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
大梁城外，汹涌的波涛足足肆虐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决堤后的第二天才由于明军填上了决口而缓缓退去，在城外居民区的废墟中留下遍地坑坑洼洼的伤疤。
看着洪水终于退去，现在大梁城头的守将蔡松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抖落身上的泥浆，扔下手中的铁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河堤。
决堤之后，洪水瞬间淹没了北岸的明军驻地，又渐渐侵蚀大河南岸，蔡松见状，心中大惧，急忙下令部下尽数出城，将大梁城周边五十里范围内的全部军民迁入城中，依靠大梁足以抵抗舰娘攻击的厚重城墙躲避洪灾。
然而，洪水来得太快，蔡松只来得及将周边五六里范围内的七万余户迁入城中，便眼睁睁地看着如同发怒的远古凶兽一般的滔天巨浪将城外的民居一爪拍碎，散出城外协助迁移军民的三万城防军也被大浪卷走，不知所终，此刻，偌大一个大梁城中居然只有两千余名能战之兵，基本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面对如此惨状，蔡松心中不知将刘邺十八辈祖宗问候了多少次，同时也担心明军趁机偷袭，但万幸的是，根据前线侦察兵的报告，宁远这会儿正举着大旗，在水面上搜集着零散的舰娘，一时半会儿没有进攻的意向，听到这个消息，蔡松心中稍安，但没多久，他便再一次心烦意乱起来。
“蔡兄，蔡兄！”
城防军一师师长赵铭急得满头大汗，他拿着一份电报，脚下生风，跛着一条伤腿踉踉跄跄地跑上城头，蔡松急忙将他扶起，看向赵铭的伤腿，关切地问道：“赵师长，你这腿…”
“还不是因为刘邺这头猪！”
赵铭破口大骂，“昨夜我守城门，被洪水卷来的房梁撞上，幸亏我躲得快，不然蔡兄今天可就见不到我了！”
他将电报递给蔡松，切齿咬牙：“那猪头居然还在电报里责问我们为何要分兵救人，哼，合着淹的不是他家人，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这刘邺为祸一方，居然还对他大力表彰，送了个‘福将’的外号！”
蔡松接过电报，扫过一眼，脸色阴沉地点了点头。
刘邺知道大梁守军损失惨重，也担心宁远趁机攻城，他也的确派了数万士兵前来救援，但刘福将现在驻兵汝州，大梁周边地区又尽是洪水退去后形成的淤泥带，舰娘行军艰难，援兵抵达至少需要五天，而宁远要是想打大梁城的主意，驻扎在堤坝下的明军早上出发，中午就能登上大梁城的城头。
“明军随时可能抵达，蔡兄，我们不如自己体面？”
见蔡松陷入沉思，赵铭吞了吞口水，试探道。
“你不怕她拷你的饷？赵师长？”蔡松扯了扯嘴角，没办法，宁远对他这个阶层的清算太过彻底，弄得联邦军那些官员即使想要投降也得仔细掂量自家成分，还得堵北明政府那不当人的株连制度不会波及自己，像赵铭这等豪强子弟，就是主动投降也大概率被流放。
“不怕。”赵铭摇了摇头，紧接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怆然。
正当蔡松以为赵铭要说这是自己为了保全城中之民而勇于牺牲之时，却听这位仁兄低声说道：“城中人心浮动，不能坚守，不易帜只能是死路一条，不过我曾与钟惠合谋刺杀宁远，只是后来失败了，希望宁远不要把这事查出来…”
“你…”
蔡松瞪大了眼睛，他无奈地拍了拍赵铭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有压力，钟惠才是主谋，你我那时候都只是四处奔走的小人物，怎么会被她记恨上呢？”
“但愿如此吧。”赵铭哀叹道。
宁远还在堤坝北侧捞船，忽然见一队联邦军打着白旗登上堤坝，便用无线电询问来意，打着白旗的蔡松见传说中“蛮不讲理”的宁远没有直接开火，心中暗道好险，他急忙让部下喊话道：“我是大梁守将蔡松，愿意反正，还请yan…元首入城主持大局，莫要欺凌民众！”
对蔡松这等老同盟会成员来说，“燕王”“周公”这等古时称呼他实在喊不出口，只得临时折腾出这么一个称呼。
宁远部下是有铁血舰娘的，她稍微一想也就知道这“元首”指的是自己，便答话道：“既然如此，可有诚意？”
“城中有多少兵马，元首一看便知！”蔡松一脸坦然。
宁远见状，便打开雷达，探测城中舰娘数量规模，见大梁城中守军已经退到城外，顿时知道蔡松所言非虚，只不过她有一个疑惑：
“蔡将军，你不怕被拷饷？”
“拷饷？”蔡松抖了抖自己打满补丁的破旧军装，淡淡地说道：“我家的资产，大抵都修了城墙，何拷之有？”
说完，蔡松又摇了摇头，见他来投，宁远没有表现出求贤若渴之态，那大抵是认定联邦的官员都没有统战价值。
在对北明政府的研究之中，有一点让蔡松很疑惑，他发现，联邦的执政纲领其实和北明基本相同，按理说应该是一对志同道合的伙伴，可双方就是不能好好交流，合并成一个横跨三洲的强大国家，反倒是在多个战场上打得头破血流。
同行是冤家？
也就是由于这一点，如顾栐这一类老同盟会成员并不反对为宁远工作，甚至还很容易因为北明政府的强执行力而乐在其中。
而蔡松主动投降，宁远心中也颇为疑惑，毕竟，先前的联邦军守将倘若不能守城，大多会在明军抵达前落荒而逃，像蔡松这等直接投降者还是太少太少。
明军入城，收缴了联邦军的全部武器装备，全程没有受到任何反抗，又没有在城中发现燃油等引火之物，至此宁远才彻底放心…
怎么可能彻底放心？
“不是，你们的燃油呢？”
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仓库，宁远目瞪口呆，而蔡松则站在一旁，理直气壮地说道：“油料易燃易爆，我担心它们伤到城中居民，便将其尽数迁到城外。”
“然后呢？”
“都被大水冲走了。”
“彳亍…那城里怎么其他铁铝一类的物资也没有？”
“总理要修运河，令人连夜将金属物资全运走了。”
“运河？”
“不太清楚，不过听说这是用来将南方的水运调到北方的水渠，还请元首莫要攻打。”
“南…南水北调？”宁远瞳孔一缩，但紧接着又放松下来，她看向蔡松，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条运河，你们修不完。”
“元首是在质疑总理的能力吗？”蔡松握紧了拳头，声音也提高了八度，郑文可是他的老领导了，长久以来，他舍己为人，时时奋战在第一线，又颇有魄力，蔡松一直视其为偶像，今见宁远似有轻视之意，险些当场翻脸。
“我不怀疑你们总理的能力。”宁远摇了摇头，“但我不相信联邦那群混球能好好修运河。”
蔡松哑口无言，没办法，联邦大多数官员都是直接从前清官府中任用，这帮家伙是什么货色，蔡松心中通透得很。见蔡松陷入沉思，宁远踢了踢仓库的大门，提议道：“修运河乃是大功德…这样吧，我放你和你的部下全部南下，配合你们总理办事。”
发现蔡松是郑文的死忠之后，宁远也没了将他收为己用的心思，反倒是有了另外的想法。
能想到南水北调这等操作，这联邦总理一定不是常人，他和那群虫豸一起共事，岂不是每天都得气个半死？要是自己再往其中添一把火，他们绝对会内斗起来。
再则，宁远确实希望这条运河能够修好，这小冰河气候加上战乱折腾得北东煌民不聊生，倘若联邦总理的构想能够实现，也能让北东煌早几年恢复元气。
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蔡松等人慌不迭地跑出了大梁城的范围，投奔郑文去了，而他们前脚刚离开大梁，明军后脚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一场大规模团建。
宁远就不信了，城中这么多白玉做堂金做马的豪强，会凑不出足够自己的部众使用的物资来？
…
“参数校准完成…”
关中某处隐秘的山谷内，一台钢铁巨兽扭转着自己的爪牙，笨拙地行走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
她那坚硬的圆碟形底盘有着类似蜘蛛腿一般的三只陆行足，前一后二，其上则是一座类纺锤体钢铁堡垒，在堡垒正中央，一门短身管150mm口径主炮那光溜溜的炮口正在正午毒辣的阳光下烨烨生辉。
看着蜿蜒曲折而又漫长的险峻测试道路，联邦特工首领，秦岭军统帅封椿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七百零五次可靠性测试已经通过，综合成功率百分之一百，封将军，我们已经有理由认为，‘百夫长’是一款值得量产的战争兵器了。”见这台足行机甲已经停止运行，测试人员报告道。
“比之泰西的‘十字军’坦克如何？”封椿的阴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期待，而测试人员见上官询问，顿时激动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百夫长’造价虽然是‘十字军’的五倍，接近一只驱逐的二十分之一，但在陆地上，‘百夫长’拥有一门不会被削弱的150mm榴弹炮，进攻能力堪比重巡，能够轻易击败十名‘十字军’，并能与重巡打出五比一的平均交换比，而她的战场适应性极强，不仅能在平原之上健步如飞，更能在丘陵地带如履平地，其航程高达八百里，超过‘十字军’的两倍。”
当初，基于舰娘造价高昂、性价比低等总总缺陷，前清将领杨遇春曾提出了东煌版本的“坦克”构想，并留下手稿，而这个构想最终在这座位于关中的秘密基地里变为了现实。
“好，好，好！”
封椿连说三个“好”字，神色激动地伸出一只手，抚上了‘百夫长’那温热的装甲，他与此时此刻正在不列颠北部的草原之上抚摸光棱塔的不列颠研究人员，以及正在吕宋基地拨弄磁能线圈的明石一起露出一一丝微笑。
“联邦/联合王国/指挥官的敌人们，准备好接受试炼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