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狂风骤起,几声惊雷过后,豆大的雨滴便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道路变得泥泞,想要急促地往前跑,却只是滑稽地摔倒在地面。
泥水呛进喉咙,苦涩极了,我不甘地砸碎着水镜,不过是让泥浆染得更加彻底了,就像一个落汤鸡。
“嗯,真的很像一只落汤鸡。”
缓缓抬起头,眼前出现的是一个撑伞的银发女孩,白银的甲胄即便是雨夜也如此耀眼,腰间别着的长剑片刻不离身,给人刚正不阿之感。
“白绫?!!”我惊讶地喊出声来,“快跑,那些家伙,已经杀过来了,歼魔师……”
白绫微微一笑,将手中那把红色的油纸伞递了过来,说:“比起那个,明君,你都湿透了。”
雨夜,破庙。
铅黑的云层之间,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哗哗地下了起来。
雨水打在瓦片上滴答作响,在墙角破掉的地方,冷风夹杂着细雨飘了进来。庙内白色的蜘蛛网在佛像上张开,火红的蜡烛烧的只剩下里面的木芯,威严的二郎神上的金漆也开始脱落,岁月久滞,万物衰漓。
我坐在庙下的木质过道上,空凝着屋檐下的滴水,一边的红色油纸伞在地上积了一滩水,不远处的小树苗被风压的树枝微垂。
“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呢。”
白绫一边说着,一边用茶托端着两杯绿茶从庙里走了出来,看来早就在这安营扎寨的样子。
“亏你还能找到这么一个地方。”
我端着茶杯,望着里面的绿茶说道。
“也就是闲来没事,不经意就看到了,”白绫说着把双手用力一合,做出朝拜的样子,“相信这也是神明大人的恩赐。”
“哈哈,小白,你不是异乡人吗?怎么也信这个?”
白绫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明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无论何时都要怀着敬仰之心,这样才能得到神明的庇佑,用天朝的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
我涰饮了口绿茶,茶香溢口,说:“也许是这样没错。”
可是,如今的我,不是神明的敌人吗?
我的手不由地握紧白瓷茶杯,问:“白绫,难道你没有害怕吗?”
“害怕什么?”
“歼魔师之流啊,或者比歼魔师更加厉害的敌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白绫低着头,呷了口茶。
“我故乡的人们,比较喜欢喝红茶呢。”
“故乡?说起来,小白,你的故乡在哪?”
“我的……故乡吗?”
白绫看了看阴霾的天空,隐约雷鸣。
“我的故乡啊,是啊,那是个很美的地方,高耸入云的山脉,鳞次栉比的小屋,青绿的芒草长满山坡,每天的早晨,牧羊人总会赶着一大群绵羊在山谷里放羊,牧羊犬也会一蹦一跳地跟着。”
白绫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到了下午,日落西山,夕阳在山峦上洒下金光,牧羊人唱着古老的歌谣赶羊回去,等把栅栏关好了,便和自己的妻子,儿女在烛光下吃着奶酪和火腿,感谢主的馈赠。”
“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啊。”
“明君也这么觉得吗?”白绫欣喜地问。
“是啊,有机会的话,还真想去那看看啊。”我笑着答道。
我的笑容逐渐僵硬,气氛显得凝重,天空中雷声大作。
“不在了,”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少女的声音细如蚊呐,“那种地方早在一百年前的战争中消失了。”
“诶?距今一百年前的战争,难道说,第一次世界大战?!”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炮弹从天而降,空袭警报响彻云霄,慌乱的人们互相踩踏,路边的玩具小熊脏兮兮地躺在残垣断壁上,一切都被火海吞噬,”白绫看着我,眼神有些虚无,“回过神来,大家都死了……”
1914年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储费迪南大公夫妇在萨拉热窝视察时,被塞尔维亚青年加夫里若·普林西普枪杀。事件的影响迅速扩大,很快成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这场历时四年的战争影响了三十个多个国家,直接导致了奥匈帝国的土崩瓦解……
“抱歉,让你想起那么难过的事情。”我低头道歉。
“嗯,没关系的,因为那是遥远的记忆了……”白绫强颜一笑。
“小白……”
我沮丧地看着白绫,一言不语。
“小心!”白绫忽的高喊道。
未等我细问,白绫便挺身而出,银剑出鞘,格挡住飞驰而来的刀刃。
“锵——”
火花飞射间,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插入了一旁的圆木柱子上。
“八斩刀?!”
我转头看向雨中。
大雨磅礴,雨中一个少女低垂着双肩,披头散发,右手的八斩刀有气无力地晃着,忽的,她昂起头来,眼神空洞地说:“找到你了哟,小明!”
“明君,这个人到底是何人?!”
白绫一边持剑,一边问道。
我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个谈虎色变的名字——
“她叫……林雨烟,高阶歼魔师,危险的敌人!”
“啊,听到小明这么叫,人家真的好开心啊,敌人,真是美妙的称呼啊,”林雨烟忸怩着身子,“就是这样才有杀掉的乐趣啊!”
“这样吗?”白绫以长剑直面林雨烟,“我白绫以骑士之名发誓,从现在开始你休想再往前一步!”
“阿拉阿拉,小姑娘沉不住气吗?有意思,人家偏偏要一方通行!”
林雨烟露出了可怕的笑容,就如在黑暗中看不见脸,唯一可见的只有那种弧度弯曲的诡异的笑脸。
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即将打响,我的直觉如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