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虚无中摘来的黑暗在泥土里发芽，氤氲的香气四散弥漫。
勾动欲想，贪著，以及恐惧。
无穷无尽的黑暗，从那里生发。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靠近了这里。
“阿拉阿拉——还真是，让我遇到了，十分有趣的小玩意呢。”
那个人掀起自己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副平淡无奇的容颜来。
黑色亦无法将其浸染，靠近他的时候就自动地往两面分开。
“那就给它取名叫——地狱吧。”
地狱始于一朵花，一朵纯净黑暗栽在这边这片土地上长出的花。
寰宇生灵，从它诞生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明白何谓大恐怖；诸界众生，从它落到那个男人的手里开始的时候，对未来开始感到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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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往另一头的那个叫地狱的废墟攻打过去，你们有意见吗？”
酆都城内城的大厅内，白发披散的男子大大剌剌地对下方的各阴帅宣布道。
“问题可大了吧。”
虽然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可是无方立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积威甚重，谁也不敢率先开这个口。
无方于是感到无聊透了，修着自己的指甲，下方人的名字就一个个点了过去。
谁让他们不肯自己开口。
“宗闾，你先说吧。”
无方现在座下左排第一的人，正是宗闾。
“回大人，酆都城刚经历一场大战不久，正是休养生息，回复元气的时候——”
“又没说马上让你们准备人手开拨，准备时间当然会给你们。现在只是问你们自己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有什么难处？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趁现在赶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然等到大战开启的时刻，谁再敢动什么心思，就休怪本座不讲情面了。”
无方开口，语气依旧是再也懒洋洋不过的。
但是无人胆敢小瞧，只因不讲情面这几个字，他们已经再了解不过了。
“打仗。。嘿嘿。。好事，城墙上。。三个。。死鬼。。有用。。”
嘲哳浮弄，一开口便殿内无人不动容的声音响起来，如若一缕游丝一般，但每人心底都浮出几抹恐惧来。
白色的人形依靠柱子，隐在大殿的阴影里。但他一开口，他的存在感就忽然地鲜明起来，盖过除了无方之内的所有人。
天鬼-白龙，就算现在委身无方之下，他也不是任何人可以轻视的存在。
不过无方当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天鬼做手下确实有方便之处，但是他的自信在于自己的力量，其他人皆为自己的棋子，对于棋子，棋手是不应该有什么感情的。
“哦，你说的是，牛头马面还有鸟嘴他们几个？他们挂在外墙已经过了多久？”
无方翻看着自己手掌，目光在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流连。
“回大人，已经挂了一个半月有余了，按照您的吩咐，穿琵琶骨，每日阴火灼心五次。”
答话的人是郁垒，他眉目间还有些颓色，但是那份坚强却是不作伪的真实存在着。
他是在场所有人里面，唯一的一个说话时候一直看着无方的人。
在那次大战后，无方问他愿意做什么的时候。
“大人，郁垒只知自身一世浅薄，被人蒙骗，被人利用，被人夺弃。大人若是个信人，郁垒便求大人指一条明路，如何救护我的弟兄，不受众人辱欺，郁垒在此，叩首谢过。”
说完，这位才刚逢经大难，对世事感到茫然的高傲神祗无助泣哭。
竟然就此跪倒无方面前，接连叩首不停。
适时诸噪声也静下，火光也黯淡，白龙欲踏前去拦。
无方先一步拦住白龙，他眉眼皆是在瞧郁垒。
直瞧到眉眼开笑，适才又在开口。
“只道是有情人痴，不料痴情更有人是。这一遍走过来，无趣的人物也见得多了，让人欢喜的事也只有两桩。”
“其一，便是鬼王，虽然可惜，英雄也还是英雄。”
“其二，倒是你了，痴愚不尽，却也真真可惜一点真情。”
如果神欢喜了，那么人便有福。无方不是神，可是他也不比神差到哪里去。
“你如果有心，就和你弟兄在我身边坐个跑腿的罢，只要你们还于我有用，以后你们两个，我罩了。”
无方一道劲力放出，将郁垒扶起。旋即法术施放，捏了几个指印，一套黑金色官服落在了郁垒手上，
“那只牲口，也别东躲西藏，出来罢，我也没有害他们的意思。”
白虎一声低吼，也从瓦砾背后现身出来，难为它身躯硕大，却要这般藏身许久。
“今后你和你兄弟，便为本座下左右行走，左行走督城内，右行走督城外。”
“谢大人——！”
郁垒深低下头，朗声答道。
不过辗转几日，今昔昨夕，怎不让人嗟叹。
兄弟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自己也阴差阳错跻身高位。
“吾弟，是我害了你——！！”
郁垒又抱住了神荼——即白龙，两眼通红。
“不怪。。不怪。。命也。。”
天鬼被人抱着，脑海中欲想和理智激烈争战，手想伸出又不敢伸，口却一开一张断断续续，怪天地皆无眼，怪世人皆逞欲杀人，只有面前这一人，他不怪。
就此，尘埃落定，兄弟二人皆归于无方麾下。
回到现在，大殿内还在就攻打地狱废墟一事讨论着。
“关于那三人，酆都城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望大人不计前嫌，让他们戴罪立功，这样也可分担——”
豹尾听到要处置几位前同僚，不免有几分兔死狐悲的心情，忍不住开口说话。
“我倒是觉得让他们战死阵前也是便宜他们了，原本就是罪人，死不足惜。至于政务，近来搜罗的鬼怪中也有许多人才，豹尾大人可不要顾及旧情，念着结党营私才好。”
他想搭救，自然也有人不忿，想要踩上几脚才痛快。
开口的是郁垒，现在他身为左行走，分割了原本豹尾的许多权限。突然冒出一堆人再来分他权势，更不消说这些人过去又跟他们兄弟恩怨难休。
豹尾皱眉，正要发作，这时又是二人款款入内。
两者皆为女眷，一者黄衣，色哀；一者素白，神冽。
正是黄蜂与三桑絮二人。
“好了，这下人也算到齐了。白龙，山上那女人还是想不开？”
无方拍拍手掌，将众人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哈。。没救。。痴心。。难改。。”
“那便作罢，不缺她一个。”
无方挥挥手，他总是这样，要么极端刻薄，要么极端大方。
其他人都不出言，也许他们觉得那般处置，还称不上善待。
现在无方座下有，天鬼白龙，神裔郁垒，阴帅豹尾宗闾，黄蜂，夜游三桑絮这五人。
“三桑女儿，你父亲气色怎么样？”
“还好，一时半会死不了。”
“呵呵，我要他有大用处，现在却不是时候，非得打熬一下他的性子不可。不过，救他你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大人。”
三桑絮一袭白宫裙，拜谢直俯身到底。
“你不问我怎么做？”
“无论什么，一定做到。”
她答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无方见她意志坚决，知道不必自己再说什么，啧啧称奇一会便算过了。
“黄蜂，近日与豹尾感情进展如何？”
豹尾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黄蜂自然是哀怨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缓缓开口。
“一切都好，只是内人公务繁忙，贱妾不好多叨扰，总担心受人白眼。”
“那多不好，下一次酆都城有场大战，战争以后如果你们都还平安的话，我就主持你们二人的婚礼吧。”
“大人！！”
豹尾惊叫出声。
“又要打仗？但若是如此这般，便也使得，奴在此谢过大人。”
黄蜂也是一躬身，半身拜倒。
哪里看得出她曾经和无方不共戴天的怨恨来。
最后，还剩一个人。
“其实，豹尾，现在就算少数服从多数，不同意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豹尾脸上神情变了变。
“但我也没有强求你接受这一切的意思，本来，要说服的也只有你。”
无方笑了笑，其他人皆有私心，供他驱策不是难事。
豹尾的私心却也只有这一座酆都城，要说服他，无方要说服的，其实就是这一座酆都城的意志。
不难，也不容易。
“天上，人间，地下，粗略一分这便是世界的三角。”
“天上人间尚且不问，地下世界将有大变，我辈能人出世，呼风搅雨又岂是巧合。其中必然暗合天数，顺天者昌，逆天者亡。”
“我出世唤起月一轮，惑星二卫。便是兴这东方鬼都的天数，汝须知这天数如何争得！”
“天地烘炉，万物为碳，日月为炼。要长这自身气数，非得篡夺他人气数不可。何况是酆都这样千万年的古都，要想兴盛非得去抢地狱这种历史更久的史前文明不可。”
“你以为有我这等强人坐镇酆都必可保此地无忧，你又怎么知道地狱那边现在有压过我一头的强人，将要横空出世。”
“现在不作兴兵打算，日后他们那边打上门前来，可不怪我没有提醒你。”
无方一席话，听得豹尾脸上数次变幻，最后他苦笑。
从一开始，这就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一切全凭大人做主，宗闾愿为大人犬马，鞍前马后。”
大人就是酆都，他不可能拒绝地了的。
新的时代，就要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