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静止下来，视线里的所有事物开始褪色，逐渐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好累啊，好久好久没感觉这么累过了，这个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夏小曦试着抬起手来，好奇怪，意识操纵着胳膊慢慢抬起，可是却没有一点知觉。
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吧，我的所有都被一起带走了，所以我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色彩一点点的抹除，直到变得空无一物。她现在连想流泪的冲动都提不起来了，大哭一场居然变成了奢求。
直到又过去了好久。
操场晚上是不锁门的，但是负责操场管理的老师会提醒学生们早点回宿舍。
今天天气不好，学生都走的差不多了，老师只是在门口的地方探了个头，象征性的喊了两句就离开了。
大探照灯一盏盏的熄灭，只留下靠近跑道边缘的几根恒亮的路灯还在散发着光芒。
夏小曦看向地面，她看到了自己影子的轮廓。不客气的说，只是看影子，她觉得自己的身材也还好呀，舍友们也都说她可爱漂亮。
就是个子不高，也没有胸，有点发育不良的样子。可能，小风不喜欢自己这样的吧……
好难受呀。
“小风，告诉我吧，那个女孩子是谁呀。”
夏小曦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刻意流露出轻快的语气。
林风没有回应她。
“哼哼，不会是小柠檬吧？小风不会看上了她是个小富婆吧！这可不行，小柠檬家在琴岛可是很厉害的，如果让她家里知道，说不定他们会来找小风的！”
少女像是在自言自语，“小曦其实也很有钱哦！好吧好吧……应该不是小柠檬，如果是她，小风暑假里就下手了。不会是你那个学姐吧？小风难道喜欢那种冷冷的吗？”
夏小曦的嗓音脆脆的，听不出一点失落感，“应该也不是她。哼，那是谁呢？居然连小曦都比不过她……”
是谁呢？
她真的想不到了。
或许，其实小风就是不打算谈恋爱而已吧？他现在大二，其实也很忙的，还要照顾妹妹，哪里有时间……
也许……
等一下，照顾妹妹——
不对不对，不可能的，不可能是她……
脑海中那个身影只是掠过一瞬，就再也挥之不去。
好可怕，她要赶紧忘掉……可是不管她怎么去强迫自己把那个身影赶出去，就是起不到丝毫作用。她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压迫着夏小曦无意识的张开小嘴，轻轻喃喃着，
“该不会，是林雨檀吧？”
哈哈，怎么可能呢？是自己晕了吧，今晚上要好好睡一觉……可是这时，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很轻，很微弱的应答。
“嗯。”
夏小曦猛然回过头去。她错愕的看到，林风在咬紧着唇，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极度的挣扎，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小幅度的颤抖着。
“等一下，小风，我是开玩笑的……”
夏小曦勉强的挤出一个笑来，但是林风打断了她。
林风的嗓音沙哑而干涩，像是喉咙被砂纸给摩擦开裂一样，不过至少吐字还算清晰。
“对不起，小曦，瞒了你这么久……”
他不忍去看向夏小曦，却又不得不和她的目光交汇，然后费劲全力的说出了几个字，“是林雨檀……”
“等，等一下，小风……”
咦，小风在说什么？林雨檀？那不是小雨妹妹吗？他们可是兄妹呀？
夏小曦一下子变得结结巴巴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她用了好久来理解这个事实，等到眼眸中再次涌入色彩时，那里面完全被慌乱和害怕填满了，脚步也在无意识的微微后退着。
不对不对，这应该是玩笑吧？
恋爱中的少女心思会格外细腻，夏小曦不是不敢去想，只是强迫着心思不往那边靠拢，她告诉自己那种想法是不存在的，是绝对没有一点点的可能性的。
她挤出笑来看着林风，“小风也会开玩笑了，好啦，就当我没说过哦，要下雨了，回去吧。”
假的，是玩笑，快忘掉，赶快忘掉，赶快离开这里……夏小曦笑嘻嘻的伸出手去，想让林风牵住她的手。
她其实察觉到可能已经无限接近于事实了。小雨妹妹的敌意原来是这样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什么都对上了呢……
林风只是低下头去，向她这边靠近，用一种带着愧疚的声音解释起来。
“雨檀是她五岁那年来到我家的，她的亲生父母和我爸妈是同事，他们因为一场失火离开了，我爸妈就收养了她……”
“我不是个好哥哥……可能，雨檀是喜欢我的吧，我也……所以，对不起，小曦。”
真的，是真的，小风是不会骗她的……
夏小曦从来没这么清晰而完整的听完一段话，即使每个字都像是刺一样扎入了她的心里，她还是忍着痛倾听着。
他们不是亲兄妹啊，原来是这样。
五岁……这不就是青梅竹马吗？他们还在同一个屋檐下，从来没有离开过，那我算什么？
那我的喜欢算什么？我回琴岛是为了什么？我来琴岛大学是要做什么？我都那样不管不顾了，我都想不到谁还可以和夏小曦竞争了……可是，怎么会呢，林雨檀……
不知不觉，牙齿刺破了她的嘴唇。铁锈味蔓延到嘴里，夏小曦舔了舔，忽然笑了一声。
咬破了，嘴唇好痛啊，心里也好痛啊，这可比被直接拒绝要难受太多了……
“应该是，做梦吧。”
她自言自语着。哥哥和妹妹？怎么可能嘛，肯定是做梦。还有今天碰到了顾彩云，小晓，和小风一起吃晚饭，收到他送的礼物，这些应该都是在做梦吧。
小风的礼物……她突然抓住了自己胸前的一块衣料。
衣料后面隐约的凸起感反馈给了她，是那枚吊坠。夏小曦愣了愣，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小风，你说的这些，也太难让人接受了吧，你果然是个死妹控呢……”
她突然抬起头来，像发了疯似的喃喃着，“小风，你们是兄妹，兄妹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没有你，我只要……我只要你看我一眼就好了，别的我都可以不要——”
可她的眼里分明闪烁着泪光，随着她的情绪激动起来，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也充溢了整个眼眶，不断从眼角滑落出去，流淌满了整张脸颊。
夏小曦走之前是有好好打扮过的，她总是想在林风面前展示她最漂亮的一面，可是现在的她就像只淋湿了的小花猫一样。
少女不在意这些，扑到了他的怀里，用力搂紧了他，发出了哭诉般的呜咽，“小风……她是你妹妹呀，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小雨也是你的妹妹吧？你们……你们有些事情还是不可以做的吧？但是小曦可以啊，我可以……我可以把我的全部都给小风，只要小风愿意……”
这一刻，夏小曦终于失去了理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了。模糊的视线里，她想去吻林风的嘴唇，不过似乎是找不到位置，她攀着林风的肩膀，一次次的去尝试，终于，她好像是亲了上去。
这个吻转瞬即逝，甚至几乎没有感受到触感，林风只能感受到属于眼泪的苦涩，他也不知道夏小曦有没有吻上自己。
“哼，我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小风的初吻了吧？小雨妹妹那么漂亮，小风又是个死妹控！”
“不过这是小曦的初吻哦，小风就偷着乐吧，嘻嘻。”
夏小曦抹了一把眼泪，忽然笑了起来。然后她轻轻推了林风一下，擦拭着眼角，语无伦次的说着，“好啦，今天可能是喝多了，都怪小柠檬的酒……谢谢小风陪我过生日！该回宿舍啦，要下雨了，得快回去，秋雨很冷的，打在身上会感冒，我们又没带伞……”
“那我先回去啦，小风？今晚，今晚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
“好，回去吧……”
夏小曦笑的很自然，如果不是泛红的眼角和脸颊上止不住的泪水，也许林风会认为她是在发自内心的喜悦的吧。
“小风也早回去，我走啦。”
“嗯嗯。”
她慌乱着转过身，小手轻轻向他挥了两下，就慢慢朝着操场门口走去。
借着门口的灯光，林风看到少女的背影逐渐向他远离着，他紧紧攥着双手，就这样望着她走向操场门口。
忽然，他看到夏小曦站在了一个地方。她微微低下头，捂着脸，身子轻轻颤抖着。不过很快，她就重新走了起来，步伐变成了小跑，一小会，少女的背影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她走了……
“对不起，小曦，对不起……”
这一刻，林风终于像一块石头被击碎了似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下。
他坐在跑道边缘，垂着脑袋，双手无力的搭在腿上。
一声沉闷的雷声过后，啪嗒啪嗒的大雨点落在地面的声音传来。
