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人类……品性真的，如此恶劣吗？”
看着这一幕幕在眼前飞速闪过的少年不由得发出困惑的疑问，这一切行为跟现在他接触过的人类们比也有极大不同，若说，现在的人类是其中有极烂极烂的人和极好的、中庸的大多数的话，在这过去中闪回的群体，似乎连良好这一个词都很难称上。
“你也说过吧，这是一名随随便便就打算玉石俱焚的亚人政客塑造出来的幻境，无论是极端性还是煽动性都肯定得到了加强，若要说的话……”
精灵低下头，沉默了一下：
“以我认知中的那位大人，不会庇护真正毫无救赎的种族。”
“……也是。”
那名亚人首相煽动实在太明显了，显得黑龙在温和与善良中甚至多了一丝懦弱……但从那人角度上来说，也许的确很有理由对法夕娅泽尼表示不满吧。
无论如何，眼前这些虚像的确显得愚不可及……但这种愚不可及倒也遵循了精灵的教导，人类中关于龙神信仰的部分开始蓬勃发展，而伊泽德拉，出于对于自己妹妹的信用，也时不时回来逛一逛这神庙，但她几乎不做出什么指示。
另外一边的黑龙……没能住进这她一手促成的神庙，原因很简单，她太忙，也太累，一边维护着精灵和人类之间的平衡，一边还不断开展着双方友好合作的各种行动，而且——还要应付人类的讨伐。
人类对于惩戒之龙的讨伐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其实，从这一点看来，倒也看得出法夕娅泽尼也许并不似这幻境般手软，有相当一部分去讨伐她的人并非出于虚无的荣誉或利益，而是去复仇，黑龙即便比起苍白之龙稍微弱那么一点点，但对起原始的人类来说，也是绝无法攀过的大山，她的处理一向分明简单，且把罪名也一齐公布出来，无非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只是，她把这惩罚的名全搂在了自己身上，于是即便来寻仇的人也不会把这仇恨真正落在精灵或亚人身上，她的名声也就越坏，越发忙起来了。
“所以，那个时候精灵、亚人、人类，才能有如此好的关系吧。”
“要使一些人成为朋友，短期内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树立一个他们共同的敌人，这样以来，一切矛盾都会被暂时压制在更大的危机或者矛盾之下，黑龙大人，就是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
真是不讲道理啊，好人被拿枪指着。
少年有些沉默，而就在这时，时空的运转也恢复了正常。
那一片森林已经变成了无普通人敢涉足的禁地了，对于来复仇或者讨伐的人类勇士，法夕娅泽尼并不一定杀死，但是，她的强大和骇人还是令许多人类闻风丧胆——与之相对，披肩持锐的怀杀意者们也越来越多了。
诺曼和伊芙就站在一棵树下，树的下面有一片焦痕……这痕迹是黑龙少女小心翼翼吐出来吓人的，不然，这片地早就被融化成岩浆深渊了。
“应该是要我们去找她吧。”
诺曼摸了一下那痕迹，将带着些气息的残渣在自己指尖碾碎，然后开口如此判断。
但就在这时，一道脚步声却响了起来。
那是稍微有些粗野的脚步声……怎么说呢，他也许有收敛落足的力度，但这人要不便是体型庞大，要不便是力气过强，有时一不小心撞上的东西，下一秒就发出清脆一声咔嚓声然后被撞掉。
但听这动静，他的体型又绝对是个寻常人类的，于是随着这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哈，到了。”
一道金发碧眼的身影露了出来。
那是，一名五官看起来十分俊美的少年，纵然金发碧眼一向容易给人一丝开朗或精致的触感，但，有着他农民般衣着和头上绑着的一条白色毛巾，便显出一丝亲切的质朴，他身上穿着一件十分简单的皮甲，下面干脆就是普通的衣衫，除了手中提着一把铁剑，完全不似个冒险者应有的打扮。
不过这铁剑倒是……诺曼仔细辨认了一下这把剑的锻造，颇为精致，哪怕对于现代来说也是十分优秀的作品了，这剑光洁明亮，有纹路繁复攀爬于镜面般剑身，与把手衔接也是浑然一体，跟那金发者浑身脏兮兮的衣衫比，便更凸显出其华丽。
那人似乎已经跋涉许久后，当进入森林后，便撩起头发，长吐一口气抹了抹自己的汗水，又脸色一凝，盯着那地上的焦黑看了一眼，默哀了一会儿，接着继续马不停蹄地向里面钻了去，他走得速度极快、又不怕枝条阻挡，若不是诺曼两人不会被那些树枝阻碍，也许当真还跟不上这位年轻人的步伐。
“……”
诺曼注意到他这一路似乎都是跟着焦黑走的，也并未故意破坏过树木，神情中，少了些这幻境中人类似乎泛滥的邪恶。
然后，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
“……到了。”
金发者脚步一顿。
他把剑举起来，神色认真，接着，猛然将剑向某一方向狠狠砍去。
“碰——！！！”
“……啊，这……”
即便是已经见识过许多强者，甚至那勇猛的贝尔留斯元帅、或了不起的马格诺夫的诺曼，也从未想到过，作为一个人行生物的存在能发出如此强大的一击。
在诺曼和伊芙的见证下，那年轻人几乎随意地挥出一击，然后旁边的土地就被他这一力轻易地推动——从茂密的森林，忽然变成了更加茂密的山丘，重力被轻易抵去，飞起的泥土还没来得及落地就被后来者汹涌地抬高，于是在短短瞬息之间，一道若忽略暴露根须，便无比繁茂的绿色山丘从森林中萌芽。
然后，那金发者直接跳了上去，眼若苍鹰一般精明尖锐，他呼喊：
“惩戒之黑龙，我，瑞摩斯·普罗西撒，前来讨伐你，战台已铸，武器已齐，神啊，你可敢应战？”
普罗西撒。
只要是莫提法斯，甚至于这渺小星球上所生存的一员，就不会忘却这个名字，他是双龙之国真正的起点，他是勇者这一词原型的诞生，那银盔出身者、紫色葡萄藤下的阿斯梅连吉尼图斯、无位之王——莫提法斯初代勇者，现在那张青涩的面孔正清晰对着注视的两人。
普罗西撒长得跟他的雕塑……眉眼有那么一丝相似，但打扮可谓天差地别，气质也截然不同，若说现代的勇者雕塑，都让人看着便有种难以对视的威严感与华丽感的话，这虚像中的年轻人神色便像个乡下出身的年轻人——一身的土气、不干不净的衣着、眉眼中显而易见的青涩和少年气。
不过非要说，跟传说中比，这位绝对的勇者所表现出武力倒是毫不逊色，诺曼看着他制造出的那一道巨大伤痕，估量了一下，恐怕即便是龙炎，也难以一下子就造成如此大损害罢。
然后森林深处便传来了动静。
先是骂骂咧咧的原始语言：
“怎么又来个……话说好吓人一人，我应该打得过吧……人类里面怎么有这么吓人的……啊，不行，得准备让姐姐救我一下……”
……黑龙小姐啊……
听得懂的诺曼先生多少有点汗颜，不过对于普罗西撒和伊芙来说，两人都只能听见一阵近乎非人的粗重声音……仿佛有万千个亡灵同时开始喃语，随后，又一点点收敛变为一个凝实的……
终于变成人类能听懂的威严低语：
“……人类，汝以何名义来讨伐我？汝以何能力……窥吾真容？”
低沉的咆哮如雷霆，随后森林便忽然浮现出一阵无来由的风，让高大树木们亦如见了君王的臣子般一齐俯首，那持剑的金发少年亦脸色一凝，举起双臂挡住那风力，艰难睁着一只眼，不卑不亢开口：
“我村里……有人参加开拓队，被你杀了……他是个好叔叔，家里还有儿女等着他照顾……我不想这种事发生第二次。”
“所以，你就拎着这……H' mgvulgtlagln, fahf ah'n'ghaor ah vulgtmnah（淦这武器怎么还挺好的），咳咳，穿着这一身可笑的衣服跑来和我对决？小子，你知道之前和我厮杀的都有些什么人吗？”
“这有什么可笑的？”
“全副武装的骑士，称霸一方的领主，敢来摘我胡须的蝼蚁，也总是蝼蚁的精英，无你身上那一丝穷酸味。”
蔑视的语气伴随着升腾的火焰与黑烟一齐传播……这样的的声势，本来配上画面的话应当是一种极让人畏惧的场景，但由于诺曼既听得懂这倒霉小朋友时不时冒出来的碎碎念，又知道她人类样子的长相，最终在脑壳中形成的画面总像个扮演魔王的中二病少女正在卖力表演。
“有没有能力可不是靠打扮的。”
普罗西撒没有听懂。
但他也没有一丝畏惧。
金发者竖起剑，直指向那惩戒之神，这一剑便把本来逆行的风全都压了回去。
“不祥之神，你若当真嫌弃我，也先挡住我的剑刃再说吧，既然你已出现……便必须应战！”
那人如一道流星般高高跃起，从被他自己堆砌而成的山脉上，朝着那低沉声音的来源惊雷似刺去，一剑带着万丈雷霆的声势……
直直与一道黑色撞个正着。
“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