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毁世界的火鸦居然将别人称为罪人……阁下等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呢，不论如何，我这次前来拜访诸位是因为私人原因，这一点你们应当理解。”
“精灵一族玷污的结晶、污秽之提纯……您未搭乘着身披剑与烈焰者的飞翼而来，也未曾以他的王冠装点自己，你的意图已然明显，但若是如此，你也应当明白此地乃是攀登真理之阶梯，未承载虚浮华丽的你便有如羽毛，轻易便会偏离……你需以代价压载。”
……好难受的说话方式。
被这人乱七八糟的话语给搞得挠了挠耳朵，诺曼看了一眼退下的伊泽德拉，她似乎神情飘忽，并未把注意力放在任何具体物品上。
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见那些飘忽的奥术之力的真实……无数散落的肢体、眼球正在被操作着，这些感受器这种疯狂地接触着一切的感官与信息，但尽管如此，那蠕动之物下方的书本也不再像知识的宝库，倒更像是某种陪葬的供奉了。
“交换代价，自然，你们总是无利不起早的。”
安吉拉低着头，她并不去直视那不断伸出手掌，神情怪异的畸形物，她的姿态像是在主持一场葬礼，那神情肃穆而悲悯……但嘴角那一丝厌恶轻蔑的表情却破坏了这一点。
诸王在发话:
“罪孽之子，你身上仅有虚浮的荣誉，你在外界欺瞒了所有人，充当着代祂放牧的代行者，但艾维尔塔之光一直知晓，禁忌之女，滑稽造物，你身上唯一的金色点缀便只有你父辈犯下罪孽的记录……你，可要将其双手奉上？”
“你想要我身上都实验记录？不觉得可笑吗？阿德斯，你一边如此污蔑我，一边却又贪婪觊觎着创造我的技术，而且这一切难道不也有你的罪孽吗，若我没猜错，你甚至也很想得到我的尸体吧？”
半精灵祭司挑眉，终于将幽暗的笑容朝向了那天光之物，开口:
“我本来确实有此意……但，有一位朋友给出了更好的条件。”
“……你，不够虔诚。”
“奥罗·安里米特·伊斯普罗。”
原本话语中逐渐升起一丝冰冷的诸王，在听到这个名字时忽然僵硬。
它们的蠕动停止了，一瞬间，各个尸体都开始激动地挣扎，以至于发生了不同的动作而将聚合物撕扯开来，在中间，一名仰头，张着嘴露出枯朽牙齿的老者尸体，坐在一台怪异的王座之上……那王座上的巨大宝石似乎便是光的来源。
这一切仅发生在一瞬之间，很快，尸体们便再一次聚合了起来，只是比起之前更加浮躁。
“惊奇之蓝……罪孽之子，你怎敢呼唤他的名字？奥罗……艾维尔之光的点亮者，我们几乎已经要忘记他的面容了。”
“你们聚合了多少人了？自愿的、非自愿的，数以千万计？这么多这么多强大的法师、惊人的灵魂……却还依旧连奥罗那一人的创造都比不过？”
“令人，气恼……但我们不否认这一评判，奥罗·安里米特·伊斯普罗……他的天才战栗了一个时代，即便是刚刚燃起的太阳亦在他面前黯淡、即便是光亦无法逃脱他的掌控、他的技艺登峰造极、他的智慧天马行空……这样的他……”
“却死在了一场普普通通的实验里，而你们至今还无法知道那实验究竟是在座什么。”
诸王沉默。
奥术之力开始朝着安吉拉聚集，伴随着神圣却冰冷的天光，在苍白之龙眼中，便是无数残肢与尸体做出了延伸，一具较为完整的如同坏掉的木偶一般，关节作响、不断扭曲着姿态朝白衣祭司探了过去，在相隔一指的地方停驻，随即滴落下许多腐烂尸水。
在现实中，那天光浮现为一具无貌躯体:
“你知道了什么？”
“不是我，我想你们也不会相信我能知道什么……不过知道这情报的对象，某些意义上，她对你们很有可信度。”
“谁？”
“龙神，伊泽德拉。”
诸王僵住了一下，随即便再一次如啃食世界之树的巨蛇般，蜿蜒向苍白之龙化作的少女，诺曼警惕地站在这一怪异之物前面……也许是因为从伊泽德拉眼中所窥见景象，也许是因为他血液中也渗透了龙炎的力量，他的鼻尖似乎也嗅到了那畸形诸王身上的腐臭。
诸王对蝼蚁漏出的獠牙而感到稀奇却可笑，于是他们向前，一如他们之前所做般……
“停下。”
如钟声敲响，苍白之龙的声音回荡在阶梯中。
苍白长发的少女轻轻抛着手中的一缕龙炎，这火焰顿时烧毁了一些珍贵的典籍，但巨龙不在意，当典籍无法在世间流传，只能与这腐败群尸在这所谓攀爬真理阶梯中一点点腐烂时，典籍便死了，她这算是火葬。
“如果你们熟悉你们的第一代国王，应该知道他对我亲爱的精灵族做过些什么……但他，甚至不算是最过分的，你、你们这些追随他的人，甚至比他还更加变本加厉，你们没有学到他的全力求实，只学到了他的偏执狂妄。”
“……精灵族并非您所想的如此纯洁，他们已在人性的实验中自己证实了这一点。”
“这不是理由，总之，奥罗曾经亲自去过精灵族并且中过我的一部分力量，我全盛所留下力量的影响即便是对你们眼中高不可攀的英雄也非常久远，他的人格、记忆、还有魔力特点都被我的分身所记录下了，有了这份资料，你们肯定能复制一个奥罗出来，然后，模拟他一生的环境，操弄死者，研究他的一生。”
伊泽德拉恶意地笑着，创立一切的初代艾维尔塔之王，如今却宛如一具标本，被她当做筹码，递给他创立王国的后代所贪婪垂涎着，被当做傀儡操作一生将是怎样噩梦一般折磨呢？
不知道，至少，群尸的诸王似乎并不在意。
诺曼的眉头在一点点皱起，探究真理的终端表现……竟是这样？并无道德、再无伦理，如此可怖的情景，竟是出自那名幻境中法师后人之手。
那么，他这在世间游荡，不断去见识更多的探究之心，又会造成怎样的结果呢……若是与眼前相联系，便会感到战栗。
“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大的筹码……我们所有并不一定能支付相等的价值，您需要什么？”
“嗯哼，你愿意让我来说这个吗？我亲爱的祭司小姐？”
“当然，我想我们在这上面能轻易达到一致，我的神。”
“好吧。”
苍白之龙耸了耸肩，她摊开的手依然是人类模样，却长出了尖锐指甲，她身后细长的尾巴摇曳着，像是一缕幽幽流转的火。
“我听说你们打算利用我亲爱妹妹的力量……要我说，你们这是玩火自焚，我亲爱的妹妹怎么可能屈服于暴戾之下？你们称呼我为本源，却又胆大包天地为你们所崇尚分支的一部分牵针引线，像你们自己彼此粘合一般操作我亲爱妹妹的尸骸？”
“……您比我们清楚，死后安息并无价值，我们发掘了那些被其他国家……甚至您的选民莫提法斯所遗弃部分的价值，使其重新焕发出力量，这并非亵渎。”
“谁管这个？除了情绪上面有点不爽，我对安息的确没什么感觉，但是，你们、甚至连一般魔素奥秘都未穷尽的愚者们啊，你们当真觉得自己能将本源随意戏弄吗？”
她指尖的火焰被点起，倒映在苍白之龙黄金的瞳孔中，透过那，诺曼能看见诸王瞳孔的紧缩。
尸骸沉默，缩回高天，许久后才缓缓传来话语:
“黑龙的灵魂……已经销毁殆尽，它已不可能再死而复生。”
“用不着死后复生，只要那本源之力失控，这个世界便会宛如海中小舟一般，被对于**再平常不过的一道海涛所吞没。”
“……艾维尔塔本地，并无仪式现场……即便真的出现什么，首先危及的是公国与王国，在这期间……艾维尔塔之光会得出答案。”
诸王迟疑的回答只得到了一声嗤笑。
像是听见什么再滑稽不过的话语一般，伊泽德拉轻轻漂浮起来，向着那天光主动接近而去，这一次，却轮到诸王沉默着远离。
巨龙的瞳孔中闪耀光芒唯有傲慢:
“你们在伪装胆怯与迟疑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之所以能放心把我可怜妹妹，法夕娅泽尼的力量分发过去，无非是以为自己掌握了能远离此世的方法……我真该夸赞一番你们的冷漠无情，居然把整个星球看成了一处实验基地？”
“……我们不想、也不必回答您，位在本源者。”
刚才那一丝人性的波动如水上碎月一般，瞬间又恢复圆满，诸王只是盯着洞察非凡的白发少女，给出平静答复:
“无论如何，我们将继续追寻奥秘，而足够优秀者，在一切迎来终焉时，应当已经加入了我们。”
星球……
诺曼想起了那幻境中所看见的，巨大景象。
按照这个表述的话……这一群疯狂的魔法师，竟是抱着就算仪式出事也无所谓的心情提供的方案吗？而到时候逃脱……他们难道是如同幻境中的少女一般，从那星球上脱出，去往其他星系？
还真是……艾维尔塔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