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坏人突然做了一回好事，那么人们就会暂时下意识地忘掉他以前的恶劣表现，甚至认为他的本性是善良的，夸赞他浪子回头金不换。
宁远也没有想到，这些昨天晚上被自己带着一群小弟收拾得要死要活的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科举内容改变的事实，而且还在被释放后联名上书，夸赞她是百年内的圣人…
种种溢美之词，弄得她都感到不好意思了，连连推辞，毕竟，在宁远眼里，前后百年之内能够称得上圣人的，或许只有92年后降生在湘楚之地的那一位罢了。
“至于郑家…”
南洋的儒生们到底还是没有胆子和官府硬刚到底，他们将人群中的挑唆者供了出来。经锦衣卫查实，这帮家伙无一例外，全是那天郑家的船上的船员。然而，这些奸细在明年上只是地位底下的一般水手，被捕后个个一问三不知。宁远的政府没有更好的审讯方式，审讯官大多提拔自凶狠的卫所军军官，他们的审讯手段各式各样，花样繁多，但无一例外都是残忍至极。在全部的奸细都被折磨得半死不活时，锦衣卫得出了一个无奈的结论：当前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能够指出，这次的骚乱是郑家的手笔。
“等他们的大军在大陆上站稳脚跟或者清军登岛时，直接断他们的商路！”
反正自己总要找个靶子打，那么不如就找嫌疑最大的郑家吧。
将儒生们遣散后，宁远就找到了鞍山、天城、海伦娜meta，开始着手南洋地区意识形态的改造工作。
她们三个的原属势力的意识形态差别巨大，有些意识形态甚至水火不容，宁远为了避免这次改革变成无意义的三方互掐，在工作开始前，她先给这三位舰娘提了个醒。
“尽量往和谐主义的方向去努力吧。”
“经济基础是指由社会一定发展阶段的生产力所决定的生产关系的总和，是构成一定社会的基础；上层建筑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意识形态以及与其相适应的制度、组织和设施，在阶级社会里主要指政治法律制度和设施。我们在现阶段的经济基础不足以支持过于超前的上层建筑，所以，这次我们得找一个平衡点，不要太激进，也不要太保守。”
“指挥官，我懂。”
鞍山点了点头，说道。
“其实我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也尝试过发展和谐主义，结果我们四姐妹在广南东路建立的根据地产出有限，居民的生活水平和其他地方拉不开太大差距，吸引不来更多的人、舰娘，还遭到了南明各军阀的孤立，最后还被清军攆下海一路漂到了南洋…”
“这段时间里我也做了一些反思，我之前的想法还是太过理想化了，所以，指挥官，我想从大家都很熟悉的儒学入手。”
经历过专制铁拳的毒打后，鞍山终于理解了那些前辈为什么要猥琐发育。
旧势力实在太猛，这时候打着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和谐主义出来就是作大死，不如换一种思路，曲线救国。
“儒学？”
宁远问道。
“指挥官，和谐主义和最初的儒家思想的共同点挺多的，我们可以以兴复古典儒学为名，引导这次改革。”
“儒学与和谐主义在社会理想、实践品格、人的本质、对立统一方面具有契合点，在经济、法治与传统、道德方面存在互补处，这些契合点与互补处为儒学与和谐主义结合提供了可能性。”
“因此，我打算将这次改革命名为，‘复兴古文运动’。”
“就像西欧十四世纪开始的那场的文艺复兴那样吗？”
海伦娜meta好奇地问道。
“没错。”
鞍山点了点头，回应道。
“咳咳，主上，鞍山，我有一个问题…”
天城举起手，问道。
“和谐主义的特性很多，儒学只能赋予其中的一部分特性，其他如道家学说、墨家学说等也和和谐主义有不少相同之处。”
“我提议，既然要‘复兴古文’，那么索性把墨家、道家之类的学派一起恢复，多种学说共存，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这样既不会引起封建君主过大的警惕，又能潜移默化地改造我们治下民众的思想。”
“对对对，就是这样！”
“我们就继续当旧势力里的内鬼，等我们强大起来就到顺天府问问皇帝为什么要造反。”
鞍山对收拾封建君主充满兴奋，想当初，她只能在教科书上看着前辈们吊死那些地主恶霸而不能亲自动手实践，现在好了，没准儿过上几年她就有机会去吊死全天下最大的那个地主。
宁远也兴奋了起来，审判皇帝这种事情真的算是可遇而不可求啊，东煌大地几千年来都没几个人做到过，那么，亲自审判并处决清廷帝王这个充满刺激成就她可就是一定要拿到了！
到时候，自己是选择全忠模式呢，还是选择全忠模式呢？
什么？留着他玩三辞三让的游戏？得了吧，宁远目前只打算坐上那个位置过把瘾，之后退位，直接把宫殿开放了卖门票赚钱。
毕竟，作为一只舰娘，总旗舰，宁远已经拥有了她前世想要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也该追求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了，所谓饱暖思淫…咳咳，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是这个道理。宁远不需要征召成千上万的宫女，也不用烦心法统、继承人、朝堂争端等一大堆古代帝王才会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叫上自己的舰娘一起开趴呢。
“指挥官，海伦娜也有一个建议。”
由于白鹰的历史过于简洁，而宁远很显然不想整自由主义那套，因此海伦娜meta之前一直插不上话，直到宁远打算下令开始时才想到一点。
“我们的‘复兴古文运动’，在名义上算是复兴百家的吧？”
“对啊，复兴的是古文嘛，那么诸子百家的那些流传较广思想都应该在考虑范围之内。”
“指挥官，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似乎是疏忽了一点。”
“来自西欧的思想在东煌势力区的影响力已经到了一种不可忽视的作用。在郑吴势力，意识形态贴近西方的同盟会可能已经掌控了一部分军队，那么大清本土呢？”
“现在大清内部兵荒马乱，听说朝廷已经允许各地士绅自己募兵了，很可能在不久之后，那儿就会重现当初军阀混战的局面。同盟会一定会利用这个乱局渗透军阀的军队，参与中原逐鹿。”
宁远点了点头。原本的历史上，大清主动吸收了西方的部分思想，之后诞生了同盟会，再往后，同盟会参与了那场起义，并最终导致大清覆灭。
在这个时空，同盟会提前了一百多年就出现了，那么可以想见，清廷覆灭或许就是这二十年以内将要发生的事情。
“既然如此，堵不如疏，我们不妨再成立一个学派，他们主修西方的启蒙主义思想。”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是让这些原本的异见分子都走到明面上来，方便管理，有事情也可以通过论战来让他们心服口服。”
“二是因为那些西方思想中也有不少可取之处，吸收它们，可以对我们的学说进行革新，毕竟故步自封可不是我们的传统啊。”
宁远、天城、鞍山三个对视片刻，认同了海伦娜meta的说辞。
“只引西欧不引西亚是不是不太公平？再弄个西亚的学派吧。”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利用东煌的诸子百家思想和外国的部分可取的思想组建‘新的百家思想’，嗯，也就是‘古学’。”
就这样，在宁远和她的三只舰娘私下谈论后，最终引发整个东煌文化圈文坛动荡的“古学”横空出世。
宁远错估了古学的杀伤力。
当初王阳明创造的心学虽然是新东西，但总体而言还处在儒家的范畴内，就这也能被朝廷忌惮并大力打压。而被宁远引进的古学则是更加叛逆的东西——好家伙，儒学的地位居然被压到了和其他学说同等的位置；旧的诸子百家被一次性放出来一大半，这就不说了，更可恶的是，这个“泰西派”是什么鬼？乱党在南洋地区合法化了？还有“天方派”，你是看到个学派就往古学里填啊…
比心学更离谱的异端出现了！
南洋地区的儒生快被宁远吓疯了，他们立刻就想跑到宁远门口再次发问，但想想之前那群儒生的遭遇…咳咳，还是低下头，好好研究科举内容吧…
由于宁远凶名远扬，南洋地区的儒生不敢公开抗议，甚至还违心地大呼主公圣明，拓展了科举考试范围，给了他们开阔眼界的机会…
然而其他儒文化圈的势力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大清儒家对宁远的所作所为极为愤怒，大师们口诛笔伐，甚至让孔家宣布南洋古学为异端，而大清皇帝根本倒是懒得管这个偏远小邦的自娱自乐，在某些大臣的反复要求下，他才派出一队使者跑到南洋代他视察。
反应比较激烈的，是安南、高丽和重樱。
高丽、安南自诩为天朝的延伸，他们认可理学，并把理学奉为圭臬，那么宁远这个异端自然就是应该被讨伐的对象。为此，高丽国王甚至扬言要效仿西欧组建讨伐宁远的“十字军”，也不知道这俩舰船加起来不到一万的小可爱哪儿来的勇气…
重樱就比较搞笑了，他们向宁远派遣使者，要求将神道教元素加入到古学之中，不然就宣布古学为异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目前，由于缺乏足够的大师，宁远只得就地招募人才，仓促间成立的古学学派只有儒家、道家、墨家、兵家、农家、法家、天方派、泰西派这八个，不过目前这些已经够用了。
在鞍山废寝忘食地努力了快两个月后，这八家学说中那些被认为有用的部分被提取出来，宁远将它们作为官方指导思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明石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第一批次的驱逐舰体升级工作已经完成，东征所需的远洋打击舰队已经初步成型。
另外，柴郡的舰体即将完成建造，工作已经到了下水前的最后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