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跳了不知道多少亿年，诺曼明显呆了一下，随后赶紧去看身边的伊芙然后……
“……猫？”
“诶，我头上也长了吗？猫耳？”
面前摇着尾巴，头顶上猫耳还一缩一缩的精灵看起来有些诧异，但从她这一句话落出来，诺曼就知道自己这不是看热闹的时候，他赶紧一把往自己脑壳上按了去，然后也接触到了一双缩起来的猫耳。
……遭了，这下从兽控变成兽本兽了。
“你们不是去打猎的人吗？那站在这干嘛？小心一会开始了伤到你们。”
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那亚人也是一脸困惑，喃喃的话语倒是解释了些现在的情况，诺曼无言，缓缓把手放下来，艰难开口：
“没事，我两就是谈点事。”
“哦……打猎快开始了，那边部队都快集结了，咱们快走吧。”
还好这亚人也没怎么打算废话，随意说了两句后就迅速离开了，诺曼只能赶紧跟上，随后看到的便是一片相当零散，甚至连弓箭都有些歪七扭八，大多人还拿着长矛的狩猎小队。
果然这还是古代，诺曼确认了这点。
“有新成员加入了？挺好。”
其中领头的对新来的人是谁也不检查，只是直接开口：
“最近林子里面有波比鸟出没，如果能打到就好了。”
“……那东西不是灭绝了吗？”
“灭绝？怎么可能，虽然它是有点呆，但是对于野生动物来说体型算大的了，没啥野兽敢招惹它吧？”
说完这话，少年就想起了波比鸟灭绝的真正原因，自从人类开始扩张之后，就烧掉了很多林子，还顺便把这种大型禽鸟当成了肉源和织物来源，它又喜欢把蛋下在林子树根下面那一点，蛋又比寻常鸟大，没了树，这个习性就是在给掠食者当靶子，于是便渐渐灭绝了。
一方面，这显然是件令人遗憾的事，但另外一方面，当时的人终究也是为了养活更多人，诺曼也不知道该如何在当年平衡这种令人无奈的、原始必然的问题，但至少在生产力已经充足的现代，的确可以考虑一些了。
毕竟，也有国度过于刀耕火种于是导致土地退化而毁灭的，母星或许不需人类解救，人无义务为他种考虑，但，总得为自己所能享受的一切中考虑一番。
“总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进去吧。”
那人又看了看天色，于是招呼一声，亚人们便零零散散要进入树林里去，诺曼倒也有些想进去的意思，毕竟，这林子里的许多植物他都从未见过，偶尔天上掠过一只鸟儿，亦是他从未目睹的色彩。
但。
“踢踏……”
就在亚人们要散入林子中时，一阵坚实的马蹄声却响起了，诺曼马上转过头去看了看那东西是什么……一队穿着黄铜铠甲的骑兵，手持剑刃，队列虽以现代目光看来绝称不上整齐，却也远胜毫无战术的亚人。
一看到这骑士到来，猎人们的眼神便齐齐变了。
“……杀千刀的，又是人类。”
“怎么办？赶紧去找精灵帮忙吗？”
“精灵住在林子很里面现在怎么可能来得及……跑、快跑！”
亚人们仓促地互相招呼着，接着很快就作鸟兽散，其中一些侥幸逃走了，但更多，却是被形成了包围圈又骑着马的骑兵们赶了回来。
至于诺曼？他和伊芙从始至终都没怎么动弹。
“咳。”
等一切局势稳定下来后，骑兵中带头的那个人开口了，一出声就是一道轻蔑的咳嗽：
“怎么，你们这是要去打猎？不知道这是咱们国家的地盘吗？”
“啊？什么？”
下面的亚人也是一脸懵，立刻大声反驳着：
“这没道理……这地方明明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猎场之一啊，怎么突然就成了你们的了？”
“咴！你们那之前是无归属地，所以才能随便你们这些野人进出，我们之前不也没管，但你也不看看现在，那森林里面的那些建筑是谁修的，是谁平日里负责这里面的巡逻管理？”
“玛德狗曰的，你们踏马修修修修你家人的瞭望塔、踏马天天在我们打猎的时候放踏马冷箭，有点东西就直接敲锣打鼓给吓跑就跟那魔物是你们养的似的，这么宝贵养的儿子你们转眼就自己私下偷偷噶来吃了，巡逻？管理？你们不就是恶霸占地吗！”
亚人的情绪终于抵达了顶点，其中一名暴躁的牛头人开始破口大骂。
而骑兵只是冷笑着：
“呵，原始物种，这些林子放你们手上反正也就是荒废了，能被我们收走，工作才能有效率，而且我们不是给了你们当巡林员的工作机会了吗？与其在这里无用地闹事，还不如提前把握机会……你们的身边的人可都是竞争对手呢。”
“效率？效率就是把林子全烧了种田？”
“林子的价值怎么比得过宝贵的农田，一间林子至多把你们这些人养活，可你们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多少嘴吗？”
“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平日只从这个林子里面找吃的，我们没有给过你们钱，也不吃你们粮食，你们的田会养我们吗？那叫养吗？就因为你们要给自己开田，我们就得背井离乡，而且说不定以后还会被你们追上……像这次一样，像曾经发生的一切一样，”
亚人死死盯着高高在上的骑兵，咬着牙，拿起了手中的长矛：
“我不想逃了，要不杀了我，要不离开。”
“呵。”
骑兵举起手中的剑，将头盔矜持往下一压，胯 下坐骑高高举起蹄子，嘶鸣一声开始冲锋。
下面的诺曼沉默地看着这一幕良久，这是亚人所形成的幻境，自然有亚人们怨愤的影响，也许那骑兵行为举止并不如这般看起来令人生厌，但。
无论如何，这种扩张不单伴随着正当的冲突。
……起码，现在应该不会有人再重复这种远古野蛮的掠夺，不当觉得随意取用理所当然了吧？
“……”
少年举起剑，去挡那骑兵冲锋，但，那虚影却从他身上穿透了过去，他长长叹息一声，收起剑，转身看见的是一地尸体和开始指示着把这些尸体当战利品挂起来的骑兵。
“呃……”
其中一名亚人还没死透，于是骑兵下马，走过去一把捏住他后脑勺，举起一把小刀。
“嘿，我就说亚人猎人落后又原始吧，有好好的巡林员工作不做，非要负隅顽抗。”
他嘲笑着，亚人发出血流的咕噜声，于是骑兵缓缓挪动着手掌，感到好玩似地挪动着这亚人的嘴，让他口中血的声音更明显：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的，这片林子以后会成为我当自由农民的田地……”
然后，他把小刀刺入对方头皮。
“而你，会成为我家里一件不错的装饰。”
血肉被揭开。
“伊芙，我不明白。”
“……任何时候都会有这种人，重要的是，不要成为这种人。”
“但我甚至难以说出他对还是错。”
观察这一幕的诺曼呢喃：
“从现在的道德上来看，他的行为可谓天诛地灭，特别是现在这个……行为，即便是穷凶极恶的歹徒也做不出来，但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英勇，他这一次掠夺本身是对人类有益的，伊芙，即便是现代，说不定这片土地还是因此属于了人类，也的确养活了很多现在的人。”
“……”
“但我还是想否定他，说他的行为是错误的，伊芙，我这一丝想法是幼稚且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圣母之心吗？我之前的认知，认为他是有利的，是利己主义的自私吗？精灵……是否也遭受过这样的命运呢？我是否既背叛我生我之所，亦离弃了养我之族？”
少年的呢喃回荡着，随着四周虚无的、沾染血腥的微风，飘荡在森林里，也许是受到这一响应，森林内也传来了喧嚣，那些剥头皮的开拓者们向着喧嚣处抬眼望去，皱起眉。
“孩子。”
于是精灵站起身，她也许被迫忘记了这迷茫之人的名字，但却始终记得他对她来说的感觉：
“很多时候，道德都是瞬间的虚像和地点的响应，善恶随着群体和地域、时间的不同，甚至会截然相反，你现在所做一切正义，也许反而便会成为未来的恶，从这个角度来说，利己主义是最好的，它不讲求正义与否，着眼于片刻的满足与感知。”
“……所以，那些屠杀者和欺压者是正确的吗？他们才是真正洞悉世界本质者吗？”
“但即便如此，真理仍具有唯一性和不变性，而理智唯有与真理并肩方为智力，而通往真理的路总是看起来不值得的，因此，只着眼于自己，便会短视，越是不愿意付出东西去得到信息，所谓利己主义的理智，就越接近臆想，而探索是要冒风险，去牺牲的，利己主义并不一定能为自己争取利益，很多时候它不过是一种懒惰和幻想，并不现实，一切生物发展到现在，最终利己主义者却仍寥寥，因为他们是不适合生存的，对生命而言，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劣等基因。”
诺曼很喜欢跟伊芙说话。
虽然她说的话不一定真的是真理，但他还是喜欢。
像是一个攀爬兔毛的人，不知道自己来到尖端，是一仰头就能看见宇宙，还是坠落。
但当也在上面的母亲跟他说出这些话，两个人像小孩子般彼此扶持时。
他就觉得这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