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害怕我么？」
从那散乱的头发下，艾西听到了她的窃语。
「我是魔女啊，就算只有一半的血统，但是我也有着异乎寻常的能力，能让占卜道具指向真正的未来，是真正的罪犯。」
对此，她的眼神里，一点点光芒都没有。
想必她一直都在自责吧。
身为魔女这件事，而她被关进了这里后，反而更像是在心灵上得到归宿了吧。
其实说起来是夙愿的东西，她或许来到这里已经完成了。她觉得自己作为魔女，死在这里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我真的害怕的话，我早就跑的远远的啊，但是我现在就这么点大的‘家’，连上厕所的独立空间都没有，我连逃开的机会都没有啊。」
「那......」
她抱紧了双膝。
「不过，你根本就不会那么让人害怕呀，因为你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会让人想照顾的那种。」
艾西对着她笑了笑。因为这让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而且你作为魔女，并没有做任何和魔女有关的事呀。你的出生当然不是罪过，你不会他们最害怕的巫术，也只是把占卜作为生存的一部分，说起来，这根本不是一个罪犯做的事吧。」
「这些，我都知道的。」
她的眼神里恢复了一些光泽。
「但是，你也没有埋怨过么？魔女什么的，这些东西导致了你现在的处境啊。如果魔女根本不存在的话，你的生活还能继续下去吧。」
她的话题，让艾西突然沉默了。
艾西看了一眼周围的牢狱。坚硬而冰冷的铁柱把自己和其他的女孩子们隔绝在了世界之外。所有的少女都颤抖着蹲在角落，或是双眼无神在墙壁上想留下什么。
美丽的躯体被刑具禁锢，白皙的皮肤皮开肉绽，丢失了手臂和双腿，只能用丑陋的姿势爬行，仅有的单薄布匹遮盖在自己的身上，甚至连最隐私的部位都无法完全遮盖。
监管的狱卒们的眼神毫不隐蔽的直勾勾的看着，对于他们来说，这肉体横陈的景象，一生都见不到吧。
「当然埋怨过魔女的存在。虽然很抱歉，但是我的确思考过，如果像是你妈妈一样的存在就从来没诞生过会怎么样。」
这些，是艾西的真心话。
「我无法说出不字。因为毁掉我人生的就是那些还未出现的，真正的魔女们。」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艾西，她觉得作为罪人的子女无法安慰她。
「......我的愿望，是想变得更漂亮些，你听过那个童话么？白日的女仆，夜晚的时候会穿上水晶鞋，坐在南瓜车里，去与王子赴会。」
「听说过。」
「如果哪天夜晚，上帝也会给我送来水晶鞋就好了。我还是想嫁给一个温柔的男性呢。」
回忆到那天疯狂的教徒们，艾西不愿意相信，那些人就是男性真正的样子。
「不过，大家都觉得我的梦想是奢侈的幻想，但是，女孩子保留一些幻想没什么错误吧。」
艾西盯着自己已经完全毁掉了脚底，顿了一下。
「所以，我只是好奇，真的不能帮我占卜一下未来么？」
......
她还是没有回复。
但是，艾西已经快等不到那一天了。
第二天，当艾西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头顶上多了一个脓包，右手无力的摇摆着。
「没事，只是从高空中被摔下来了而已，右手大概是骨折了。」
「他们不会医治你么？」
「他们才不管吧。」
艾西苦笑道。
第四天，艾西的右臂直接被切掉了，连走路都不能平衡了，她小声抽泣的靠在自己朋友的的铁柱旁。
「哎呀，看起来似乎连挤奶的工作都做不了了呢，你说，未来会不会有机械来帮助我挤牛奶 啊，我还真有点期待呢。」
第八天。轮到隔壁的审讯，身上多了更多的鞭痕，伤口上还有被绳子牵拉过的痕迹。甚至都没法坐下来，痛苦让她只能站着睡觉。
「你没事么。」
艾西抬着已经缺失的手臂，露出关切的眼神。
「没有。还是艾西更痛苦吧。」
第十三天。
艾西一瘸一拐的回到了监狱，头发被剃了一半，衣服上有着一大块血迹。
「他们想摧残我，但我反抗了。」
艾西越过铁栏杆抱住了她。
「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此时，全身上下皮肤像是整个被剥离一般，连眼睛也瞎了一只的她，也只能抱住艾西安慰。
说不出半句言语。
第十五天。
穿着华丽服饰，留着小撮胡子的官员，突然出现在监狱里，他手上攥着一张羊皮纸，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从所有被关押的女性面前看过去。
最后，停留在了艾西的旁边。
「你就是那个自称是魔女的女儿的家伙么？」
「魔女？」「那个是魔女的女儿？」
像是听到了很意外的词，周围的女性突然喧闹起来，抓住了铁栏杆，向这边发出恶狠狠的视线。那力气仿佛可以把铁掰断。
「是。」
她点了点头。
「你曾经帮某位大人占卜过他以后能得到多少钱财吧，现在那位大人发财了，一切如占卜中的结果所见，所以他向教会要求，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官员搓了搓胡子。
「小怪物，连教义都希望你去死，但是这位大人是想让你多活一些时间啊。但是前提是，你必须成为他的奴隶，去做更为肮脏的事。」
你没有选择，官员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
「这是让你能活下去啊！」
一旁的艾西凑上前，官员也不屑的看了一眼，向门外退后。
艾西眼神非常恳切，虽然有一丝落寞闪过，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其实......几天后我就要被处死了。大概，他们已经认定我是魔女了。」
艾西用非常冷静的言语，淡淡的说着绝望的事实。
「什么？」
「所以，算是最后一次听我的话好么。」
艾西的眼角含着泪，仅有的左臂抱住了她。
「你早就帮我占卜过我的未来了吧？我知道的。有一次晚上失眠了，我看到你在摆弄着塔罗牌，似乎用了各种法阵帮我占卜，这些可逃不过我的眼睛哦。」
「......居然被看到了。」
艾西欣慰的笑了笑。
「你也努力了很多不是么。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无法改变，不是么？」
「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你死去啊！为什么第一次觉得占卜的结果那么劳累啊......」
她没有发泄下去，艾西的嘴唇堵住了她。
因为缺水，不再红润的嘴唇，却还是留存着温暖。而且小小的，让人怜爱。
「这样子......冷静下来了吧。其实如果这个世界的男性都是魔鬼的话，白马公主也是一个选择呢。」
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艾西指了指墙壁上的文字。
失去一只眼睛，缺乏空间感的她，随着艾西的视线看过去。
「白雪（snow）？」
「你曾经告诉过我你的魔法名吧，我试了试拼写，找到了里面一段很像英语的部分。这就作为你的名字，好不好？」
「白雪......」
白色。
纯净，而安详的颜色。
白雪，点了点头。
「但是我还是想救你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
艾西还是摇头。
「努力活下去吧，连我的那一份，一并活下去吧，白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