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伊泽德拉挑起眉，即便已经是一副再平凡不过的容貌，她如此轻轻一挑眉的神情依然为其浮上了一丝轻佻与神气，不像是个仆从，倒似个有些教养的少爷了，她把一只手顺势地揽到那女子脖子后面，将其轻轻往自己怀里一搂，眯着眼看着。
莎莉接应的动作也很顺滑，虽然可恨，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些日子已经几乎习惯了这些谄媚人的伎俩了，低垂眉眼，眼神迷离，近似崇拜似地昂起头，向控制住自己的人看，却是暗中捧出水果一样把白皙漏出来，一只手欲盖弥彰地捂在上面……
女子撞上了一双冰冷的、怜悯的金黄之瞳。
如果世上当真有神明，祂一定有这样一双眼睛。
“好，很好。”
那人俯视着，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好似对于她的行为极满意一样，扶着她，像是采购了昂贵商品的顾客一般神气昂首挺胸着上前了。
混迹在宿醉者、流浪儿、以及其他一列人之中的一人坐在地上，身下是被肮脏衣物组成的垫子，他毫不顾忌地把身子懒洋洋依到里面去，当看见伊泽德拉走来，就抬起破破烂烂的帽子，吹了一声口哨。
接着，他把帽子从自己头上取下来，端到仆从打扮者面前，懒洋洋地挥着:
“夜深了……小先生，给无家可归的人一点慷慨吧！您看起来美人入怀，快乐极了不是吗？”
“也许如此，不过，你，可以证明自己的确是一位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吗？我害怕你不过是一名贪得无厌的骗子，在脸上添了些泥泞就当伪装，白白浪费善心的事，我可不做……”
“当然。”
看到伊泽德拉歪头，把眼神近恋恋不舍地从莎莉身上挪下来，手还不老实地轻轻捏了一把女子曼妙的纤腰，那人便越发笑嘻嘻地开口，打了个哈欠把腿重新调整一下，摆出个反了的二郎腿。
在交叠中，他手中落下一把刀。
“……就当是为了这位美丽的小姐积德如何？请您取下五十个金币，来为她的未来多添一丝福气吧！您不知道，我可有些副业，我看这小姐邪祟缠身，我正好有一把小刀，可以为她除去邪气。”
“嚯，那可真是荣幸。”
仆从打扮者眨眨眼睛，随即从自己胸口与女子胸口贴近处暧昧地把手伸过去，在近在咫尺之处指头一转，从自己口袋地方拿出一袋金币，随意向帽子扔了过去。
他语气轻浮又轻蔑:
“这点小东西还比不上我的牙缝肉……不过，既然如此，祈福的仪式，多少弄些花架子来，让我瞧瞧。”
“好、好，先生出手大方心思善良，我这小人，自然是乐意为您服务的。”
那半躺在地的人笑嘻嘻把布袋子收进去，接着，便站起身来，拿起手中小刀，这下他手上那枚空间戒指倒是暴露无疑，拿刀的动作也是准确而凶狠，总归是有些副业之辈。
他拿着刀，好像喝醉一样，散乱地落着步子，把刀灵巧地甩来甩去，口中念念有词，好像神棍，围绕着伊泽德拉和莎莉转着圈。
“……欢迎，您从我们这里选购商品，我们保证，这里的商品均接受过质检和培训，不会有任何疾病，各项素质都突出，是同类中的极品。”
但若是仔细将他念叨的话语听清，本来那神经兮兮的样貌便被一丝阴森所取代，冷静而准确地阅读了一番条约后，那人突然横起刀，朝女子凑近了过来。
他依然平静开口着:
“我们的商品，在衣物和内部，均设有监控设备，为了保证我们不会控制他们对您进行任何隐私意义上的威胁，我们提供摘除手术，当然您也可以选择自行切除，重新检查一遍，请确认。”
“……新客，不能信任你们，见谅。”
“明白。”
在得到答复之后，那人便把刀调整成为刀背的姿态，接着将手看似不老实地抚向了莎莉的身躯……
但那手却是极为冰冷的，宛如冬日的寒冰，毫无欲念与怜惜地朝着几处地方精确捉去，那人拨动手指，那些卡在各处的金属与魔晶便脱落下来，莎莉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
伊泽德拉依然眯着眼，轻轻抚摸着女子卷曲的头发，似是安抚，她凝视着这宛如农夫摘取果实般过程，神情中亦无一丝温度可言。
“完成。”
在最后一块金属从莎莉身上脱落之后，那人便马上收手，显出万分郑重的样子，对于商品的态度与之前轻佻相比，简直一丝不苟，他把刀塞回自己腰间，把帽子盖回自己头上，又马上恢复了轻佻、但现在却显出一丝怪异的笑脸:
“如果三天之内她因为暴力摧毁以外的事件死亡，我们接受退换，另外，我们提供各式各样的医学与改造手术，与医师会高级医师合作，品质包您满意。”
“那是以后了，现在，我们很忙。”
“好。”
那人被拒绝，脸上表情也一丝不变，只是挪开了一些距离，接着便又躺回了那破破烂烂的窝点，继续像个邋遢乞丐一样，缩在衣物里面打起了鼾。
在他彻底退回窝点的一瞬间，莎莉的双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她几乎是瘫倒在了街道上，要不是伊泽德拉一直死死揽着她，怕是早已卧在了肮脏地砖上，和这些乞丐无异。
伊泽德拉干完这事，便转过头去找起了诺曼，青年正站在这一群醉生梦死的人之中，看着这些人买醉、看着他们抱怨和蠕动、看着他们这撂倒的生活。
“在看什么？”
“……我越来越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白发少女呼他，于是少年便转过头来，现在蓝色的眼里充满了不解，他杵着拐杖，一点点朝着莎莉和仆从打扮者的方向走来。
他低语:
“我曾经，在书本里见过古雷德，这里的一切应当比起王国更加昌盛，最起码，玛格内特应当不会逊色于双龙城……现在，这些人掠夺，按理说得到了更多，但是，却是这样的。”
“不。”
伊泽德拉走到他身边去，然后，轻巧地将瑟缩的女子推到一边去，现在是冬日了，天气寒冷，她想了想，然后把自己钻到了诺曼衣服堆里。
随着少年的眼，她也眺望着，除了喧嚣的人群，看到的便是夜空，现在无一颗星辰，唯有一轮残月模糊地在厚重乌云间明暗。
所以，苍白之龙对人类的创造轻轻挑眉，呢喃:
“的确有人得到了更多，的确有人生活变好的。”
“……是吗。”
……
夜半回家，还是个不太熟悉的家，理所当然是有些忐忑的。
再说在回家的时候还多出了一个人……呃，装扮还有些微妙，那就更忐忑了，万幸的是伊泽德拉善于变化，于是原本装扮多少会有些引人注目的女子，也变化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妇女。
三人走在前往教会的路上，一路上，自然夜少不了聊天。
“你是本地人吧。”
“现在的公国，流动性您也明白的。”
“嗯，那么，公国最近的情况如何？别误会，我们不是正规军，只是冒险者而已，都能渗透进你们的国家内部，你们的民生方面应该已经被摸透了才是。”
白发少女有一搭无一搭地在跟莎莉谈话，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容貌，因此身材重新变得娇小，话语中充满了一种微妙的困倦，打着哈欠开口着。
“……您还真是，毫不掩饰呢，的确如您所说，战况不佳，冒险者的队伍渗透却是很严重，高层们……您也看到了，军方为了安抚军心，给军人们的待遇也很高，但是，实际上也用了不少药物……男人们几乎都去当兵了，女性也被征召，有一些高位的，但还有很多是我这种类型。”
“明明有魔力这么有用且不分性别的东西，结果，还是这样呢。”
“低级魔力人人都会，但是，真正要培养的话，只有贵族老爷和一些有天赋的人才能经受住那种花销和难度……非要说，倒是艾维尔塔那种结构对于这方面没什么要求，因为更加残酷，所以性别方面也无所谓了。”
莎莉叹息一声，这时，三人也终于回到了修道院。
发觉面前建筑以后，莎莉有些发愣。
“这里是……哦，王国那边跑来的龙神教会聚集的修道院，原来如此，他们的确像是会招待了你们的人。”
“怎么？话说，在你看来，这些人又是怎么个形象？”
“……公国这边没有太宣扬被招揽来的旧教，估计也是怕被扩大了影响，毕竟，旧教是第一个提出勇者和龙神一起崇拜的类型，不过旧教本身风评，在我们这边还算是比较好的，和我们这边龙神教会比起来，王国那边的教会没有分工那么明显，所以能帮上一般人的忙也更多。”
说完，她便小心翼翼地把脚踩进这一片修道院之中，接着把脸朝向墓地的方向。
“特别是最近死人比较多，王国那边的人，也更殷勤地为死者家属服务，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们是王国人，但是大家还是很尊重他们的 ”
“……那可不是殷勤招待吗？”
与其说是殷勤服务，不如说是殷勤收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