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灵魂会死掉啊

作者:零星zero 更新时间:2018/2/28 15:37:21 字数:2942

在混沌迷乱的思绪中,离月过去的许多记忆像走马灯一般纷纷浮现出来。

她看见了还是婴儿的自己。

雪飞冬至,大地化作无边白域,她孤零零地被丢在雪地上。嚎哭着,绝望着,等待飞雪将自己埋葬。

然后,她又看见了孩童时的自己。

一个老乞丐将她抚养长大,自然她也成了一个正宗的小乞丐。随老乞丐流浪乞讨的时候,世态炎凉,人心冷暖早早便映入了她的眼中。

场景变换,她来到了一个村子。

火光冲天,有房屋燃烧起来,有村民们的哀嚎,还有强盗的笑声。

离月记得,她在这里曾度过一段开心的时间。

“放心吧!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有个小男孩抬起手臂,拍着胸脯,这样对她说道。

即使现在离月连他的模样名字都记不住了,也还是能依稀记起这么一个场景。

当然,她对他恐惧的表情同样记得很清楚,就像那些村民看向她的表情一样。

扭曲、厌恶、憎恨……

离月心中藏着一个不曾与任何人分享的秘密——她并不是人类,或者说,并不是一个纯粹的人类种族。

妖魔与人类是自古以来的天敌,两族在无尽岁月中不断相斗,势不两立。

漫长的战争也积累无穷的仇恨。

这不是什么利益冲突,而是处于生命层次上的根本对立。

就像狼和羊永远不可能做朋友,蛇看见青蛙的第一个念头永远是“这家伙看起来很好吃啊,就把它煮了吃吧!”这样的。只不过两者的身份经常对调。

妖魔强盛的时候如同恶狼,人类只能沦为餐桌上的羊肉。而人类强大之后,同样也会化为巨蛇,将妖魔赶尽杀绝。

而现在,正是人类化为巨蛇的时代,吞噬万物,蚕食一切,吃完之后连骨头都不愿剩下。

但在这样一个人妖殊途的世界,总有一些另类的家伙试图打破禁忌,于是便诞生了各种人和妖相恋的美好传说。像白素贞啦,聂小倩啦,触手怪啦,寄生虫啦之类的。

虽然现实中应该没人会喜欢寄生虫,但人妖两族结合的事情倒确实会发生,离月便是这禁忌爱情的结晶。

只不过,与那些美好的爱情故事不同的是,现实是残酷的。

人族与妖族结合,生下来的孩子既不是人,也不是妖,而是一种无法预知其形态的畸形怪物。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畸形的怪物——他们的相貌千奇百怪,大部分畸形而丑陋,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是一种被诅咒的生命,违逆伦常,天生便是疯狂和邪恶的代名词。

这些结合了人类与妖魔血脉的半妖,不知为何,从一出生,力量便会远远超过其父母。

就像地球人和赛亚人结合,会生下超级赛亚人一样,人族与妖魔结合也会有类似的结果。

但与之不同,这些半妖们变异的血脉会使他们变得非常狂躁,大部分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一点强烈的情绪波动就会使他们变得疯狂嗜血,见人就杀,直到将一切都毁灭殆尽,连凶残的妖魔也对他们感到恐惧。

离月便是这样的存在,人类斥之为妖魔,妖魔也称其为怪物,不容于世。

大部分的半妖在一出生就会被扼杀,根本没有成长的机会。

离月也是在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时间之后才明白,她的父母之所以将她抛弃,或许正是为了救她。

没有杀死她,或者将她丢给不希望她活着的人,而是任她自生自灭,这也是一种亲情的表现吧!

虽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但对于内心世界一片荒芜灰暗的她来说,这已经是唯一能够驱离绝望的光芒了。

当然,她最终没有变成一个疯狂憎恨世界的魔鬼的原因,并不是这虚无缥缈的希望。

十年前,在她遍体鳞伤,身陷绝境,被无数所谓的“正派”人士围攻的时候,也曾希望那从未见过面的父母能够出来拯救她,但是并没有。

那个时候,突然介入战场的,并不是她所希望的父亲和母亲,而是一个只有6岁多的小孩,也就是小时候的沐音。

那也是她与他初次见面,当时,在她看来,沐音的精神非常不稳定。

看着像是被某种可怕的妖魔附了身,双眼闪烁着猩红的光,嘴巴咧开着,露出阴森可怖的崩坏的笑容。

明明只是一个六岁小孩,却让一众修仙者毛骨悚然,比她这个真正的怪物更像一个妖魔鬼怪。

也许是被她微弱的呼救声吸引而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被戾气控制,想要来一场杀戮。

接下来的一刻钟,他一个人就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他徒手就将一个修仙者的手臂撕扯了下来,血液还没喷溅到他的身体,他又以可怕速度和力量,将另一个修仙者撕成了两半。

血液,内脏,连肠子都一同倾泻了出来。恶心的血腥气味瞬间弥漫。

正派的高手们纷纷被他震慑,立刻动手反击。但锋利的仙剑砍在他的皮肤上,立刻就会被弹开,用强大的法术凝聚而成的火焰雷光,还没靠近他的身体就纷纷消散了。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修行者们全部慌了手脚,没人能抵挡这疯狂的怪物,一个接一个的被屠杀殆尽。

而怪物杀光所有人之后,清醒过来,却又露出了恐惧和痛苦的表情。

对于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来说,虽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突然发觉自己双手沾满鲜血,面对着由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人间炼狱,想必会直接精神崩溃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离月在迷糊之中,听见了他绝望的恸哭和不断重复的哽咽声。

为那些被他杀死的生命而忏悔。

沐音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离月却清楚地看得见。

虽然在离月看来,那些人全部都该死,但沐音并没有要杀他们的理由,当然也没有要救她的理由。

…………

——嘀嗒!!!

突然,离月听见了有水滴落的声音。

很微小、很清亮的声音,在静谧的山洞中回绕着。

接着,身体的痛苦,胸口剧烈的疼痛,如海浪般,排山倒海般地袭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好痛苦……

好难受……

救我……

谁来……救救我……

就像是干涸土地上搁浅的鱼,除了喘着粗气,徒劳的挣扎,等待着生命力一点点地流失之外,什么也做不到。

……我……要死了吗……

沐音……

离月在心里念着熟悉的名字的时候,立刻便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紧紧包裹。

是沐音……

即便眼睛完全看不见,透过掌心传来的温热,她立刻就知道了握住她手的人是谁。

事实也证明她没有猜错。

沐音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他似乎在对着什么人说话:

“她的伤我已经妥善处理了,没有伤到要害,应该是不足以致命才对,为什么她的脉象还是在变得越来越弱?!”

*‘她这是生命本源上的损伤,并不是受伤引起的。,

“什么意思?”

*‘她在这之前使用过某种会消耗生命力的禁忌法术,就算她没有受伤,实际上也活不过一个月了。’

“什么……怎么……这怎么可能……”

*‘不用惊讶,你不是早就有所预料了吗?她所使用的这种禁术,就是你以前曾经使用过的那种一命换一命的法术。虽然不知道这丫头为什么也会,但你应该最清楚,生命本源的损伤是无法治愈的。’

“渡命之法吗……原来如此,在玄阳派的时候,我受那么重的伤,还能够活过来,就是因为离月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了我吧……”

*‘你想干什么?别忘了,你的生命本源也是受损的,当年要不是程紫晴救你,你根本活不到现在,就算你将自己那残缺的生命力渡给她,也顶多让她多活10年,而你将只剩下半个月的寿命。’

“半个月,足够了!”

*‘你这是疯了!!!’

“不,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理智过,我现在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个女人,只要一开口就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虽然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却用确实的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信念……所以,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在我死去之前,有些东西就会先一步死去了!”

“我的灵魂会先一步死去啊……”

……

——嘀嗒!!!

一滴露水从山洞岩壁上滴落下来,滴在了离月的脸上,冰凉的触感使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沐音……”

她猛然坐起来,身上盖着的沐音的衣服轻轻滑落。

她迅速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山洞里面,洞口照进来的耀眼阳光,刺得她眼睛睁不开。

“沐音!!!”

她呼唤道,但沐音已经不知所踪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在这里。

只有一个人,空荡荡的山洞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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