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无形的波动很快扩散在空中，随即几只灰色飞鸟从城墙内部飞出，鸦雀无声地落下，面色苍白者对着那士兵笑了笑，对方便越发疑惑地走了上来，随即便被一只鸟儿停在了头顶，接着面色一僵。
那守卫继续看守着，却是面无表情，那几只灰色飞鸟落到那面色苍白者的肩膀上，随即，一道嘶哑低沉到让人无法听清其音色的声音从那飞鸟胸腔处响起。
“……货到了吗？”
“少了两个。”
“编号？”
“b0721，c557。”
“……一只精灵和一个兽人，这两都很珍贵，你掉了这两，我们这边完全不好交代。”
“那我能怎么样……现在国内管得越来越严了，虽然之前战场上面能抓到的多了些，但是现在战局是什么样？而且要不是你们这边给的钱多，我何必跟象牙国那群疯子抢人……”
男子的脸色越发难看，几乎是有些恶狠狠地跟那几只飞鸟讲话，而此刻，随着惨白的月光淋漓而下，他身边的鸟儿样貌也终于全然暴露在了月光下。
这是几只看起来像是乌鸦一样的大鸟，却是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怪异的死气，本来应该尖锐的双瞳也浮着怪异浑浊，在声音从它们身上传来时，并未见到它们胸腔与双喙起伏，反倒是仿佛从肚子直接漏出来的声音一样。
“那我们……也可以转变合作对象……”
“说得好听的哦……你们这群家伙，也被赶出来了，怎么都……”
“那是王国的事，公国这边又没那种莫名其妙的活动。”
听到这一句，那些灰色鸟儿似乎被戳到痛点了一样，忽然语气一冷，随即展翅腾飞了起来，像是寻常的报丧使者一样大声嘈杂的鸣叫遮蔽了含着冷意的话语。
“你说难搞？哪里难搞了，这队伍里面不是挺多没有警惕性的傻子的，如果没有精灵，那就拿寻常的来顶……5换1，我给的够公道了吧？”
“……tmd公道？我拿着这价钱去象牙那边……”
那男子顿时有些恼怒举起拳头，但显然不敢惊扰了四处巡逻的守卫，于是只是继续无能狂怒捶胸顿足着，接着在即将步入冬日的寒夜中深深吐出一阵白气，接着阴翳的目光便看向了那一群群互相依偎着的商队。
商队往往成群结队，哪里是说能绑架就能绑架的……他这一趟可真是倒霉，男子晃着脑袋，一边松着筋骨一边观察着四周商队的布落，大多凝成一团，牵一发而动全身，但似乎更加遥远的地方也有那种偷偷驻扎的零散聚群。
这样的商队要不就是极为有钱，要不就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前者，那是万万惹不得的，若是后者，倒是极好的动手目标。
万幸前者后者大多可以依靠规模和外貌分辨，看那老东西的语气，怕是至少得能绑上个五人……他可是完全不抱着一天之内能完成任务的希望了，越发懊恼于自己因为害怕艾维尔塔变故而做出的选择，男子默默离开了大部队，朝着远处灯火阑珊处走去。
便是首都，古雷德公国也依然保持着自己那良好的自然风貌，森林遮蔽了公道以外的区域，在为公国国民带来视觉与呼吸之上享受之余，也为那些犯罪者提供了一处良好荫蔽，便如同现在的男子一般。
大队伍拥挤不堪，甚至称不上井然有序，一些商队干脆当场驻扎下来开办起了甩卖，这种场面不难看出古雷德之前的繁华，然而，一齐能看出的便是衰落与封闭，在封禁令已经下达的情况下，这些商人依然远道而来地奔赴都城，代表的便是无计可施，他们大多都是这条商道的老人物了，若是不将货物交付到城内，其损失难以估量。
也许是时候离开这个国家了，男人想，到哪里没有活路呢？就算是回到蛇鼠乡，也不过是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臭水沟……哪怕是臭水沟，也比那该死的战场好。
这样想着，他已经在悄无声息中穿过许多人的营地，这些商人看起来依然是肥头大耳的，不知道身上有多少油水……男人想着自己在蛇鼠乡时若是遇到这些家伙会做些什么，把他们的肚子割开，把肥肉漏出来，脂肪拿去煮肥皂，肉拿去喂狗……可这里不行，古雷德公国不允许这里染上商人的血。
他的脚步越走越远，逐渐便来到了森林中，气温越发寒冷了，夜色的雾将一切笼罩得模糊不清，像一场梦，他一贯是不喜欢公国这般气候的，虽然不算最寒冷的地方，但太潮湿，于是寒意便随着水气渗透进骨子。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周边的人越发稀少了，这样的气氛让本来惯常走夜路的男子也感到一阵怪异，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子寒意……
于是男子果断抽刀，然后向着自己的胸膛插去。
……
……？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于是男子干脆地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跪倒在原地。
“倒是很熟练嘛。”
“他们干这行的，稍微觉察到不对就会立刻自尽，这是基本的素养了，也不算意料之外。”
天空上一道苍白身影宛如幽灵般缓缓接近，金黄的眼瞳比起月光更加渗人，而地上一名半精灵则做出一副祈祷的手势，缓步朝着已经放弃挣扎的男子走来。
天上浮现身影逐渐清晰，是一位发色苍白的少女，便是这种状况，男子对着这两人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真是漂亮，漂亮的人，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怎么办？”
“最初我是希望直接让这位先生把我们带进去的，现在，如果还能如此就好了。”
“这家伙脑子里面有禁制呢，本来就被篡改了记忆，如果再篡改的话会直接死掉的样子。”
两人絮絮叨叨地谈论着宛如案板上鱼肉的男子，而他则在听到这句话时微微有些呆滞，记忆被篡改了吗……倒是，也没那么惊讶，在那种地方，人的灵魂也不过是商品，自己虽然暂时好像作为猎手，然而，又如何不会马上成为猎物呢？
禁制这种东西，深及灵魂，必然是不可能有解决的办法了……所以，他一定已经是必然走入死亡了吧。
“那么，没有办法了吗？”
“……其他人没有办法也就罢了，然而，神明大人您，本身就是一切魔法的源头与先驱，这种灵魂上面的东西，您应该最擅长不过不是？”
“哎呀，您可真是看得起我呢。”
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将本来平静下来的男子的心，一下子揪紧。
男子装作平静地抬起了头，心中所有的却并非的生的喜悦，他是绝对的恶人，若是上天有灵，对他的处罚只会是越发深沉的，死亡不过是未来结局中最为仁慈的一种。
白发少女的双眼早已等待着他的视线，明明是偷偷窥探，却与那一双幽深的眼直接撞上，随着一阵炙热的疼痛，一直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男子，忽然发出了恐惧的呼声……然而，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喉咙便像是哑火了一样，干涩滚动着没有丝毫动静，男子瘫倒在地上，以前所未有的恐惧眼神盯着那明明绝美的白发少女。
一旁半精灵只是低下头默默祈祷着，这下，他终于明白了那少女祷告之声为谁而起，随着那怜悯的、慈悲的、令人悲哀的祷告声逐渐完结，他的意识也至此彻底模糊。
“不过……作为祭司，你还真是了解你所侍奉的神明呢。”
……
第二天，临近白昼之际。
古雷德都城的巡逻从不因时间而间断，而越是接近清晨，夜色便反而是越发厚重，黎明既是昨日白昼之始也是昨日白昼之终，于是一切人也便在此刻最为疲惫，精力涣散。
然而，其中有一个身影却是出奇敏捷，他从远方走来，一点点穿过巡逻的守卫和来往的商队，黑色的眼睛宛如一只森然孤狼般泛着光亮，他灵敏绕开了一切阻碍，来到了熟悉地方。
又是一阵魔力波动，随即，过了一会儿，那灰色飞鸟才匆忙出现，落到那男子身上时，开口声音有些恼怒: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补全再来吗……一天两次，你当我们真的在这边站稳脚了？”
“自然是，补全了。”
“十个人一起抓？你有病吧，这么大的动静你……”
还不待灰色飞鸟有些惊慌的声音彻底穿出，男子便陡然从身后拉出了两个人，这一下马上便让灰色飞鸟哑了火。
“这货，可以吧？”
“……可以，太可以了。”
一只飞鸟站到了安吉拉头顶，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厚，立刻激动地回答，随即猛地有装作寻常鸟类在天上翱翔了一下，其本质自然是巡逻一番四周有无被发现的可能。
直到确认完全安全，那灰色飞鸟才压低了声音，向男子询问:
“你从哪里找到这种货色的……”
“这周围，商队里面。”
“……好，这事干完，你可以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生意，我会出十倍、不、二十倍的钱给你，你把货送进来以后立刻离开，回蛇鼠乡去，我保证，没人敢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