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蝼蚁般的人群逐渐渗入了艾维尔塔血管中的浅表，像是为这片本就腐朽的大地注入新一丝毒株，人群逐渐分流，被分配到各种不同的实验工程或者残留的矿区，好像一只只动物被分配到不同的屠宰场。
新旧奴隶即便没有任何吊牌指定也层次分明，这一届的新人——起码在诺曼附近进来的，衣着还残留着正常人世生活的痕迹，眼里也有恐慌与痛苦，而早先的奴隶们则已然露出了木然神情，身体残缺者有，但并不多，因为别说残疾者，便是病弱之人、哪怕是风寒，也可能因被当做耗材而早早丧了命。
诺曼这一次的目标是人流最多的区域，生理耐受区，和一般体检不同，这个区域实际上是测试被试对实验手段的反应度和感受度的……举个最基础的例子的话，感到相同程度的痛苦、比如被火焰炙烤的时候，不同被试心脏跳动、反抗挣扎强度、惨叫音量，这些都是需要测试的。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区域的魔法师们比起其他区域往往更“小心谨慎”，基本不会造成什么生理或者魔素上的实际伤害，他们具有多样的方法来制造纯粹的感受。
就实际上来说，这个区域是十分仁慈的。
这可不是玩笑话，比起魔物测试、药物测试、微生物培养区，这些极端的疼痛甚至显得单纯而慈悲，对于诺曼他们来说，这个区域也算是一个比较好处理的区域，单纯因为各种触感而展现出的感受，他们还是可以撤掉魔力直接感到或者伪装出来的。
唯一实际上可能比较麻烦的就是伊泽德拉，不过，就那位目前彻底展现出的，关于幻境的熟练操控，说不定她反而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也说不定……毕竟她自己都没什么反应，其余人也便不多做担心了。
诺曼比较担心的是半精灵少女的耳朵是否会暴露，但安吉拉显然并不为此而担忧。
“旧派的魔法师们很信任奴隶进入时拿来测试的那个机器，不会对此进行质疑的，而且……那个机器确实非常可信，监控也森严，如果不是如此大规模的幻境魔法，我们肯定要大费周章……”
说到这个的白衣祭司露出了一丝复杂神情，少年从棕发少女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陌生的凝重。
在此之前，安吉拉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即便伊泽德拉如何去骚扰她，这名龙神教会的信徒也总是表现得无奈却包容，几乎是会被欺负的那一类人了。
现在，那双一向平静的湛蓝眼眸中，所有的是……诺曼不太想往那个词想。
但。
“不愧是传说中的龙神……现在甚至还不是她的全貌，诺曼大人，您认为若是它取回了自己全部的力量，还能像如今这样与我们和平相处吗？”
说到这句时，安吉拉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语调，湛蓝眼眸中却充斥起一丝探究，她和诺曼此刻正在排队等待着实验的开始，而伊泽德拉则已经轻快地把步子迈到了最前面。
年轻的剑士有些不适应地歪了一下脖子，脚踩到一块小石头，于是将其踢了出去，打在黝黑的岩壁上，这个话题，说实话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是少年也知道对方说得对，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诺曼也知道为什么对方敢把这句话朝着自己说……幻境中的自己，明明很喜欢那苍白之龙的部分，却依然拔出了剑，朝着对方刺去了，若是当真未来出现了什么变动，自己说不定还是会偏向于理性。
“难说。”
他呢喃。
于是白衣祭司也露出一丝苦笑，叹息一声，跟着呢喃着:
“……是啊，难说。”
现在，被当做议论中心的白龙少女，已经悠然地站到了测试场地的入口处，她这副模样不单是单单染去了自己的眼睛和发丝颜色，同时，肢体与五官似乎也有了一丝微微调整，使她身上显然并非人类的那一丝神圣气质和傲气都减淡了几分，这披着伪装的非人赤着脚，把一只白皙的足踏上了铁做的入口处，一个魔法师便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对方粗暴地将那白龙少女拉扯过去，把一个铁质的，颇为巨大且具有牙齿束缚器的头盔戴了上去，随即就将那少女按在了一张大皮椅上，这皮椅刚刚被冲了有药物的水，避免残留的各种东西影响实验数据。
一旁有着一个巨大的方形、呈现出一块块方格的仪器，闪烁着一丝丝暗黑色的雷电光泽……这仪器可不止链接了伊泽德拉所躺这一处座椅，而是宛如一处蜘蛛网的最中心一样，延伸出了许多的线路，其他线路的末端自然也是一模一样的皮椅，上面的奴隶满脸是汗，有些人瞳孔收缩如针眼，如筛糠般颤抖着。
此刻，黑发黑瞳的少女一言不发，安静地躺在那比起她体型巨大许多的皮椅上，森白的牙齿咬住那铁丝所组成的拘束器，鸦羽般的头发披散在皮椅上，漆黑的双眼显出一丝异常的幽深。
“好。”
看她如此乖顺，本来还想暴力让其戴上牙箍的魔法师倒是满意地低语了一声，又拍了拍那铁丝，使其以一种常人绝对会感到不适的状态贴合到少女牙根上……嗯，但视力不错的诺曼已经看到在对方转身的一瞬间，那铁丝因承受不住锋利而瞬间扭曲变形了。
黑发少女微妙地眯起眼，而那边，魔法师则开始鼓捣起了那巨大的仪器，不一会儿那仪器身上所缠绕的黑色闪电便越发浓郁。
“现在进行，第一阶段测试，疼痛刺激为1级，开始。”
随着他的话语与将按钮拨下，黑色闪电立刻萦绕着线路向着那些皮椅上的奴隶们传递而去，一些人立刻开始叫苦连天，而魔法师却对这群表现得颇为明显的人皱起了眉头，在端详一段时间后便拿起皮鞭走过去，然后朝着这些人直接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魔法师所使用的鞭子显然也有着特殊的处理，并没有造成货真价实的流血伤口，但每一次随着他的鞭打，一股与机械上所承载一般的黑色闪电一模一样的力量瞬间攀爬到了那些奴隶身上，且这股力量甚至于强于了那攀爬于机械本体的电流。
被鞭打的奴隶一下子便开始了真正的哀嚎，其凄惨叫声在深邃洞窟中久久回荡着而难以断绝，而一旁，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的老奴隶们只是以麻木……甚至于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发生。
“叫你们反应，是必须通过内省的、真实的反应，这么早就叫着嚎着……简直就是，骗傻子呢!”
说一句打一鞭子，那魔法师的眼中甚至不能称之为恶意，而是单纯冰冷如寒霜般的冷漠，黑发少女瘫在皮椅上，倒是并没有哀嚎，只是颇为平静地端详这这一切的发生。
在这颗星球上，没有比起人类更善于折磨人类的生物，于是过了不久，那些被鞭打的奴隶便奄奄一息，然后被堆到一旁备用，等他们重新回复平静，便要再上来一番。
而恐慌或者呆滞而没有装出疼痛样子的新奴隶、以及早已习惯了流程的老奴隶们则开始了下一阶段的实验，之前那鞭打奴隶的魔法师又一次走到了机器附近，按下开关，那机械便又一次开始了运行，一边这般做，那魔法师依然像对着什么宣讲一样，平静出声:
“第二阶段测试，疼痛刺激为2级，开始。”
攀爬过连线的黑色雷电显然忽然膨大了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一些本来面无表情的奴隶也开始了脸色剧变，新奴隶因为恐惧而咬住舌头，一点不敢发出声音，而老奴隶们也只是睁着一双灰白的眼，默默不出声。
明明是电流刺激如此引起疼痛的事，现场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汗如雨下，于是那魔法师便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一边宣讲一边拉着拉杆。
直到7级疼痛时，老奴隶们便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发出声音了，那并不是完全的伪装，实际上早在5级时，新奴隶们便有一些真的忍不住而发出痛呼的，但却是被那魔法师立刻抽打着扔到一边，而这次，魔法师虽然表现得极为不满，倒也将那些最开始呼痛的人放了开来，只是后面紧跟着呼痛的迎来的却是冷笑的鞭打。
“你们是不是，看着好像他们能走了，就也想着假装痛了!”
对于这些跟随者的拙劣伎俩只是阴冷嘲笑着，接着，那魔法师又走到仪器旁边，发出令人绝望的宣告:
“刚才那些人，你们的脸我都记住了，作为不合格的被试，你们的主人也会受到我们这边的通知，把你们作为不配合的一次性用品处理……所以，比起如此得不偿失的伪装，你们要是聪明点，就尽量都忍着，展现一下你们仅有的那点价值。”
说罢他便再一次拉下拉杆。
显然，伊泽德拉虽然是新奴隶，却早就跟着那群老油条一起从那皮椅上面下来了。
好像浑身是汗的黑发少女，又故意喊了两声后，便转过头去看向自己的同伴。
诺曼无奈地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在上去之后忽然身体一顿，将安吉拉先推到了之前被伊泽德拉坐过的位置上。
这……这东西对于巨龙来说，可能真的，太脆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