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识丁，拼音一个不懂，阿拉伯数字也一窍不通，更遑谈英语这种听起来便高大上的东西。
自我介绍还在继续，唯一自己写了名字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赵小丫，算是孩子当中与我接触最多的一个人，从昨天她读的那首杜牧的《山行》，便知道这孩子是识字，尽管发音不标准，多音字也读错了。
另一个孩子是村长的孙子——赵涵润，算是所有孩子中名字最好听的一位，其他男孩都是富贵、狗蛋、狗剩、二狗之类，女孩也都是大花、小花、春花、夏花之流，完全是小名，没有正式的名字。
不过赵涵润虽然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却只会依样画葫芦写一个赵字，涵润只是用拼音写出来，即便如此，在这些孩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
我与郭霖和陈岚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和绝望之色，从零开始的教学，难度虽然低，但是却累人，足以让人身心俱疲的程度。
首先要从拼音的声母和韵母教起，这就是身为语文老师的我的任务，数学老师陈岚的任务肯定是时刻最基础的阿拉伯数字和个位数以内的加减法的运算，英语老师郭霖，恐怕这两年内都难以有真正出场的机会。
母语都不会，还学什么外语！
我和她们两人在所谓的“教室”外，简单地商讨了一下教学计划，我和陈岚的职责不变，郭霖则是来辅导我们两人的教学。
虽然实话有点伤人，但是在这贫穷落后的山村里，高大上的英语对这群孩子没有任何用处，既然要教就要教实在有用一点东西。
第一节课自然是被推给我了，她们先回去备课，我并非没有做任何的准备，只是草草地打了腹稿，不过从拼音开始的教学却是始料未及，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我甚至怀疑我的发音真的标准吗？
我只花几分钟就把所有声母、韵母过了一遍，如果他们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就好了，很遗憾，这只是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每个孩子都很认真，端直了腰板，竖起了耳朵，但就是念不准，记不住。
我注意到赵小丫的手指在桌子上比划着，貌似在写拼音，果然边读边写才是最稳健的记忆方法。
但是除了她以外，没人能和她一样凭空写画，想象力不够丰富，也没有绞尽脑汁去学习的觉悟。
智商这玩意说起来很玄乎，但有些儿童的大脑开发较晚，和同龄人比起来就显得比较笨拙和呆瓜。
有人常说数学学得那么高深没用，只要学会加减乘除应付日常生活就行了，事实确实如此，但是数学其实是起到了开发大脑的作用。
没有人有配备纸笔，落后的白石村也没有这个条件和意识。
我只能不厌其烦地教学一遍又一遍的声母和韵母，说得喉咙冒烟，面对这么一群“榆木脑袋”，真想把手中的粉笔一扔，去喝一大口水，但是看到他们那认真听讲的神色和渴望学习的目光。
本是没有多少责任感的我竟然硬撑着上完了这节课。
课间休息时间，我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回房，躺在床上闭目眼神。
不只是体力上的消耗，更多的是心态上的爆炸，到底要怎么教这群孩子才行啊？
咚咚咚——
门口处传来敲门声，但是这屋子并没有门，说是敲门，倒不如说敲墙更合适。
“是谁？有什么事吗？”
“老师，喝水吗？”好像是赵小丫的声音。
“喝！”我猛然从床上坐起，说道。
刚才回屋的时候，我就在找水喝，但是水缸里的水一滴不剩，全都被郭霖和陈岚用去洗漱了，与其再去打一趟水，我还不如睡一觉。
赵小丫明显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了一小步，露出惶恐的表情，问道：“我打扰到老师休息了吗？”
“没有，没有。”我连忙否定，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瓷碗说道，“谢谢你了，真是救命的水。”
我低下头，嘴唇碰到碗沿的时候，忽然想起早上的事件，鬼使神差地问道：“这碗不是你的吧？”、
“不知道啦！”
被勾起不愉快回忆的赵小丫朝我大吼了一声，跑出了屋子。
我将酸梅汤一饮而尽，翻过碗，碗底上面扭扭歪歪地写着“小余”两个字，和小丫的碗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算是我的专用碗吗？让我去乞讨吗”我掂量着碗的重量，苦笑说道。
这一天，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不管是孩子们，还是我们这三个老师。
郭霖和陈岚没啥胃口地吃完晚饭后，拉着我到屋子里说道：“余洛，要不要离开这里？”
“离开？怎么离开？你们没开玩笑吧？”我一头雾水地问道。
“没有和你开玩笑，我们是认真的，这鬼地方我们是真的待不下去，这群小孩子怎么可能教得懂啊！今晚收拾行李，明早就走，如果你不走就算了。”郭霖一脸严肃地说道。
“这不太好吧？我们这样走了，岂不是连毕业证都拿不到？”我道出了逃走的弊端。
“谁管毕业证那种东西啊，在这里呆两年，我们会疯掉的，反正我们明早就走了，你要留就留下来吧！”
陈岚甩下这样的话，牵着郭霖的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直到睡觉前都觉得她们是在说气话，女孩子总喜欢跟人吐苦水啊，妹妹遇到不顺心的也会跟我抱怨。
然而，第二天一早，她们的行李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