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虽然如此深入对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但部下的丽缇丝、阿鲁诺等人曾就以普通人类身份接触过这里，当初仅仅是为了判断这个国家的威胁度，以及恶魔是否真的存在。
那些家伙却带回来比恶魔还要令人惊奇的情报。
“文明高度发达的魔物之国，使用着人类的语言，学习了矮人族极其罕见的建筑技术，甚至还诞生了一系列地域文化。”
阿鲁诺复述着当时的报告，然后表达自己的看法。
“我文化成绩不太好，我猜一个文明要发展出成熟的文化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积累的吧，比如鲁贝利欧斯就花了至少两千年。但这个国家看起来却像是有现成的文化可以直接挪用一样。这个是不是就侧面说明了这个国家的主人存在问题呢……”
“我早就该想到这件事，因为这完全可以佐证那个莉姆露有可能来自其他世界。但那时我却完全沉浸在傲慢与疯狂中，以静老师的死为借口下达了讨伐令，结果还连累你们。”
“不不不团长，没什么连不连累的！大家都是圣骑士团的人，也都是团长的左右手，出了事就该一起扛！”见日向低头道歉，丽缇丝连连摆手否认。
说这话的时候如果近卫师团队长不在场的话，不可否认能起到温暖人心的效果。
只不过平时都会冷嘲热讽几句的萨雷现在也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也只有被视线重重聚焦的时候，偶尔会蹦出那么一两句罢了。
“分明圣骑士团和近卫师团的职务都被停掉了，还说这种话。”
“不满意的话，就去和法皇冕下叫板啊？”雷纳德面带讽意。
谁都明白这件事无力挽回。
先不说上级是吸血鬼带给众人的冲击性有多大，七曜的长老们居然会想谋杀日向，以及罗伊给出的驱逐令，都令所有人陷入无助和消沉。
这种时候日向就成了焦点，是能够给予他们慰藉和支撑的对象。
萨雷或许是例外，但他也只是表现得较为冷静。
“侍奉的对象明明是吸血鬼，居然还以已经失去的的圣骑士副团长身份为傲么？”
“你这混蛋的臭嘴真是怎么也改不掉那套啊。”
“彼此彼此。”
二人的斗嘴也就到此为止。
萨雷知道罗伊是吸血鬼后，心里就已经失去了一切崇拜和敬仰。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在荣耀和生存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生存。说到底，正义感之流也不过是经历重重抉择后剩下的最具利益的选择。萨雷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方式。
就连会上说话也是一样的风格。
不过与过去的会议不同，这次所谓的圣人们聚集在一起开会的地方不是神圣法皇国鲁贝利欧斯的教会议厅。
临时向魔王莉姆露借来的会议室，而且还配备了最基本的警备部队，其中还包括那个忍者装束的妖鬼。
这个场合下的任何过激行动都可能遭到“惩罚”。
所以萨雷才不想理会脑子里满是所谓纯粹使命正义感的雷纳德。
“说到底，祸端的最根本还是在萨雷身上吧。要不是你被几句话就忽悠过去，七曜的计划在行动前就宣告失败了。”
“够了雷纳德，别说了。虽然是暂时的，我们已经不再是圣教会的骑士，再此之上追究个人的责任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团长你刚刚不也是在道歉嘛。”
“丽缇丝，我……”
“就算现在已经不是圣骑士了，但我们仍然是一个整体，团长也还是团长，是我们的精神领袖！”
“我不配这样……”
日向只能不断回绝丽缇丝的好意。因为她不得不这么做。
多久以前，当恶魔将恐惧的种子种在她的灵魂深处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了绝望。
当时的她以为这份绝望会是永恒不变的，就像日向曾装载信念的内心。
后来知道她错了。错在了最根本的问题上。
绝望并不是恶魔用来杀死她的手段，透过绝望，日向能看到平时看不完整的东西。恶魔是为她提供能看清真实的双眼。
比如欲望，比如贪婪，这些东西在绝望的透镜下会变得比恶魔还要丑恶、恐怖，令人作呕。
但她还是坚持要去评议会，并去找故友优树。
因为如果能从这其中找到一份尚存的温良，日向似乎就能找回到过去坚定的自己，找到坚定的理由所在。
但她没能成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只有毫无底线的欺瞒和利用，和建立在欲望之上的权谋计策。
于是她选择了能够间接出卖诸国的行动——向魔王莉姆露赎罪。
这一计划也因为某些复杂原因失败了，甚至罗伊都下达了驱逐的命令。
责任毫无疑问就在自己身上……日向无法控制地这么想。
就算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大问题，由那份动机导致的全体圣骑士被驱逐出教会的结果，也不应该出现在毫不知情的丽缇丝他们身上。
温柔如水的丽缇丝却如同讲述自身的信念一般，将大家对日向的信任转述出来。
这才让日向认识到，过去不断想要从井泽静江身上驱除的东西，现在不正在这些人里吗。
而那种东西，现在看来不正是摘除绝望后所用来填补空洞的部分吗。
“团长？团长？”
“谢谢，丽缇丝。不过还是不要这么叫我了，团长这个称呼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可不行！教会不要我们了，那我们就另起炉灶，自称圣骑士团！”
“混蛋！那样可和雇佣兵没什么两样了！”
“都说了那样又能怎么样？现在的处境你还能给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雷纳德的吐槽被丽缇丝一巴掌拍回了嘴里。
法皇双翼共同会议就像这样以毫不正式的方式在毫不相干的地点进行，虽说同样没有多少相关的正经内容，多少也让心如死灰的各位再次振作了起来。
振作的原因除了这个，当然也有别的一些因素。
日向细细品味着。
事到如今赎罪的计划以失败告终对她而言反倒没有什么不甘。原因说不太清楚。
或许，能够试着真正意义上接受一下这个国家。
就像罗伊和露米娜丝神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