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万籁俱寂的雪夜

作者:乱世银娘 更新时间:2022/7/18 10:18:07 字数:3122

(一)

第二餐,集合了午餐和晚餐。

相应的,似乎也比早餐一餐的量要多不少。

当然,还有这是正餐的缘故,毕竟苏酸酸需要不少食物来补充过度消耗的灵力。

城市里的女性见到她这样的,一定会格外羡慕。

因为这就是传说中真正——吃不胖的体质了。

一大碗什锦炒肉,再加上和饭一起焖熟的咸肉以及两瓶‘绿棒子’,就是今天最后一餐的全部。

苏酸酸看着钟九把啤酒倒进大碗里,望着那正‘咕嘟咕嘟’冒着的气泡直咽口水。

“开始吃吧。”

“嗯喵!”她用力点了点头,双手捧起大碗,两只绿色的瞳仁竖成了细线,也不顾这在天然冰箱里放着的啤酒有多么冷,就直往嘴里倒。

这会儿就没了淑女的样子,喉软骨上下滑动着,然后又轻轻放下,舒坦地长出一口气:“呼——好喝!”

“就那么喜欢喝啤酒吗。”钟九自己抿了一口,“我还是喜欢喝点热的。”

“诶——热的也可以喵!”

“明天再说吧。”

“嗯!”

吃饭的时候,钟九不怎么喜欢说话。

在城里的时候,每次吃饭是他少有能放松下来休息的时间,一般会看会儿手机,刷刷视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又仿佛在那个时候才能融入到真正的城市繁华之中。

他望着那才四点不到就已经再次暗下来的天空,有些出神。

但手里的动作却没停,仍旧一口一口地扒着饭。

苏酸酸睁着那圆溜溜的碧绿色眸子看了看他,又从菜盘里夹了一块咸肉,鼓着腮帮子的小脸上写满了好奇。

“钟先生,剩下的菜你还要嘛?”

“嗯?”钟九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菜,摇了摇头,“都归你吧。”

“嗯嗯!”苏酸酸欢快地继续吃了起来,似乎只要有吃的,世界就是幸福的,所有烦恼也能够跟着消除。

……

(二)

等钟九收拾完了厨房,苏酸酸才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进雪地里,左手拿着钟九借给她的,装了新电池的电筒,右手拎着装满了炉灰的余烬盆,摇摇晃晃的身影逐渐模糊,一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时间还早,但天色已经暗了。

他又抽了支烟,看了一眼还剩下不少的清水,打算明天再去挑。

——积雪太厚,他实在不想走远。

灶炉里的火光有些暗淡,借着火烧了些水,就是洗漱。

一天没动,也没出汗,对于这寒冷的冬天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否则这天寒地冻的,都不知去哪里洗澡。

改造水盆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

但那事儿他真的不擅长,所以有些犯难。

要是能找到个大点的树桩,把里面挖空了不知道能不能当洗澡盆用……

他这样想着,吐出了嘴里的泡沫,用掺了热水,但还没搅拌均匀,所以有部分仍然冷得酸牙的清水漱了漱口,拿毛巾糊弄似的抹了把脸,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

来这里就没打理过自己,这胡子竟也不知不觉间长那么长了。

不知在别人看来,会不会像个流浪汉。

相比洗脸刷牙,还是泡脚最让人感到惬意。

一天的疲惫都跟着消散了——如果有的话。

他拽开水瓶的木塞,往脚盆里倒了不少放了一天的开水。

虽说寒冷的天气让它们没那么烫了,但一股脑倒那么多,还是让钟九有些放不下去脚。

他不断的试探,好几次放下去又赶紧抬起来,直到水温可以接受了,才完全放了进去。

这时候可不能乱动,否则会感觉很烫。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仰,又赶忙坐直了身子。

“如果是把椅子就好了。”他自言自语,“实在没洗澡盆,就用这个洗脚盆代替吧,用一楼洗澡,怎么都会弄湿的。”

生活在繁华都市里,总会忘记科技所带来的美好。

但当真正回到连电都没有的乡村时,才发现自己所讨厌的那些东西是那样的方便,几乎没有什么人能舍弃它们了。

倘若此时问钟九是否后悔,那或许会有点,但不多。

因为他知道自己回到城市,继续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一样会感到无比煎熬。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哲学问题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最后却都只变成‘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这样一句废话。

他长叹一口气,想抽烟,又想起已经刷牙,便把烟盒塞回了口袋里,换上雨靴,在做好的竹床旁转了两圈,找了个好发力的角度将它扛起,踩着那脚感奇妙,还会‘嘎吱’作响的积雪朝着塔楼走去。

……

(三)

……然后他又回来了,因为打算在上楼之前上个厕所,免得都钻进被窝了还得下楼。

主要是大的难解决,至于小的……

上阳台,对准点,别撒在栏杆上,往悬崖下喷涌就行,那可是个最畅快的天然厕所,虽然有些冷,但比下楼方便多了。

旱厕,优点是打扫起来方便。

缺点是这个旱厕是直接接到悬崖下的,所以没法收集肥料——当然这也让厕所更加干净。

只有偶尔冲不下去,或者没冲干净有残留的时候,才要额外倒点水,或者拿那有点发霉了的刷子刷一刷。

钟九这会儿倒是不顾已经刷了牙的事儿,顺手就点了根烟,驱散旱厕里淡淡的气味——实际上应该几乎没什么气味,大概只是心理作用而已,毕竟在城里的时候,只要去厕所,无论是公共的还是家里的,都得点烟。

地上落了些烟灰,屁股蛋被风吹得凉飕飕的,让他都快蹲不住了。

“啊——欠!”他打了个大喷嚏,又狠狠擤了把鼻涕。

至于沾了点鼻涕的手,那就往墙上一抹,仿佛这样就干净了似的。

北风‘呜呜’的吹着,像是在从他的眼子往身体里灌。

“妈的……”他哆嗦着,骂了几句‘儒雅’的话,“真他娘的冷……”

任谁在这样的环境下上厕所,高低都是得来两句的。

终于上完了厕所,他用剩余的清水洗了洗手,重新搬起竹床往楼上走。

……

(四)

风雪又大了不少。

扛着竹床的钟九都快走不动路了。

楼梯在此时显得无比陡峭,每走一步都得用上浑身的力气,而积雪覆盖的台阶还滑的要命,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滑到底下去,这要是摔了,屁股非得裂成八瓣不可。

“呃——啊……”他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向上,手里的竹床在此时像是灌了铅似的重。

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栏杆上,歪头看着他,嘴里发出‘咕咕’的叫声,两颗黑豆大的眼睛一闭一合,像是在发出嘲笑。

钟九因为这突然的怪声,一个没站稳,脚下一滑,‘咚咚’地往下掉了两节台阶,好在他赶忙用脚勾住栏杆,否则整个人都得摔到底下去了。

但现在这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只能换个肩膀扛着竹床,另一只手紧抓着栏杆,他稍稍加快了点速度,而那只在高处‘嘲笑’他的灰色鸽子,也好像看够了热闹,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这么大的雪,这鸽子还到处飞呢?”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几乎是撞开了四楼的房门,费劲的把床塞了进去。

他打开手摇电筒的灯,把被褥都收拾到一旁,将稻草划拉开,堆到另一边的角落里,再把竹床放在原本堆稻草的角落,头和左侧都贴着墙,减轻负重的木桩则放在正下方。

他试了试,很稳当,就从行李箱中把床垫给拿了出来,为了让躺着不那么硌,还在铺床垫之前先铺了一层稻草。

铺上床垫后,这张竹床就像铺了棉花似的又软又暖和了。

接着就是把被褥和枕头放上去,钟九终于在这已经无人的小山村里有了自己真正的家。

——家嘛,总该是有床的。

有了床,才像一个家。

他脱下雨靴,换上拖鞋,用铁钳拨开壁炉里的余烬,放进了新的木柴,把枯叶点着,也一并丢了进去。

稍微用嘴吹一吹,那炙热的火就蔓延开来。

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意味着夜晚可以有好几个小时舒服的睡眠时间。

他关了电筒的灯,又上楼看了一下腊肉,把昨天没晒干的衣服晾在一个用竹子搭的简易晾衣架上。

不用挨壁炉太近,只要在屋里烘着,明天也差不多能干个大半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好好关上房门,钻进自己那脚边部分已经被壁炉烤得温热的被褥里。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渐渐小了,不再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总是撞着他的房门。

雪花落下的声音很轻,好像知道他要睡了,也变得蹑手蹑脚起来。

壁炉里的篝火燃烧着,不时发出‘嘎嘣’的声响。

树木油脂的香味在屋里头弥漫,让人安心。

万籁俱寂的雪夜,钟九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甚至能听到血液在体内流淌的声音——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雪夜了。

其实也没多久,不过是十几年前。

母亲还在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跟着母亲总是住在镇上,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回乡下。

记得也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深夜的村庄很安静。

不过那时还会有几声犬吠或者鸡鸣,以及谁家吵架或小儿啼哭的声音。

倒是没有静成这样。

母亲拍着他的胸口,轻轻哼唱着摇篮曲。

她的脸庞对他而言都已经模糊,但摇篮曲的调子却牢牢记得。

那是一段悠扬、舒缓、温柔,并且不断重复的旋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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