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画卷(4)——完美谢幕的独角戏

作者:子不语4509 更新时间:2016/8/4 17:54:57 字数:3116

他的双眸,紧盯着火光中唯一的昏沉。

那是纯粹的,燃烧着光芒的幽深。

幽深如墨。

如漆黑的,未开张的舞台。

舞台冷清,冷清。

倏然,风气。

不知何处的微风,微微撩动火苗。

它如黄昏,刺眼而深沉。

万丈的绚丽啊,极度接近灭亡。

如日出,如月升。

訇然开场。

没有锣鼓,没有伴奏。

只有火苗的迸裂,迸裂出倏然消失的火星。

火星溅在他的脸颊。

他如石雕,巍然不动。

孤单的掌声响起。

迎着火光摆动的方向游荡在。

他是唯一的观众,她是唯一的演员。

不知名的,消散着的。

掌声回荡着,像是朗诵着无聊的开场白。

她身穿普通的裙子。

褶皱,却不带着一丝灰尘。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虽然裙子略显的老旧,却穿在她身上依然优雅。

优雅的姿势,混着细微的影子,充斥着整个舞台。

她的身姿如天鹅,挺拔而柔软。

她居然如此美丽。

他居然不知道。

他们相识于溪流上的小桥。

小桥流水。

一水东流。

那曾经,是美好的春天。

鱼儿会游荡于透明的泉水。

小草青葱,顶着树枝上的嫩芽。

如今多少年。

辜负了她多少年。

如旧鸟不还巢,孤意东南飞。

飞不过高山,飞不过平原。

而那个巢呢。

雨打风吹何处是,

碎了一地,乱了一地。

无可救药,无处乞讨。

他的尊严懦弱不堪,无比贫贱。

女人跳着舞,转身一瞬间,带起了裙角。

眼眸低垂,发丝及腰。

她都生了白发。

她卖掉了曾经的年华。

男人眼眶深红。

带着血,咬着泪。

如鲠在喉。

她一舞而终,鼻尖一点点汗珠。

她仰起头,露出淡黄色的脖颈。

“秋风欲南飞,旧鸟却不回。”

女人声音婉转,幽幽的唱着。

她怀中抱着破布娃娃,汗珠或者泪水一点一点滴落。

“我的孩子,不要哭泣。”

“你的父亲,他如山峰矗立。”

“他会为你遮风挡雨,为你开天辟地。”

“他会是你盖世的英雄,你麾下最勇猛的铁骑。”

“但是不要忘记,他是你的父亲。”

“哦,我的孩子。不要哭泣。”

“你的父亲,如太阳般庄严,闪耀于天之极。”

“虽然你此时无法与他相间,虽然你此时无法牢牢握住他的双臂。”

“但是不要忘了,你父亲的目光,永远看着你。”

她时而低声婉转,时而引吭高歌。

她沉溺,沉溺于破布娃娃的目光。

肮脏的,死寂的目光。

都谈不上匹诺曹。

她忽然手一抖。

破布娃娃噗的一声,掉在地上。

破布娃娃娃娃沾上泥水。灰尘溅在它本来就布满泥土的布匹上。

她快吓死了。她好像真的是自己的活生生的孩子掉在地上。

她如神经病一样,狠狠的跪在地上。

她是个好演员。

声音让观众痛苦,让她自己痛苦。

观众陷入她艺术的魔爪。

扭曲着,痛苦着。

压抑着。愤怒着。

自卑着,后悔着。

颤抖着,痉挛着。

“好疼…….”女人小心翼翼的,颤抖着用洁白的双手,不惜沾上泥土于污渍。

她轻轻的托起破布娃娃。

“宝宝不疼,不疼。”她轻轻的抚摸着破布娃娃肮脏的脸颊。

“妈妈错了,妈妈错了。”

“宝宝不疼,宝宝疼,妈妈也疼。”

“妈妈也疼在心里,”

女人的手染上肮脏,污渍被她一点一点,从破布娃娃身上蹭下,又一点一点蹭上。

女人把破布娃娃抱的越来越紧。

她身上的洁白的裙子染上污秽。

她面容痛苦。

她浑身颤抖。

她对着破布娃娃,念着台词。

她自己编造的台词。

对白都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

回忆蓝天。

回忆青山绿水,白草黄花。

她轻声的,呻吟着。

我看不出什么结局。

你呢?

我戳戳他。

他泪水早就盈满了脸颊。

“这场戏,我虽然是我导演的。”

“但是她是个孤单的角色啊。”

“我记着我没这么编,现在搞的我连结局都看不出来了。”

我笑吟吟的叹息着。

“哎呦,看来你们真的是夫妻。心有灵犀啊,这么不正常的戏,居然看的这么泪流满面的。”

“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对着哭泣。”

我啧啧叹息着。

他想要起身,想要冲到舞台上。

我连忙把他按住。

“舞台重地是闲人能进的吗?好好看着,不要乱跑!”

突然,她大声哀号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

她放肆的哭泣着。

声音痛苦。让人钻心的疼。

她哭道浑身痉挛,扭曲着倒在地上。

“好!”我忍不住狠狠的鼓掌。

“真是演技高超的演员。”

“你鼓掌啊,这么精彩的表演,你有没有点做观众应有的义务?”

他像雷光一样,消逝在我眼前。

我的手停在半空。

我呆呆的看着,早已经冲到舞台上,抱着痉挛的女人的男人。

我的符咒,我的结界。

“你你你你你你……”

我极力压抑着愤怒,不想破坏本来该有的气氛。

“你知道么,你居然敢侵犯我的结界….你居然还敢破坏它…..”

“放肆…..放肆…..”我声音颤抖的说。

很快我就说不出话了。

我听见,哀号,迸发于女人的胸腔。

她在哭泣她的孩子,被剥掉脸皮,死像凄惨的可怜孩子。

男人紧紧抱着她。

她紧紧抱着被她双臂碾压的扭曲的破布娃娃。

啧啧啧。

完美。

完美的演出。

我甚至来不及,在叹息之前叹息。

甚至撑不过我还未消散的怒气。

“疼….”女人呻吟的声音伴随着火光摇摆。

“不疼….不疼……”男人紧紧抱着女人。

他的声音沙哑,却悲哀的纯粹。

“很快….很快就好了。”

男人感受着,女人身上一点一点消散的温度。

感受着胸前的潮湿。

他的胸口染着血。

他拔出刀。

刀锋搅碎了女人的心脏。

布娃娃落到了一边。

女人的脸颊透着苍白。

白的发青。

渗人的青。

好像,青出于白而青于白一样。

男人满面泪光,被火光映的闪烁。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力去疲惫。”

我轻声的哼着,大声的唱着。

反正他听不懂。

我看着他,悲戚的表情,好想笑。

一家子都是完美的演员。

妻子的戏丈夫圆。

他孩子的戏呢?谁圆?

我忍住心里的狂喜,那是得到了出色的,满是天资的演员的导演的狂喜。

男人看着我,他脸颊还沾着妻子的鲜血。

“没意见,没意见,你怎么演我都随便。”我连忙对着他摇摇头。

“真的,你怎么演我都随便。”

“只是不要太浮夸,观众一眼就会看出来的。”

我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跟他说。

“所以说话的方式要简单明了,递进的情绪要省略。”

男人还是看着我,眼睛一片血红。

“我的孩子….我的妻子…..”他声音颤抖的说着。

“愿你们,天国安息。”

“愿神,照耀庇护着你们。”

“啧啧。”我鄙视的摇摇头。

“怎么?求神干什么?”

“哪个神会管你这种破事?”

我笑着劝他。

“现实一点,还有,我们还有最后一章没有演完。”

“你要演出相见与别离,这个故事注定悲剧。”

“我会好好看着。”

我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男人没有一点触动,而是嘴里仍然念念有词。

他在祈祷。

我很失望。

失望一个感情寄托于神或信仰的人。

我忍不住叹气。

突然,男人停止了祷告。

他不在看着我。

而是沉默的低着头。

但是我感觉到一种气息。

专注的气息。

男人忽然像一头老虎。

捕猎前的宁静。就如同男人现在的宁静。

不知为什么,我居然后退了一步。

我他妈,可狠的后退了一步。

倏地,火光灭了。

“你….你….还有最后一场没演呢…..”我试图跟男人沟通。

“你要敬业啊,要敬业。”

男人抬起头,顺着渗透的月光,我看见了他的眼睛。

虎的眼睛。

“要不…我给你示范示范?”

话音刚落。

光芒,锋利的光芒迸发。

如沉寂的火山,如厚重的大海。

如同它们愤怒,疯狂。

男人像它们一样。

无声的咆哮着,吐着火焰。

杀意的火焰,复仇的火焰。

我越来越想笑。

可是我的脚居然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既愤怒又兴奋。

总之是狰狞的。

我看着男人像我冲来。

我用狰狞的目光看着男人像我冲来。

我要张开怀抱,拥抱这个天才。

拥抱我这个,伟大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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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好戏!

我真是个出色的演员。

我一直,在演一场独角戏。

主角就是我自己。

因为女人的吵闹,被我掐断了脖子,拧碎了脑袋。

因外男人吵闹,被我折断了刀,钉在石壁。

坏孩子,不好好回答问题。

老师我要惩罚你们。

这个没有星星的夜里,只有月亮孤独的与我相依。

我要用它吗?

用它的皎洁吸引你?

你在哪里?

我投入的太彻底。

你却没有这时的回忆。

结局都是你,全是你。

我自言自语,在这孤单的角色里。

你要好好看戏。好好看戏。

等我找到你,你要好好看戏。

我在给你演出一场独角戏。

不要言语。

只要微笑或哭泣。

让你把此时牢记。

我厌恶的,用力抹掉身上已经渗入衣服的血液和脑浆。

真是恶心,恶心恶心。

怎么这么恶心。

我一点点走出山洞。走向月光洗涤的天空。

天空吹起风,吹起我一身的腥气。

吹的我像一条腐烂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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