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 8月20日 苏尔

作者:Flexin’ 更新时间:2016/12/8 20:43:56 字数:3274

我以为我死定了。

在太阳的余辉消失在眼眶之际,我闭上了双眼。冷风肆无忌惮的游走在身侧,带走身上仅有的一丝热度。鲜血的味道持续的刺激着鼻腔,被血液浸透的制服也慢慢变得湿冷起来。

好累,真的好累。好想就这样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这个念头不可抑止的从脑海中浮现之后,我的意识便彻底断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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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模糊之中不停的往下坠落,那种失重感在回过神来之际依然刺激着脆弱的大脑。

我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柔和的光线充斥着这片空间。并不是那种温暖炽热的阳光,也不是犹如冰雪般纯白的亮色。

硬要说,应该是在漆黑的夜晚道路上,缓缓亮起的路灯,这种带着希冀的光芒。

完全无法看到四周的边际,也触不到顶端,除了脚下光滑洁白的大理石之外,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的东西。

我就站在这片空间的中央。

这算什么?回光返照?还是说,这里是天堂?

像我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家伙,也能到天堂吗?我自嘲的想着,往前踏了一步。

就在这瞬间,眼前的光线忽然强烈起来。猝不及防的我猛的闭上双眼,再睁开之后,我的面前却多个带伞座椅。而我的对面,正坐着位用轻纱遮着半张脸的女子。

那是个仿若西洋公主般美丽的少女,白纱编织的礼帽端正的戴在头顶,纯白色的衣襟绣着金边的花纹,长长的纱裙直至脚裸。帽子上垂下的轻纱正遮蔽着她的眼睛和翘鼻,在那之下,是双薄如花瓣的嘴。

她正以一副十分端庄的模样喝着下午茶,仿佛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我。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我有些狐疑的盯着眼前这位陌生的少女,如果这是我的意识空间,那出现的人应该是被称为“华扇”的另一个我才对,她是谁?

还未等我理清思绪,她的声音便在我耳边响起。

“请坐,华扇。”

但,我清楚的看到她的嘴依然还继续浅抿着手中的红茶,脸也没有朝我这边看过来的意思。

不过华扇二字我可听的一清二楚,她是在对我说话。

“请坐,华扇。”

对方又不厌其烦的再说了一遍,考虑片刻,我最终还是拉开椅子,坐到她的面前。莫名其妙的,我觉得我应该见过她,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虽然眼前这个少女依然很陌生,陌生到根本就是第一次见的程度。

“你快要死了,华扇。”

这时我才发现,这声音根本不是被听见的,而是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嗯,我知道。”

回想起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我点点头。这种情况之下,接受自己的濒临死亡的事实反倒还变成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遗憾吗?华扇。”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这是哪里?”

面对着依然平淡的语调,我莫名有些烦躁起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遗憾,华扇。”

对方仿佛能穿过杂乱的情绪中看穿我心中的答案,依然平静的问道。

“……大概,是因为还有需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

我低声回答,眼前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容,双亲,梨岚,小五郎……很多很多,还有浅夏。

“你还是你呢,华扇。”

这种宛若旧友相见的语气令我忽然想起,

“你难道是——”

那个晚上,在游轮的梦里,另一个我曾说过,那个被叫做“原罪”的女人。

“我并不是她,华扇。”

那位抿着红茶的西洋少女放下茶杯,朝我浅浅一笑。

“只是她离你越来越近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谁能和我解释一下??”

我有些抓狂,难道我的梦境是移动厕所吗?谁都可以进来坐一坐。

“终有一天,你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你也不会死在这里,因为——

少女仿佛看到了什么,声音中罕见的带着愉悦,

”因果,是最神秘莫测也最出乎意料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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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双眼,

空荡破败的房间里没有家具和其他东西,只有身下破烂的床垫和一席薄薄的杯子。身旁摆着缺着角的瓷碗和早已烤的发黑变形的铁制水壶,瓷碗内还装着一团黑乎乎的看起来像烂泥一样的东西。

“啊……呃……”

试着动了动,但剧痛立刻从全身上下散开,被子弹贯穿的伤口似乎没有被包扎过,只是简单的涂抹着一层草木灰。胳膊脱臼的部位依然没有被接好,我似乎是被人从外面拖着扔在这边的破床垫之上的。

而就在我呻吟出声的时候,墙角蜷缩着的黑影猛地抖了一下,我才发现,那里正躲着一个人。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那家伙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我努力抬起头,看向那里。是个年龄不大小孩,对方正害怕的盯着我,一边拼命将自己蜷缩进墙角。

害怕到不知道逃跑了吗?门明明就在他边上。说是门,倒不如更像个狗洞,是个仅仅四十公分左右高度的通道。

这似乎是间地窖,而我正是从这通道里被一路拖到床垫上的。

在观察完四周之后,我确认了这里除了我和那小孩,再也没有第三个人走过的迹象。所以,是这小孩救了我吗?

但他为什么那么怕我?

我再次将目光转向那瑟瑟发抖的小孩,才发现,这不就是几天前我车子报废的时候,一直跟着我的那个小孩吗?

“喂……,小孩,你过来,我不会伤害你的。”

干咳的喉咙发出了连我自己都不认得的沙哑声音,我不得不清了清嗓子,再次说出这句话。

那名小孩依然躲在墙角,只是眼神中略微少了几分害怕和抗拒。

“我叫华扇,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办法,为了解除他的戒备,我先问起他的名字来。

“……什么嘛,原来你没有名字。”

过了半晌,他依然没有回答我的话,我不由得独自嘀咕起来。

“有的……,我有名字。我——”

虽然是清脆的童音,但我清晰的分辨出了其中的音色和愤怒,这小孩居然是个女孩子。但愤怒过后,她又很快变得恐惧起来,将身子继续缩回墙角。

不肯再多说一句。

我也没有办法,只得作罢,身上这伤没有几个月怕是好不了,什么都做不了的我只能躺在这里干着急。

看来是这个小女孩救了我没错,在我睡着的时候她会偷偷在破瓷碗和水壶里放食物和水,而且她基本每天都会出去。

有时候收获颇丰,更多的时候却是头破血流。每当她受伤的的时候,我都想叫她过来,帮她好好包扎一下。她却依然瞪着惊恐的眼睛,躲到一旁。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一个人偷偷的往头上抹着草木灰,把自己弄的又黑又脏。

令人既心酸又心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从什么都不能做变成能够勉强起身,在接回脱臼的胳膊之后,我终于能够扶墙站立了。

这期间,女孩对我的抵抗也小了不少。虽然依然害怕与我接触,但总算是能够正常对话了。

她的名字叫苏尔,是X市的居民,父亲是零件加工厂的工人,母亲也只是个普通的教师。祖父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由于双亲工作忙,苏尔一直和祖母待在一起。

夜鬼事件爆发之后,双亲带着苏尔和祖母逃到了乡下僻静的地方,也就是我骑马路过的那附近。

靠着这以前挖筑的地窖,四个人在夜鬼事件的初期都毫发无损的幸存了下来。白天靠着地面上的农作物过活,晚上就躲下地窖,在夜鬼的咆哮中度过有惊无险的一夜。

但即便这样,厄运依然没有放过这一家人。

父母在一次出城交易的途中,被人袭击,连人带货一起被劫走。只剩下祖母和苏尔两人,祖母在不久之后又病了,年幼的苏尔不得不扛起照顾祖母的责任。

“你祖母呢?”

“……不在了。”

失去父母之后,年幼的苏尔和老迈的祖母根本无法耕种田地,加上祖母病倒,苏尔只得铤而走险,在白天跑到X市内找食物,又再天黑之前跑回这里。

“是吗……,你,应该记得我吧?”

我问向苏尔,

“嗯,是的,华扇就是那个开着车的有钱人。”

苏尔低垂着眼帘,不敢看着我。

“有钱人?为什么是有钱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

“父亲和母亲曾经说过,开车的都是有钱人。”

“好吧,是这样啊。那你跟着我是想让我帮帮你吧?”

我继续问道,苏尔默默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为什么在看见我回头之后却又掉头就跑呢。”

苏尔继续沉默着,但眼泪却一滴又一滴的从脸颊滑落,小女孩突如其来的流泪让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么啦?”

“苏尔,苏尔不想死,苏尔也不想奶奶死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苏尔抽泣着,继续说道,

“父亲和母亲曾经说过,祖母的病想要治好得换一个心脏。我就想把自己的心脏换给奶奶,但是苏尔不知道该怎么换。那个时候我看到华扇开车路过,苏尔想啊,如果是开车的有钱人一定会帮苏尔这个忙的吧。”

苏尔从低声抽泣逐渐变成嚎啕大哭,

“但是,心脏没了苏尔也会死啊,苏尔好害怕啊,当华扇回头的时候苏尔好害怕啊,当那个姐姐来追苏尔的时候,苏尔依然好害怕啊。”

“苏尔不想死啊。苏尔逃回家的时候,生病的奶奶已经不见了,一定是苏尔太自私了,奶奶才不要苏尔的吧。”

大概是老人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再拖累苏尔,自己默默的选择离开了这里吧。一时间,我竟然说不出任何安慰苏尔的话,只好默默的将她抱入怀中。

任由苏尔的泪水沾湿我的胸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小女孩露出如此狼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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