好难完全听不懂”的感觉，脑海里只剩下魔性的“嗒嗒，嗒嗒”在回荡。
“你别敲了……”耿直说。
提督瞪着特务组长的眼睛，严肃说：
“那个人犯了妨害国家安全罪。”
“嗒嗒”敲两下。
“我要是直接移交国家安全局处理，那帮有杀人执照的家伙估计早把那个**绑上石头沉进海底了。”
“嗒嗒”敲两下。
“国安局处理一个小主播还不容易？”
“嗒嗒。”
耿直捂住脸，他脑子里一直在有节奏地“嗒嗒”着，整个脑海都被魔性的节奏占据了。
提督还在说：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自己都不敢说。算他运气好！我明天有演习，我也有压力，于是我上门跟他谈，面对面把事情解决了。”
“嗒嗒。”
“我救了他。”提督苦口婆心理直气壮，“他误入歧途，我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你说我蓄意谋杀？你把那撒比给我叫来，你问问他敢不敢起诉我？连原告都没有，我上哪去捡肥皂？你是不是痒了要不要我上你家捡肥皂？”
耿直用力抹了把脸，强硬地坚持：“这样有点强词夺理了提督大人，世纪锦苑是A级社区，你当着很多明星贵胄，开枪放炮又砸房子的，人家都以为鬼子进村了，这样对你不好，警察厅也难做。如果你说，你是奉命行事，那好，我们立刻放人。但是据我们了解，这是您私自调兵，公车私用。所以你要放平心态，把自己当做一个普通的公民来接受调查。”
耿直抛杀手锏了。
提督眼睛一瞪，皮笑肉不笑往椅子上一靠，二郎腿翘起来，一脸流氓地笑道：“看来你们是不相信海军部的行政力了。好，很好。我等你们给军部打电话。我等你们给参谋长打电话。希望他们告诉你，我是公车私用，夸奖你们恪尽职守顺便挖出了海军部的恶疮毒瘤。”
耿直傻眼了。他忽然怀疑起上司的指示来。
“明明一副奉命行事底气十足的样子啊！”耿直冷汗乱滚，“万一我的情报错了怎么办？”
“打电话，打。”提督反客为主，指尖又在桌上“嗒嗒”叩了起来，“犯罪嫌疑人已经被你们控制住了，我哪儿也不跑，就坐在这里，等待军部的处分。看看军事法庭会不会枪毙我。”
耿直不敢打。
他给参谋长打电话？？海军部现在如日中天，万一碰触到海军参谋部的逆鳞，参谋长能一口把他特务组长的脑袋咬下来。
万一他是奉命打砸抢怎么办？
万一他在虚张声势但是海军部就是护犊子怎么办？
警察厅和海军部之间的事儿干嘛交给我一个特务组长来办啊！督查，这活儿我根本干不了啊！
耿直其实一点都不耿直，他思前想后，有点怂了。
“提督大人，既然如此，您配合警方做好笔录，了解了情况我们就送您回港吧，不打扰您休息了。”耿直决定退缩。
“别介啊！”提督大人不依了，“不是说好二十五年以上无期徒刑以下吗，我还等你送我去捡肥皂啊。好不容易来警察厅喝口茶，不把事儿整明白怎么能走啊。”
“卧槽！”耿直心里翻江倒海，表情变成了兵马俑头像：“不肯走了啊！请神容易送神难了啊！”
＂可是您明天还要指挥演习呐，我也是为您着想。＂耿直致意送提督走。
不走可就麻烦了。
这提督看上去像个不怕事闹大的主儿，可是军方护犊子美名远播，警察厅卖队友也是名震四海啊！
万一闹大了，督查见势不妙撒手了，风口浪尖都让他耿直来扛，特务组长命再硬也玩不起吧！
那就太耿直了啊！
耿直讪笑着努力圆谎：＂警方只是按章办事，也不想打扰提督休息，您过来留个纪录已经可以了，求证的话不急于一时，这个点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搅参谋长他老人家。＂
提督耍流氓：＂那你就好意思当着卫队逮捕我了？你根本就没把海军的名誉和荣耀放在眼里嘛！千里迢迢抓了我来，屁股没捂热就送客啊？我可真稀罕你特务组的茶呀！＂
耿直感觉汗如雨下，不好还嘴，低头任他骂，感觉被审了。
提督也不爆粗口，斯斯文文往椅子上一躺，少爷范儿上来了：＂我告诉你，爷还就不走了！今儿不能含糊，是非黑白必须弄清楚。我为国家服务的一片忠心可昭日月。参谋长现在下班了，我就等参谋长明天从床上爬起来审我。我等演习开始的时候军部来警察厅提人。我历史不清，审干净再演习。＂
耿直魂飞魄散。
＂别别别，这都是小事，演习重要啊！上新闻的啊，全球直播的啊，您可不能不去啊！＂耿直已经没有立场了，就差认爹了。
＂别介啊，我也是放平心态以普通公民的姿态配合调查啊！我都是无期徒刑的命了还演习个屁啊，换人吧！恭喜你揪出海军部的小老虎啊！＂提督食指叩着桌面，＂嗒嗒，嗒嗒。＂
特务组长快疯了，他恨不得以头抢地，拿磕头声盖过那魔性的节奏。
耿直走投无路，他推开椅子，转过身哀求地凝望身后那面墙壁。
提督也意味深长地看着那面平平无奇的墙壁。
因为他知道，墙壁后面也有人在打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