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区 余裕商业街街角里的自动贩卖机
“呲——”
陆千机拉开拉环，微甜的气体从易拉罐中喷出，褐色的糖浆从瓶口溢出，沿着蓝色的罐身缓缓滑落。
这台货机里只剩下“万山”这一个牌子的可乐了，虽然陆千机更喜欢其他的牌子的口感……无所谓了。
他耸了耸肩，心想有的喝就不错了，尝了一口……还不够甜。冰凉的液体灌入食道，碳酸略带微微的烧灼感，这久违的感觉让他精神一振。
“恶魔，你在吗。”擦了擦嘴后，陆千机问道。
“能不能别再叫我恶魔了，我有名字的。”
“行吧，阿斯莫德……感觉好怪。我还是叫你老板吧。”
“老板，这个称呼，听起来挺不错。”
“那么老板，我应该干些什么，或者这么问，我要上哪里去找恶魔血？”
“嗯，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恶魔血是可以吸引恶魔的，在一定范围内，我是可以感知到恶魔血的存在的，但是现在我闻不到一丝恶魔血的味道。”
“也就是我要自己从头开始，一点点找喽？”
恶魔微笑道：“差不多。”
陆千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过我倒是有些东西给你。”
“什么？”
“一些法术，黑魔法。”
“这你可给错人了，我对魔法一窍不通，你不如给我找一两件什么刀了枪了之类的武器。”
“不不不，黑魔法并不属于你们人类所理解的魔法，黑魔法从消耗、效果以及魔力结构上，与人类的法术完全不同。黑魔法的法术结构极其简单，因此不需要像人类法术那样讲究那么多，与人类魔法消耗魔力不同，黑魔法需要献祭血液，偶尔需要些灵魂，也就是精神力。”
“消耗灵魂？那用多了我会死吗？”
“别用自己的不就完了……给你这个。”
陆千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他感觉风衣之下、自己的后腰上多了一件冰凉的金属制品。他立刻向后摸去，不一会从风衣下摸出一只古董般的金属灯笼。
灯笼大概比篮球小一点，通体呈青色，框架上布满了锈迹一般的斑纹。灯笼的提把上有这一个十分尖锐的刺，灯的中心立着一只纯白色的蜡烛，蜡烛没有点燃。不知为何，陆千机看到这只蜡烛的时候，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他的后背。
“这是锁魂灯。地狱匠人打造的储魂器。”
“等等等等，什么锁魂灯、储魂器的，你是怎么把这玩意突然变到我身上的？”
“一点点的黑魔法而已。”
“不用吟唱，或者法阵、符文之类的？”陆千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否则呢？都说了黑魔法比人类魔法要简洁得多。”
“……行吧，你继续。”
“咳咳，储魂器的作用就是给你这种人类使用的，借助储魂器，人类不需要消耗自己的灵魂就可以释放黑魔法，魂烛燃烧产生的灵魂会被锁魂灯固定，而不是消散掉。”
“那么，我要怎么施展黑魔法？”
“别着急，对了，你闻到巷子里的血腥味了吗？”
陆千机望向路边的巷子。那巷子不宽，稍微大一些的摩托可以通过，墙角堆放的杂物让本就不宽的空间雪上加霜；巷子里没有照明，里面黑漆漆一片。
那恶魔的声音多了几分癫狂，似乎是因为闻到了血液而兴奋了起来。
“进去吧，找几个活靶子，我来教你怎么施法。”
三十分钟前
少女哼着歌，走在人行道上。
这位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雨衣，手里提着装满餐厨废料的垃圾袋。她的父亲经营着一家日料餐馆，她总是会在做完作业后帮忙打下手，一般都是上上菜、倒倒垃圾、擦擦桌子之类的杂活。
今晚的生意挺不错的，晚餐试吃了父亲研究的新品——鱼料理，虽然没有吃完。
她的衣袋里装着一只蓝色的餐盒，里面装着剩下的烤鱼——当然不是扔掉的，女孩知道浪费粮食是不对的，这鱼料理她另有用处。
女孩特地绕了远路，来到了隔壁街上的垃圾站，她扫视着昏暗的地面，轻声呼喊道：“凯蒂，凯蒂，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鱼，快出来吧。”
一只黑色的猫咪从阴影中钻出，一双蓝宝石般的眼睛在暗淡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只猫是她放学路上偶然遇见的，那时的小猫刚出生没多久，因为某种原因，它的母亲离他而去，没有奶吃的小猫瘦骨嶙嶙，甚至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少女想起自己没有喝的牛奶——那是她的加餐，喂给了小猫。
少女很想养这只小猫，但一想到父亲对猫深恶痛绝——经常有野猫偷吃父亲晒在露台的菜，便打消了养猫的念头。
小猫低着头，吃着餐盒里剩下的鱼肉，它任凭少女抚摸它那漆黑的毛发。
“要是父亲允许我养你就好了，”少女蹲在地上，声音有些失落，“但是没关系，只要你长大了，能够自己抓老鼠吃了，到时候就算不用靠我，你也能活下去。”
“喵。”
猫咪仿佛听懂了女孩的话，那颗毛茸茸的头颅在女孩的手上来回蹭着。女孩见状，开心的笑了。
"咣当！"
一声嘈杂的巨响从小巷中传出，女孩和猫咪被吓了一跳。那猫咪飞快的窜入了阴影之中。
“唉，别走啊……”
女孩抬起头来，看向垃圾桶后方的小巷里，小巷阴森无比，除了黑暗，女孩看不到别东西。她害怕黑暗，但她更担心猫咪的安危。
重新打起精神后，女孩站起，小心翼翼的迈进巷子中。
狭窄的小巷中充满了潮湿的空气，霉菌的味道刺激着她的鼻子和眼睛，这让女孩止不住的流泪。脚下布满了黏腻的青苔，女孩知道，她的小皮鞋肯定脏了。
“猫咪，猫咪？你在哪？”
女孩轻声呼唤，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复。黑暗的环境令她不安，她努力安抚着自己，好让胸中的鼓点慢下来。
随着越发的深入，环境越发的黑暗，女孩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功率有限，尽管如此还是让她稍微的安心了些。
她有点后悔这一决定，但一想到那只猫咪，她始终放不下心。
善良的女孩鼓起了勇气，尽管双腿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她还是不肯回头，她开始大声的呼唤，希望得到一声回应。
“……”
在黑暗之中。女孩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声响，但是很显然，那不是猫咪的声音，更像是……人的呻吟声。
手电光投向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废弃的杂物，女孩可以肯定，自己听到的声音的源头，就在那堆杂物之后。
“是……是谁在那？”颤抖的声音被墙壁不断反射、放大，回应女孩的只有她自己的回声。
她慢慢的走到那堆杂物旁，伸出头向后看去。
视线越过杂物，只见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而拿枪的人靠在肮脏的墙壁上，他浑身是血，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啊……”
女孩下意识的尖叫，转身向后跑去，一股巨大的压力突然砸在她的后背上——那个人飞扑过来，一把按住了女孩的嘴巴。
“别出声……咳咳咳！”
男人咳出大量的鲜血，握枪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女孩拼命地点头，男人这才起身，他用尽全力捡起女孩的手机摔向墙角，手机被砸了个稀巴烂，手电筒熄灭了，周围再次陷入黑暗。
“别怕，小姑娘，你今年……咳咳，多大了？”
男人吐出大量鲜红的血液。他拼尽全力挤出一个微笑，想要安抚女孩的情绪，却不知道这样会让他显得更加恐怖。
“十，十五岁了，这个月月底是我的生日……”
女孩抽泣着，泪水不断地涌出，她望着那只手枪，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她的全身都在颤抖，看样子是吓坏了。
“是吗，别害怕，叔叔是个好人……我也有一个和你年龄差不多的女儿……”说的这里，男人的脸明显的抽动了一下。
“有坏人，在，在抓叔叔，叔叔是个科学家，他们想要，想要叔叔身上的东西。”
男人的表情越发痛苦，他的左手按在起伏的胸口上，顺着男人的左手，女孩看见了一个血淋淋的弹孔，这枚弹孔打穿了男人的左肺。在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有数个这样的弹孔。
“我快，死了，你能，帮叔叔，一个忙吗？”
一只大手抓住了女孩的衣角，女孩立刻将那只手伸去，握住了男人的手。
好凉……女孩想到。
男人将一个坚硬的金属制品塞给了女孩，那东西大概一个硬币大小，像是一只U盘。
“把，把这个东西，交给，2018，千万别，交给警察！这是拯救，拯救这座城市最后的，希望。”
“抱歉，把你卷，卷了进来……拜托了。”
说完，男人扶着墙，挣扎着站起，一团火焰在他的眼睛中绽放，那是男人最后的生命。
“快走，快走吧，孩子。”
他对着女孩笑了，虽然女孩并没有看见，然后变扭头，向着小巷的更深处走去。
就这样……走了？
女孩从地上爬起，她就这样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
刺耳的枪声将她拉回现实，是大叔那个方向传来的……他会死。
对于生的渴望驱动着她，女孩便拼了命的向出口跑去，即便被杂物绊倒了好几次，摔伤了手臂和膝盖，却还是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快了。
光线出现在她的前方，女孩备受鼓舞，她逃出来了！她还活着！由于惊恐而分泌的激素渐渐失去作用，疼痛感与酸痛感逐渐回归到她的身体中。
她松了口气，疲惫感让她不得不降低速度，让她从奔跑变为行走。
就在女孩以为自己逃脱了的时候，现实再次摧毁了她的希望。
一个高大而又陌生的人影出现在了小巷的入口，那是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男人，黑色的面罩盖住了他的脸，却没能盖住那条一直延伸到眉毛的可怖疤痕。
男人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刀，他靠在墙边，似乎等待多时了。
绝望的感再次将女孩笼罩，她本想折返，却发现另一个人影从后方跟了上来。
“他妈的，情报里不是说他就是个天天蹲实验室的书呆子吗，怎么枪打的怎么准？我的义肢都被打坏了！”
从巷子里走来的人穿着一件染血的白色的风衣，他将一个人抛了出来，砸在女孩的脚边。是那个大叔，他还没有死，但也剩不下多少时候了。
女孩尖叫着后退，后背却碰倒了东西——堵在巷口的兜帽男不知什么时候靠了上来，他趁女孩没反应过来，一脚踢在女孩的肚子上，将女孩踢倒在地。
“真狠啊你，对小孩子那么残暴。”白衣男嬉笑着拔出匕首，蹲在奄奄一息的大叔身旁。
“你也不怕下地狱吗？把小孩扯进来。”
“别废话了，枪声吸引了无人机，就算有干扰装置警察也该注意到我们了，快点弄干净！”
“行吧行吧，为什么这种事都交给我来干啊？”
“该……下地狱的，是你们！”大叔的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没等他说出第二句话，白衣男的刀子便靠到了他的脸庞。
“啊对对，你说得对。”白衣男一脸的不在意，匕首略过大叔的脖颈，下一秒便鲜血四溅。
女孩瞪大了眼睛，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像个虾子一样的蜷曲着抽搐着，想要开口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在这。”兜帽男捡起那个U盘，那是在女孩倒地时掉在地上的，“快点处理，咱们该撤了。”
“唉，可怜的孩子。”白衣男奸笑着，“明明小脸长得还挺不错的，可惜了。”
女孩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匕首靠近自己的脖子，她抬起一只手，想要阻止那明晃晃的利刃，手臂却被一脚踩在了地面上。
“别挣扎，这样还能给你家里人留具漂亮尸体，要是花了小脸可就不划算了。”
冰凉的触感从脖颈处传来，女孩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咔擦。”
闪光灯从巷子里亮起，三人不约而同的向着里面望去。
“你们的脸被清清楚楚的记录在上面了哟。”
陆千机看着手中的平板，满不在乎的说着，“嗯，割喉鬼，食人魔，老套的名字，不过倒是挺值钱的，你们俩的人头。”
他抬头看向那两个杀人狂，眼中满是不屑。
“你说什么你这混蛋……”
“等等。”兜帽男拦住了冲动的白衣男，“你是杜老板派过来监工的吗？我们已经按照要求杀掉了那个工程师，拿到了U盘。”说着，兜帽男向陆千机亮出了那只U盘。
“是吗先生们，你们干的很好，可那又算什么呢？”陆千机撇了撇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女孩。
“我们不可能留着目击证人。”
“杜先生要求低调行事，可你们不但开了枪，还要惹更多的麻烦……现在警察的频道里已经乱了套了，全城的警察都在往这里赶，”陆千机扬起手中的平板，“你们捅了马蜂窝。”
“一号小队预计即将到达指定区域，目标疑似持有枪支……”
“无人机小队就位，等候命令……”
“……”
平板里传来嘈杂的电流声。两名暴徒面面相觑，像是相信了陆千机的话。
“这下怎么办？”白衣男子神色慌张的看向兜帽男。但后者并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监听警用频道，在成立国网监之后还能入侵警用频道并不被发现的黑客，全国都不会超过十人……”兜帽男一脸不可置信，“看来我们小看了自己的雇主。”
“杜先生的能量的远大于你们的想象。”
“所以杜先生想让我们怎么做？”
“你们可以回去交差了，我留下，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像是说错了什么，兜帽男突然沉下了脸，沉默不语。四周的空气凝重起来，像是一滩汽油，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在瞬间将四周化为火海。
“怎，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白衣男子一脸惊慌，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弥天大错，引得两方都生气起来。
“杜老板在开始之前便已经交付完了报酬，他曾经对我们有恩才如此信任我们……这对不上！你不是杜老板的人！你究竟是……”
兜帽男话音未落，只听一阵破风声，一只黑色的影子闪过，打在兜帽男的肩膀上。
那是一把像匕首又像飞刀的兵刃，它深深地刺入了兜帽男的肩膀。几乎同时，数把飞刀齐发，刺向白衣男子。
“额啊！”兜帽男吃痛，“飞刀？”
“也就是说，他是敌人对吧！”白衣男子眼中绽放出红色的光芒，那是义肢运转的标志，他的身体诡异的抽搐起来，极其快速的以人类不可能完成的动作闪避掉飞来的利刃。紧接着，他冲向陆千机。
“什么！”
发出嗡嗡轰鸣的手臂挥动匕首袭向陆千机，后者条件反射的向后方跳去，拉开身位。
“跑的倒是挺快的。”兜帽男拔出了肩膀上的匕首，他的“伤口”中滋滋的迸射出火花。
陆千机凭借着灵活的闪避勉强规避掉了白衣男的攻击，他风衣胸口的位置被划开，露出了内层的高分子黑客服。
“冒牌货，想骗我们！我会让你知道得罪割喉鬼的下场！”白衣男子变得异常亢奋，“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两个人，都是改造人吗……”尽管被两人围攻，陆千机依旧笑了出来。
“喂，老板，有什么绝活就赶快用吧，我现在情况有点紧急呀。”
“行吧，既然你不想出手，那就让我来吧。”
一股阴风从巷口吹来，吹起陆千机的风衣，在他的衣摆之下，诡异的白色光亮不停地闪烁着，那是一盏古董般的灯笼。
陆千机伸出手来，极其细小的黑色能量在他的指尖流动闪烁，借助黑暗的掩护，对面的二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陆千机的不对劲。
“看好了！”
只见陆千机翻转手腕，黑色的能量随机落入身旁的暗影，消失殆尽，紧接着，暗影开始躁动起来，变得像焦油那般无比浓稠。那摊焦油一般的物质快速靠近两人，突然两只黑色的手从焦油中深处，抓住那二人的脚腕。
“这是什么！”
“什，什么情况！”
二人同时中招，变得惊恐万分。
“这招叫影缚，仅仅这种程度是没有什么威力的，想要提升威力，就需要这个……”
自言自语着，陆千机拔出一柄匕首，划开自己的手掌。原本受重力影响的血液并没有滴落到地面，而是被那黑色能量吸收。得到了献祭的黑魔法能量瞬间膨胀，变得躁动不安。
“去吧！”
一声令下，那股能量射入那摊焦油之中，一瞬间，无数的黑色鬼手从其中窜出。它们撕扯着两人的身体，将两人向地下拖拽去。
“这，这是什么，怎么的挣扎不开！”
“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俩是在白费力气，他们越挣扎，那些灵魂就越兴奋。”恶魔幸灾乐祸的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