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13：55
“今天上午的事情，校长或者其他老师那里有什么说法，我会帮你们扛下来，保证你们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挨到处分或者惩罚。”在下午的课程快要开始之前，柳清和在班上给他的学生们喂了颗定心丸。
十四班的学生也不是个个都敢于和外界的目光作抗争，总有学生靠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过不去那道坎儿，更别说上午在操场上那种在全年级师生眼皮子底下的出格动作了。
柳清和需要为他们的这份勇气提供一份后盾，这是他的职责。
“柳老师，我们是不是很帅？早就想给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来下狠的了，以后......”袁子瑜按捺不住自己急躁地性子，直接站起来情绪高昂地向柳清和表达他，以及他们的兴奋。
少年人多是张扬，少年人多是轻狂，这种和世俗常理斗争的感觉，在后怕之余，总会让少年人感到激动和向往。
而这也是柳清和要压下去的。
“以后？”柳清和语气很重地复述了一遍袁子瑜的话，脸上的笑容淡去，虽没有怒容，却让袁子瑜和看着柳清和的脸的学生直冒冷汗，连大气都不敢喘。
“不，柳老师，我，那个......”袁子瑜语无伦次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两句，但最后还是怏怏然坐了下去。
袁子瑜心里多少是有点不服气的，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如果是其他人，他估计早就拿拳头讨说法了。但是这是柳老师，袁子瑜愿意听他的话。
“记住，不怕事是勇敢，值得表扬，我也不会强压着你们去忍耐。但挑事，是流氓行径，是无能者对自己软弱的掩饰。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想着什么‘以后’，你们要专注的是强大自身，自己强大起来了，也就没有人会看轻你们。”
安沁雅之前提醒柳清和的其实也不无道理。顽疾下狠药，但是药过重了，还会反过来毒到自己。
少年人的张扬和轻狂，是一腔热血在胸膛燃烧，这并无不可，或者说少年人就需要这股子冲劲儿。不过，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无论什么东西，只要量过多，哪怕是氧气，也等同于剧毒。
张扬和轻狂，没有管制，很容易演变成无脑的“暴力”，心理上，行为上，都只会伤人伤己。
“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不过也不能压太狠，不然少年人心中这团火没了，那还能叫少年人吗，“另外，下午数学小测，都做好心理准备。”
“啊？！”
“不是吧？这也太突然了，怎么准备啊？”
“柳老师，能不能不测啊？”
考试带来的压力总是可以冲散很多东西。
柳清和看着讲台下这些叫苦连天，但是眼神都满是斗志的学生，非常满意。
这不都是可塑之才嘛。
可惜，这个教室里还缺了两个人，不然就圆满了。
啧，许倩阳这小姑娘怎么回事，眼神怎么这么灼热呢？之前给她辅导的时候没有过这么直勾勾地盯人的时候啊。
下午15：05
“叮铃铃——叮铃铃——”
少女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被这刺耳的闹钟声惊扰了梦境，但少女没有对梦境留有念想，很快清醒了过来，慵懒地从被窝里探出一只手，身体朝侧边前倾，四处摩梭着，熟练地在手机屏幕上划过去，房间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少女没有闭上眼睛再次入眠的打算，当然，也不情愿现在就起身。少女就这么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被人塞进了被子里一样，只是时不时眨眨眼睛，证明着她的生气与活力。
“一一，你醒了吗？”门外传来的温柔的女声打破了这一片刻的宁静。
“嗯。”徐姒一坐了起来，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那里外面站着的，是自称她“母亲”的女人。
徐姒一不否认那个女人是个好“妈妈”，至少这么久以来，她给徐姒一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完美的知性“母亲”。只是徐姒一对此总是没有实感。
戏演得好，也会有一样的感觉吧？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把戏演得太好，所以我才不想逃走吗？
徐姒一揉了揉自己尚有些麻木的手臂，定定地看向前方。
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没有人取代“他”，“他”只有一个黑影，但是这一个黑影仿佛才是世界唯一的真实，才能让她去依赖，才能给她安全感。
可是迄今为止徐姒一都还没有遇见过能够与这个黑影重合起来的人。
可能，“他”真的被抹除了吧？
因为“他”在我心里的地位太重要了，重要到无法让我遗忘，重要到别人都取代不了“他”，所以别人都不想去演了，直接把“他”从这个世界上给抹除了对吗？
“一一，妈妈进来了哦。”门外的“母亲”再次呼唤着她。
“嗯。”徐姒一点了点头，即使没有人能看见。不，不还有“他”在看吗。
秦牧岚轻轻打开了自己女儿闺房的房门，而打开门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看到自己的女儿又在直勾勾地盯着她自己的前面，可是那里依旧什么都没有。
秦牧岚的眼睛里满是心疼，但是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一一，你今天的药......”
“我不吃药。医生不是也说了吗，那些药对我来讲，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徐姒一反驳得很快。
她不会吃秦牧岚说的那个药的。
一个自称是她“母亲”的陌生人，即使和她母亲长得再怎么像，行为举止再怎么相似，她也不会信的。
尤其是那些不知道会有什么作用的药。
他们是想要把“他”最后的存在也消抹掉，让她彻底失去与“真实”唯一的连接点吗？
还好，他们现在不敢采用太强硬的手段，可能是怕她失控吧。
“好，好，没关系，你不吃也没关系的，对了，你直播的事情，你爸爸也和你刘叔叔说过了，以后你可以更自由地选择直播时间，也不会让你去蹭热点，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秦牧岚确实不敢逼着徐姒一吃药。
当初能把女儿劝住留下来，已经费了她和老公很大一笔功夫了，他们不想对女儿表现得太强硬。
至少，至少他们的女儿还留在这里，他们还能够每天看到她，知道她是安全的，这就足够了。
“知道了。”徐姒一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从最开始，她自己不就是这么做的吗？有必要再强调一遍吗？
至于她为什么做虚拟主播呢......
可能是她自己认为，那些被称为“虚拟”的，还有些许可能与真正的“真实”相接触吧？他们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代替了，不是吗？
“好，水果我切好了，你记得吃，我就不打扰你了。”秦牧岚对自己女儿这种时刻保持着疏远感的冷淡，伤心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房门重新关上，徐姒一打开电脑，登入网站，进入了别的虚拟主播的直播间，和她们互动起来。
“喵酱？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这些主播都是呜喵酱Kira——也就是徐姒一——的朋友，都互相上过牌子，所以徐姒一一进来，她们就知道了。
“什么早？我平时睡得很晚吗？”
徐姒一对着屏幕里“虚拟”的世界，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下午18：27
苏梦秋终究还是不能无视那本在桌上放着的圣教典籍。
她不想去翻开它，不想去正视它，但是，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就这么置之不理，或者干脆扔了它。
不是因为安庇诺主教在她身上花的那些钱，不是因为她真的对那所谓的圣教有了认同感，只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想过如何去反抗。
苏梦秋很聪明，聪明到没怎么学习过就可以在每次考试中进入年级前五十，让那些努力得多的学生仿佛是在做一场无用功一般，即使是在她身处的那所全市第一的学校，也能有一席之地。
聪明到能马上记住刚刚才开始看的圣教典籍。
但是苏梦秋从来没有把这份聪明运用到抗争“命运”上。
再怎么聪明，也敌不过她父亲酒后的辱骂和殴打。
一个正值她最美年华的女孩儿，苏梦秋就像是花田里最艳丽的那朵花，是如此的美丽，但又那样的弱不禁风。
苏梦秋抵御不住那些摧残，久而久之，她开始学会如何让自己尽量承受更少的苦难，如何去顺从，如何去使自己麻木，不再为此产生情绪。
这是她的“聪明”，为她自己做的最后的事情。
“神会拯救世人，一如世人敬爱着他们的神......”苏梦秋将典籍上的这句话读了出来。
这本典籍是安庇诺特意挑选的，被圣教的力量所加持，能够影响人的心灵，有相当的蛊惑效果。
当然，圣教不管这个叫蛊惑，他们管这个叫“指引”。
安庇诺认为，以苏梦秋的资质，她完全可以领略到被灌注到典籍里的来自于神的“恩典”，同时以她的心性，也更容易被神所“感化”。
再加上苏梦秋现在距离【帝皇】很近，可以说，是继承“圣子”之位的绝佳人选。
安庇诺很自信，这一世代，他们圣教绝对可以稳压那些“异教”。
可是苏梦秋似乎并没有如安庇诺的愿。
“神，明明不曾救过世人。”
她的麻木，不仅是针对自己。
苏梦秋合上了典籍，圣洁温暖的光芒在她手中萦绕，这一刻，她真的就像是圣女一般，如此的高尚。
但是苏梦秋毫不在乎，她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
光芒也随之消散，或者说，收敛进她的体内，滋养着她的血肉。
这本典籍，确实是精心打造的。
各种方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