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好事吗？
诺曼看着那大大的木桌，在其体积所衬托下，尽管妇人尽量做了些精美的菜肴堆满桌面，却依然显得空旷，不过他也不过在此歇脚……总之，把自己的意思先传达出去吧。
“比起退役，也许，转到后线工作比较好吧，既然是在打仗，想必战俘不少，监狱那边压力也可能变大，我跟凯斯先生说说，看看他能不能把我转到监狱那边的工作上……起码，比起前线，不会有那么多的危险。”
“……”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那妇人听到这句话似乎愣了一下，但在诺曼紧接着的询问下，她立刻摆动手，露出一丝微笑，开口解释着:
“只是……果然，战场上很糟糕吧？那种，随时就可能死掉的事……还是快点结束为好。”
“嗯。”
紧接着便是一通的相对无言，诺曼还好，毕竟还有着一个家伙在优哉游哉地捣乱，但他却在眼睛无意间瞥到对面那也是默默吃饭的妇人时，会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忧其所体会的气氛……
……还是不要过度担忧于这么他只是暂时停留的家庭为好，若是深思的话，总觉得心中就会涂抹上一抹难以化去的深色。
等他吃饱，他先是洗了碗，接着停在门口，等待着那妇人也吃完饭之后把他带出去瞧瞧，少年坐在门口，门开了道缝，他靠在一个木椅上，银瞳如镜面般倒映着天上……一个不错的星空，有淡紫色雾状的云，和稀碎如金属般的点点星光，是一个适合散步的夜晚。
被称为母亲的妇人不知为何在餐桌前面站了一会儿，接着，才吐了一口气，走到了门口，给自己围上一截薄薄的纱巾，然后将一截似乎是从那一堆战利品中找到的，有着丝绸制成的围巾搭到少年脖子上。
他微微颔首，接着自己接过那围巾，将其系到自己脖子上，这围巾用料上好且厚实，只是纺织的手法似乎不算高端，是最朴素的款式，上面没染上什么血或硝烟。
“天气一天天凉了，多穿点吧，你带回来这些衣服大多都是男式的，家里也挺多，我想着要不然改了改，把这些多出来的衣服拿去卖些。”
妇人看着他戴上围巾，便满意地笑了笑，合起手，朝着手心呼了一口气，于是那茫茫寒夜便将其染上白的雾色。
虽然说出话，但她似乎并没有等着少年回应，只是自顾自地朝外面走去，然后诺曼也便跟着走去。
他看了看伊泽德拉，对方似乎又捡起了书了，看他把目光投过来，便缓慢地眨了眨眼，诺曼看那两道温暖的金黄光芒摇曳两下，心情莫名好了些，接着便把门掩了去。
……
夜晚的古雷德公国，一片灯火璀璨。
也许是托公国那习惯于高耸的建筑布局，半空中，垂落的灯因着其比王国更多的可占用空间，于是便被公国的人民们玩出了更多的架势、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充满浮思。
一个一个错落下来、像是瀑布一样的灯节，以纤细灯丝彼此勾勒、显出各式各样的轮廓，这也是心灵手巧的古雷德人所擅长之物之一，公国在奢侈品上、在美学上、在许多的艺术上都有着非凡造诣。
而且，这一排排灯光，看似过于耀眼，却被控制得恰到好处，灯光们缓缓渗出自己蛋白的光束，却未遮蔽了天上星空，比起照亮前路，这些灯光更多还是一种装点，使古雷德的城市都染上了一层，它们国家基调般的精致华丽。
走在这样的街道中，诺曼便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打成很多缕，放眼望去，城市里的店铺都已经几乎关门了，还有一些零散的行人和小贩，使得这城市依然存有一丝生气。
看样子斯迪特的治安不错，即便是战时，也依然能容纳行人走在夜色中。
“这边是我们一般生活的街道，有很多吃的还有杂货卖，约翰爷爷的肉食最好、丹娜家的蔬菜最便宜新鲜，其他的，都各有各的特色吧，到早上你如果想买什么，我就给你些钱，你过来看看。”
“好。”
“你们之后肯定还有抚恤金要发，可以多花点，那边，那个还在亮着灯，有人在说话的店子是我们这边的酒馆……嗯，不过你受伤了，最好还是别喝酒，那边的诗人可会表演节目啦，最近在演你之前听喜欢的……那个，《蛇鸾之王颔首于公爵》的戏呢。”
戏剧？诺曼挑了挑眉，倒不是对这场戏有什么特别的兴趣，毕竟他出身于星球中最为能歌善舞的精灵种族，对这些讲述历史的戏剧也可以说是几乎看腻了，但这一事物让他想起了之前一度同行的，那行踪缥缈的疯狂诗人，这些人类之中诞生的传说……他倒是也许可以去问问。
把他这一表现给当成起了兴致，妇人便拉着他，一点点朝着酒馆所在街道走了去，古雷德没有非常稳固的冒险者协会，酒馆虽然充当了这个职责，但更多还是起着最原始的、聚集起人群来行驶娱乐的作用。
哪怕从外部也能看出这一处地点的出奇混乱……也是因为如此，外面巡逻的卫兵比起之前街道都更多，神情也都算清醒，妇人似乎不太适应这里喧闹的环境，于是有些畏缩，但还是牵着诺曼的手，走进了酒馆那由木头制成的门槛。
一进入酒馆，就听见了诗人愉快的歌声:
“那烈兽来势汹汹，
且心性高傲性情坚毅，
五彩鳞羽绚烂若高阳，
尖锐鸟喙比弯刀锋利!
它操弄着一双利爪
徘徊英雄头顶，
伺机，
便要降下雷霆。”
四周传来了浓浓一阵酒味……古雷德国民按理说更喜欢吃茶，酒文化上，倒是没什么造诣，于是四周所放置的大多也就是最为低廉普通的酒类，一群穿着凌乱的人围着一个巨大的台子四处而坐，面前都有着酒桶制成的小台子，有人在鼓掌欢呼，有人埋头赌钱吃酒，还有的人则早醉死在了自己的小台子上。
不过，除了过于浓烈的酒味以外，这里的环境倒还算赶紧，诺曼和妇人一进到店子里面，便看见一个酒保装扮的人小步跑了过来，然后那妇人便小声跟那酒保说了些什么，小心翼翼交出几个古雷德铜币出来，那人收好，颠了两下，便把两人引到一处空桌上，接着放来了两杯白水。
诺曼坐下后，先是看了看自己旁边坐着的人，一个醉鬼，一桌拿着些豆子下了酒的……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多心了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装扮和神色都跟其他人格格不入的人，背挺得笔直地占据着一个酒桶桌。
这人身上穿着一身蓝黑色的礼服，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里面洁白的衬衫有些金色丝线浮现，雪花般的领子从礼服口漏出来，后方礼服后沿像是燕子尾巴一般垂落着，袖口也有长而带着绒花的衬衫内袖透出来，手上捏着一支笔尖染金的笔，面前则摆着一张羊皮纸。
这副模样，不像是浦克，倒更像是一名古雷德贵族。
但从诺特夫人的话语来看，这里似乎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处平民居住街道，台上诗人的水平，就诺曼看来也没什么稀奇的，怎么会有这么一位雍容华贵的贵族特意坐在这里？
“妈妈，你可认识那位先生？”
比起其他方式，果然还是直接询问妇人会比较方便快捷，但随少年的这一声询问，那妇人却也只是微微一愣，接着便摇了摇头。
“不能说清楚，他从很久之前就经常在这边酒馆里面坐着了，不过我也没怎么来过这个酒馆，所以对他也没什么了解。”
“是吗。”
既然这样，对方居住在这的可能性就越发笑了，而和斯迪特的关系也不太确定，起码，就居民对其的熟悉度来说，不会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守成卿。
不过只在酒馆中出现吗……既然如此，酒保之类的人，或许会知道什么也说不定。
如此思考着，诺曼缓缓站了起来。
“怎么了，不感兴趣吗？”
“不，你稍等，我去行个方便。”
“啊，好，我这这边等着你。”
总之匆匆给妇人留下一句话之后，诺曼便站起了身，接着，他自然没有走向茅房，而是隐着脚步朝那吧台附近走了去。
虽然古雷德没什么酒文化，但姑且还是设置着不错的吧台，面前的侍酒正百无聊赖地敲着自己面前的小铁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当看到有客人朝自己走来，他便立刻端正了身姿，背着手露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给我一杯随便什么，不过，重点自然不是这个。”
诺曼默默扔出了一枚古雷德银币，那酒侍看到这一枚，眼中立刻显出一丝光，随即在那上面轻咬了一下，便笑眯眯地将其收进自己怀里，双手开始摆弄起了那些似乎还颇为干净的酒具。
“请，您看起来更需要些聊天……您想聊些什么？”
“跟我讲讲那个坐在这里的人吧，就是那位，看起来衣着不凡的。”
“……原来如此，那位先生，的确会引起一些注意，对他我可不敢说出太多。”
“说一些能说的就好，没事，我想，不太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的交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